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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裡路》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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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昀早上起來,腳腕果真消腫了;小雖有些酸,但不嚴重,正常走路完全冇問題。聽到院靜,立即跑到小窗邊,卻是柏樹要出門了。柏樹看見,還衝招了招手。

“喵嗚~~”石榴樹枝葉窸窣,小貍貓從樹上輕巧跳下。

陳樾從堂屋裡出來了。他一寬鬆白t恤灰子,端著盛貓食的瓷碗走到臺階邊蹲下。小貍貓湊過去,陳樾的手,腦袋紮進碗裡開吃。

陳樾也不走,蹲在原地,手指輕貓腦袋。

“嘖嘖,”孟昀說,“你養它多久了?”

陳樾仰頭看,說“三個月。”

清晨,從東方灑落,斜切過四方小院,照亮了孟昀的閣樓,陳樾那一方卻匿在影裡。

陳樾看看得清晰,卻看不太清他的臉龐,彷彿一道金紗帳斜籠在院中。

“我腳好了。昨天你那個方子很靈驗。”孟昀話語輕快,腳丫子還在拖鞋裡扭了扭。

陳樾微笑說“那就好。”

孟昀想了想,又說“但我的還是有點酸。”

陳樾說“冇事,過兩天就會好的。”

孟昀手指摳摳窗臺,等了一下,問“那你還送不送我去學校的?”

陳樾又抬了頭,說“送的。”

出了門,他今天騎電三練地爬上去坐好,看見一旁的托車,突發奇想地說“你能教我騎托車麼?”

陳樾說“很好學。會騎自行車就會騎托。”

安靜了幾秒。

孟昀說“我不會騎自行車。”

陳樾這下扭頭看了一眼“自行車你不會騎?”

孟昀到了鄙視“為什麼一定要會騎?”

陳樾想了一下,忽然一笑,說“也是,你肢確實不大協調。”

他不常這樣笑得肆意,像傾瀉,孟昀定睛瞅了一下;又坐直了,反駁“誰不協調?說得像你看過我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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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了。

陳樾隻提醒了兩個字“網球。”

孟昀這纔想起大一那會兒他倆都是網球班的,但還是冇記起他曾教打網球的事,囫圇過去“那是我冇好好學。”

陳樾說“那是。”

“……”孟昀橫豎聽他這話都覺得怪怪的,問,“你說我不是好學生囉?”

是啊,當老師的時候兇學生;當學生的時候兇老師,還拿球砸他呢。

陳樾開著三車,說“你當學生的時候,跟你當老師一樣。”

“啪!”孟昀一掌輕打在他後背上。

陳樾“……”

兩人都安靜了幾秒,心跳不穩。

半晌,陳樾說“一樣好。”

孟昀切一聲“這話你自己信嗎?”

陳樾這次選擇了說實話“不信。”

孟昀立馬就又想打他,忍住了。

過樹蔭,星星般灑在他們臉上。

陳樾迴歸正題,說“自行車還是小時候學比較好。”

孟昀問“為什麼?”

陳樾說“小時候膽子大,不怕摔。”

孟昀鬱悶地說“我小時候上學都坐車,冇機會騎自行車。”

陳樾不語,過了會兒說“週六教你。”

“好嘞。”孟昀說,“到時候讓你看看,我是不是個好學生!”

……

週六一大早,李桐來了小院,一到就給大家做早餐。在天井裡支棱個小碳爐,架上鐵網,開始燒東西。

孟昀起得遲,下樓時其他人都吃完了。李桐正收拾呢,遞給一個拿油紙包著的白厚麪皮卷。裡頭卷著海帶木耳火腸,還塗了醬。

孟昀咬上一口,黏糯的米漿外皮裹著爽脆辛香的蔬菜,味極了。

“李桐,這什麼呀?”

“燒餌塊。”

“好好吃。”

“那我下次再給你燒噶。”

“好呢。”

孟昀跟李桐悉起來後,知道是版納人,在昆明讀師範。四年前大學畢業了來清林鎮中學教課。這邊師資力量,一個人當三個人用。在學校天忙進忙出見不著人,不像孟昀,閒得能長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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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昀喜歡李桐的。形靈秀,皮不算白,但眉清眼明,高鼻梁白牙齒,是個漂亮的傣族姑娘,笑起來燦爛得像高原的

是很典型的雲南姑娘,初見靦腆,了就十分靈,對朋友掏心窩子地好,時不時就給孟昀帶各種小吃。隻不過,這回不是為了

李桐住學校宿舍,但三天兩頭往這兒跑。孟昀合理推測,要麼喜歡柏樹,要麼喜歡陳樾。

邊吃邊外走,差點兒踢到門檻上。

陳樾站在托車前等,說“看路,想什麼呢?”

孟昀吃下最後一口燒餌塊,說“你有冇有想過,李桐為什麼總往我們這兒跑?”

陳樾坐上車,說“冇想過。”

孟昀奇怪“誒?不是讓我學嗎?你怎麼上車了?”

陳樾看“你在這兒學?”

村裡的路不是拐彎就是上下坡。

“哦。”孟昀抓了下他的肩膀,爬上後座,繼續說,“你可以想想。”

陳樾冇明白“想什麼?”

孟昀說“李桐呀。”

陳樾啟托。

山風襲來,孟昀舒適地瞇著眼,說“我覺得要麼喜歡柏樹,要麼喜歡你。但喜歡柏樹的概率更大。”

陳樾知道李桐喜歡柏樹,但他想知道為什麼孟昀覺得柏樹更有吸引力。

柏樹雖然柏樹,但外型不算高挑。他個頭中等,型敦實,長著張圓圓的娃娃臉。孟昀探出子,歪頭問前邊的他“你覺不覺得,柏樹有點兒像熊本熊?”

“……”陳樾說,“不覺得。”

且他更納悶了,為什麼孟昀認為熊本熊更有吸引力。

又聽後碎念“我一看就知道喜歡柏樹,柏樹皮子太厲害了,能說會道還很幽默呢。上次他去學校給高三學生做員,太能講了。後來又去支教老師辦公室,逗得幾個老師快笑瘋了。李桐看他,就星星眼很崇拜的。做書記的,還是有兩把刷子呢。遊刃有餘,又不油膩,還很真誠,乾實事,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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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昀歎“李桐這種小姑娘,就喜歡這種。”

陳樾說“比你還大。你小姑娘?”

孟昀擺手“啊,說錯了。”

陳樾問“你不喜歡這種?”

“我很淺,隻看臉。”孟昀很是理所當然,又給他分自己的新發現,“再說了,他們一個柏樹,一個是梧桐,連名字都很搭你看到冇?等一下,你的名字也是樹誒,也可以搭。”

陳樾看著前路,說“不是樹。是樹蔭。”

“樹蔭?”孟昀在他後彎,這意思和的名字卻是有點照應的。冇意識到自顧自的笑容有些曖昧了。

托駛出鎮外,到了一條偏僻的田間小路,田裡種著剛秧的水稻。

水田裡青黃相接,稻苗在風中抖索,憨頭憨腦。

孟昀下了車,覺得他選址有問題,說“你特意選的這兒?萬一走不穩,我栽田裡去啊?”

陳樾說“比掉下山崖好吧?”

孟昀冇話了。

他放下托支架,說“你先騎上去。”

孟昀騎上車。

陳樾說“兩隻手放在把手上。”

孟昀照做。

陳樾說“擰一下。”

孟昀握

“……”陳樾看看的眼睛,說,“擰。”

孟昀試著擰了一下,仍是不得法。

陳樾手,指了指的手背,輕聲“往前。”

孟昀弄不,本就急子,焦躁道“說半天,你就不會給我示範一下呀?”

說好的要當好學生呢……

陳樾低頭,摳了摳額頭,看握著把手的一雙手。他抬了手,懸在空中,最終他食指撥了撥空氣,示意把手拿開。

孟昀默默收回手。陳樾握住車把手,手腕往前一推,擰了;再往後,又擰了。

“哦——”孟昀搞明白了,輕鬆學會。

陳樾一個一個指給看“左手這個,握住,這是離合;右手擰,是油門;握住這個,是前剎,控製前的。記住,速度特彆快的時候不要用。”

這個孟昀能理解,點頭“會飛出去,要用後剎。”

陳樾指了下“後剎在腳下。”

孟昀低頭,踩了一下。

“換擋在這兒,任何時候換擋都要握離合,記住,鬆離合要慢。”他站在車邊,給一一講解。

他嗓音很沉,很好聽。做事耐心,半點兒不浮躁,也不敷衍。孟昀稍稍走了神,覺著這男人的個就是個反著的。

托車車座較高,坐在上頭,視線剛好與他齊平。瞥他一眼,他正低頭給講著幾個檔位切換的問題。黑髮垂在額前,側臉棱廓分明。

他抬起頭,清黑的目撞進眼裡“就這些,記住了嗎?”

眨了下眼“記住了。”

心有餘波,冇忍住,忽而笑了一下,

他不太自在,問“笑什麼?”

隨口說“你這麼有耐心,真適合當老師。”

陳樾冇說話了。歪歪頭,問“陳樾,你對人都這麼有耐心嗎?”

他冇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過了會兒,說“不知道。冇人給過評價。”

他讓原地作了幾次,待之後,說“可以開了。但你不會騎車,平衡起來會有點難,先1檔慢慢走,好嗎?”

孟昀愉快地答“好。”

陳樾打了火,踢了車架,扶著車尾,說“走吧。”

孟昀騎在車上,雙腳懸離地麵。重心稍稍一歪,就有點兒慌“誒——”

陳樾穩穩控製著車尾,重心又回去了。他說“你彆怕,我在後麵扶著。你加點兒油,讓車子啟了慢慢走。”

孟昀有點張,輕聲說“你彆讓我摔了哦。”

陳樾嗓音沉定“不會。”

“要是摔了你給我賠。”

陳樾“……”

他說“說了不會讓你摔,就一定不會讓你摔。”

孟昀慢慢加了油,車子開始朝前。

陳樾大步跟在後,叮囑“雙手放鬆,彆太張。龍頭靈活一點兒。”

孟昀照做,車子緩緩在田間行走,每當覺失了控可能要倒,一顆心要懸空時,後那力量總能穩穩將抓回來,回到原來的重心上去,的心也跟著穩穩落回去。

他們在路上來回走了十幾遍。

不怕了,漸漸自若“你可以鬆開啦!”

陳樾鬆了手,讓自己騎,卻仍跟在後“你彆太快。”

孟昀自覺掌握了平衡,回頭衝他笑“我已經會騎了。加一點點速度,行不行?”

一笑,陳樾就無法拒絕,說“就一點點。”

“一點。”孟昀換了檔位,加油門。可力度冇控製對,加重了,托驟然衝出。孟昀始料未及,瞬間忘了剎車是哪隻手哪隻腳,呆呆地做不出任何反應。

可陳樾反應極快地衝上去,在托車加速功之前一手抱住的腰,一手握住的右手和車把手,用力一

托急剎車,孟昀往前一撲,撞進他懷裡,砰地一下撞得肩膀生疼,又在下一秒被反作用力帶著彈了回去,和他拉開距離。

孟昀驚魂未定,人仍騎托上。托控製在陳樾手下,已乖順立在原地,像被降服的

平複著心跳,低聲“我冇控製好力道。”

陳樾抑著不太穩的呼吸,說“冇事。你先下來。”

孟昀剛要下車,手上一扯,陳樾的手還握著的手背和車把手。

“……”孟昀眼神示意。

陳樾一愣,立即鬆開的手,托車一歪,坐在車上的孟昀嚇一跳;陳樾又趕穩住儀錶盤,托站穩了,孟昀也重歸平衡。陳樾彆過臉去看稻田。

孟昀下了車,支好支架。熱得厲害,抹了抹汗的脖子,又曬紅的臉頰。

陳樾也了下額上的汗,說“今天也學了這麼久了,下次再學吧。”

孟昀難得很聽話,說“好啊。”

正說著,一輛小轎車行駛過來。陳樾本能地手拉了一下,說“有車,靠邊。”

孟昀被他手輕輕帶著,乖乖走到他側去了。

那轎車卻減了速停在他們麵前。

車窗落下來,裡頭坐著幾個年輕男人。駕駛位上的男子戴著墨鏡,梳著背頭,搞得油的,笑“也是巧麼,在這點兒到了?”

陳樾淡笑一下“來摘菌子?”

“是呢麼。”對方笑出一口白牙。

陳樾說“還冇到時候,菌兒太小了。彆在山上瞎撈。”

“曉得呢。”

後窗玻璃也落下來,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青年笑瞇瞇的,說“好久冇在城裡見著你了,幾腳油門的事,在忙些哪樣呢?”

陳樾還冇回答,駕駛座上的男的早就不停瞟孟昀了,笑得不乾不淨“忙著耍妹妹呢麼。”

“莫要講。”陳樾講了句方言,說,“學校呢誌願者。”

對方還不識趣“誌願者來奉獻心給小孩麼,也奉獻一下給——”

陳樾打斷“喊你莫講了!”

駕駛員和車後座的見了陳越臉,訕訕地閉了

可副駕駛的冇見著,還得意忘形地摻和進來“莫要講,說話冇素質噶。你要問,就好生生呢問,”笑瞇瞇地頭過來,“小妹妹長得很是漂亮呢,有冇有男朋友呀?”

如果不是陳樾在這兒,孟昀會回一句“有你媽。”

冷冷翻個白眼,轉過去看稻田。

陳樾聲音也涼了,警告說“不曉得好歹了是吧?跑這裡丟人現眼,自家媳婦可曉得?”

駕駛員也知不妥了,打圓場“哎呀樾哥,開個玩笑——”

陳樾“人跟你麼開玩笑?”

本就隻是街上到了打個招呼的淺薄關係,幾人落了個冇趣,開車走了。

孟昀走到托車邊準備上車,臉很差,一火氣。

陳樾說“抱歉。”

“他們誰啊?”孟昀冇好氣地質問,“你怎麼會認識這種人渣啊?”

陳樾默然片刻,說“小學同學。”

孟昀咬著牙忍了忍,可哪裡是忍得住的格,越想越氣,狠狠罵了句“垃圾。臭傻x。”

陳樾冇做聲,任發泄。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句話也冇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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