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35

又是一個週六, 天氣晴好。

陳樾早起煮了白粥，今天要帶孟昀去看上次的梯田，順帶野餐。他準備了白切牛配蘸醬、傣味舂；煮的玉米、紅薯、小芋頭糯米飯；新鮮的鬆茸，青瓜, 小西紅柿；外加黃桃, 草莓, 楊梅和葡萄，分門彆類拿保鮮盒裝好。

孟昀洗漱完，走過天井, 見柏樹出門, 問：“這麼早？”

柏樹說：“週末去若玩兩天。”

孟昀問：“李桐在外邊？”

“嗯。”

陳樾餘看見孟昀的影跑開，在角門那兒喚：“李桐，明天回來的時候給我買『』茶，加燕麥和紅豆。微信轉錢給你。”

“一杯『』茶要什麼錢呀？”

“那好吧，下次請你吃燒洋芋。”

的拖鞋聲靠近，雲朵趴在門檻上喵嗚一。燦爛的被遮擋一下, 孟昀走進來了, 陳樾剛把野餐準備好。

“好盛啊, 現在能吃嗎？”嗓音輕快。

陳樾下指了桌上的清粥、榨菜和煮蛋, 說：“早餐在那兒。”

孟昀舀了清粥, 見那碼得整齊的兩摞保鮮盒，說：“你還跟以前一樣有點強迫癥。”

陳樾說：“你知道我以前？”

孟昀原是隨口說，被他一問, 張了口，卻憶不起的例子，說：“反正就是，好像有那覺, 讀書的時候。”

陳樾喝著粥，說：“讀書的時候，你應該對我冇印象。”

孟昀說：“有的。”

陳樾看向，眼神認真，是想聽講的。

孟昀在腦子裡搜刮一圈，慢慢回憶：“就覺得你很安靜，不說話，不給人添麻煩，也不招惹是非。上書屋習好就不說了。哦，不知道為什麼，你那時候就給我一種很講原則的覺了，但為什麼，我忘了。反正是個好人。還有，有次看到你的眼睛，眼神很乾淨。我還想，哇，果然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陳樾說：“哪一次？”

孟昀說：“就是你給我搬書那次，我給你遞紙巾，你就看了我一眼。我記得很清楚。”

陳樾角微彎，原來自己在心裡也有過好的畫麵。

“就那一眼，你之前全程不理我的。”

他解釋：“那時年紀小，剛去新地方，不會跟人打道，容易張。”

“現在還不是一樣，上次我拉你手，你乾嘛張那樣？怕我吃了你啊？”說的是隔著蚊帳的那次牽手，又狡黠道，“再說，就算我要吃了你，你又能怎麼樣呢，陳樾同學？”

“……”陳樾不講話，想到些彆的畫麵，笑容就赧然了，扭過頭去，見庭院裡燦爛了些。

兩人吃完早餐，餵了貓，出發時孟昀說：“我要帶吉他。”

陳樾把吉他盒綁在托後座上，上車前，他從兜裡拿出個彩『』的東西夾在頭髮上。

“什麼呀？”孟昀手『』。

他怕扯到頭髮，又幫忙拿下來，是個彩『』的小風車，立在髮夾上，風一吹便輕輕轉。

孟昀覺得可：“你在哪裡買的？”

“地攤上看見的，想起你，就買了。”他把風車夾在肩頭，說，“路上風大，會扯頭髮，先讓它站你肩上。”

“好。”

托在山間飛馳，肩頭的小風車呼啦啦轉，摟著他的腰，和他在一起，像弓在一起的兩隻蝦米。行到某拐彎，陳樾放慢車速，漸漸停下，孟昀肩上的小風車止了轉。頭還著他後背，他說：“孟昀你看。”

孟昀這才抬頭，前方一輛貨車正緩緩過彎道，貨車上拉著一展極長的風車葉片，巨大，潔白，像山林裡一隻飛翔的白鴿。托停在貨車百米外，但那葉片展過來，浩大地展現在山路上。

陳樾側頭說：“看見冇，那是專門運送葉片上山的貨車。”

那貨車玩一樣靈活，風車葉片並非固定在貨裝箱裡，而是定在可調節方向的轉盤上，前後好幾個司機同時『』控。車頭慢慢轉彎，前進，後退，調整角度，車尾那葉片也跟著調整角度，前前後後花了十來分鐘，貨車終於過了彎道，繼續前行。

陳樾加速了，托經過車邊，孟昀仰頭著近在咫尺的白『』巨，在下散著耀眼的金屬澤。很快，他們將它甩在後。托下了公路，在小路上繼續行駛，上午十點多的時候，到了上次那片梯田。

風已大變，水鏡子一片也找不著了，全披了青，漫山遍野，層層疊疊的綠。各家穀種植時間有先後，種類又有不同，那些綠『』在下呈現出深淺不一的態，加上浮雲低垂，遮掩了，明明暗暗，無數種綠『』料鋪撒天地。孟昀站在山巔的清風裡，心開闊。

陳樾問：“現在要吉他嗎？”

孟昀說：“好啊。”

坐在樹蔭下的大石頭上，抱了吉他。陳樾坐在邊，看著雲影下的梯田，任後背斜靠著他側肩，聽心不錯，唱著歌：

“山上的雨停了，我們去曬稻穀吧，

曬在禾場裡，曬在屋頂上，

風兒你放肆吹，全部颳走也無所謂，

我隻留一顆，種在花盆裡，

你在高高的閣樓上，說前方天氣晴，船長我們繼續航行。

哇啊啊啊啦啦啦啦……

我們去曬稻穀吧。”

那曲子可又『迷』人，滿滿夏天的氣息，帶著青草的香味。

唱完了，問：“好聽嗎？”

“好聽。”

“要獎勵。”衝他嘟。

陳樾便湊近來，輕輕含吻的。孟昀閉上眼，在山風裡深吸一口氣，聞見他的氣息和稻田的香味。

孟昀說：“我就在這裡錄視頻。”

陳樾幫舉手機，鏡頭仍是自拍模式。孟昀手指螢幕，教他：“我不『』臉的，這裡，螢幕最上頭，到我的下邊邊就可以。”

陳樾說：“我知道。”說完心裡一，以為要『』餡。孟昀卻未多疑，笑說：“是，你聰明，你什麼都知道。”

陳樾抿：“你自己看，這取景框對不對？”

鏡頭裡孟昀未『』臉，抱著吉他坐在石頭上，後一側是斑駁樹蔭，一側是梯田。很滿意，說：“你太懂了吧，取景框完了，就是我想要的覺。”

陳樾點了錄像，就著輕的山風唱起歌，唱完一拍吉他，笑著手摁了暫停。拿手機時不小心撞了陳樾的手，鏡頭一歪，照了陳樾半邊肩膀進去。而的一抹笑容也被捕捉到，隻『』出半邊角，看不出什麼，孟昀不在意，發送了視頻。

兩人收了吉他，下了梯田。這個時節，田裡長滿稻穀，一叢叢穀子乾淨拔，青若碧玉，在風裡揚起陣陣稻浪，像青『』的海洋。

最近天氣好，草木茂盛，田埂也牢靠，橫七豎八曲折上下。兩人一層層往下走進青『』海洋深，如冇其中的小舟。

走到一塊田前，那片地裡居然結了細細的果。

孟昀道：“這裡結果了！”

“可能比彆家種得早。”

還從未見過米粒長在禾苗上的樣子，蹲下觀察半刻，剝開包，裡頭一排未的米粒，十分可：“冇想到米飯是這麼長出來的。”

陳樾也跟著蹲下，說，“你可以嘗一粒。”

孟昀訝道：“能直接吃？”

陳樾好笑：“嘗一下不要。”

孟昀長脖子朝四周：“不會被逮到吧？”

“冇事，人家不會跟你計較。”

孟昀揪了一小粒嚼，很，的還有甜味：“吃上去一點都不像米飯。像小果粒。”

站起，揚起手嘩啦指一片：“這就是稻穀！以後我媽再也不能說我五穀不分了，我分的！”

陳樾跟在後頭，隨口一問：“另外四穀是什麼？”

“……”孟昀剎停，轉就打了下他的手臂，而後繼續往前，說：“我分那麼清楚做什麼，反正你知道。你知道就等於我知道。”

陳樾聽著的歪理，莞爾一笑。

走到梯田底下朝上，像站在綠『』絕壁之中，又是另一番風景。隻是，回去就冇那麼容易了。上去的路比下來累，且氣溫攀升，越來越熱。孟昀走到半路，興致消退，隻剩疲累，說：“我走不了。”

陳樾說：“我揹你。”

孟昀不捨得，說：“不要。”

陳樾說：“冇事。”

孟昀說：“我心疼你的。”

陳樾微彎，說：“坐下來休息會兒？”他看到上層梯田有棵大樹。孟昀一看，說：“好吧，那你把我背到樹下去。”

“……”陳樾就笑了：“好。”

樹離得不遠，但田埂窄，不好走。陳樾怕摔到，走得相當謹慎，還是費了番力氣的。倒是孟昀趴在他背上，安穩快樂得很。到了樹下，他臉上上都汗了。

兩人在樹下坐了會兒，孟昀往陳樾懷裡一靠，天地間隻有他們兩人，田間微風吹著，舒適愜意開去，眼皮沉沉，直往下耷拉。困了，咕噥：“早知道，不走到最底下去了。”

陳樾低頭看：“那你睡一會兒？”

“你呢？”

“我吹會兒風。”

“是不是想看我睡覺？可以親我喲。”孟昀懶懶一笑，摟著他的腰，腦袋在他肩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了眼。清風吹著，他的脖頸上全是夏天的味道，覺得好聞，人昏昏沉沉。

陳樾靜靜坐在那兒，垂眸看著筆的鼻子，微微啟開的紅，突然有點想，但怕把弄醒。的鼻息在他脖子上，而熱，很。他了一指頭，小心地撓撓。

風吹過樹梢，打碎了，芒四散，在樹蔭底下滿地跑。

肩上的小風車時不時轉轉，呼啦啦啦~~~

陳樾抬頭，驀地一愣，他們竟坐在一株高高的野生山核桃樹下。風吹過，葉子簌簌作響，漫天的細碎像星鬥。藍的天、白的在樹冠上閃爍。

他仰了好一會兒，心底十分寧靜。

這份靜悄悄，卻又和以前一個人時有所不同。

或許說，是安寧。

他低下頭，看著手心孟昀的手，小小的，抓著他。

時變得悠揚，一點兒都不漫長。

他可以承托著的夢境，從夏天坐到秋天。

等孟昀睡醒，他肩膀有些酸了。

臉蛋上著紅印，了個懶腰，神又抖擻了，說：“上去吧，我肚子癟了。”

陳樾淡淡說：“睡醒了就吃，你真像某種。”

孟昀立刻就說：“我們是一對，我是什麼，你就是什麼。”

陳樾：“……嗯，說不贏你。”

他落在後。孟昀在前頭怡然自得走了會兒，發覺不對，剛要回頭，他忽從背後輕摟住，一小束由狗尾草、稻穗、桔梗、鐵線蓮、枸杞花組的小花束用青草捆一小把，塞在懷裡。

孟昀驚喜：“好漂亮。”扭頭就在他下上親了一口。

陳樾說：“山上還有野玫瑰，下次摘一把給你。”

“好呀。”

兩人回到觀景臺，坐在大石頭上，保鮮盒一一打開。孟昀先蘸醬吃了牛，又吃了傣味舂，對味很滿意，便看著梯田晃『』腳丫。運一遭，兩人胃口都好，牛，，玉米，紫薯，糯米飯，青瓜很快一掃而。

孟昀吃完正餐吃葡萄，人往陳樾上靠，手指拉手機螢幕：“咦？”

陳樾垂眸：“怎麼了？”

歪靠在他肩頭，說：“有個關注我的妹子，每條視頻都前排留言的。今天好像冇來。”

陳樾的手機在兜裡，和在一起這一天，他冇過手機。

他輕聲問：“你會記得你的關注者？”

孟昀說：“嗯，再說，不一樣。”

陳樾問：“哪裡不一樣？”

孟昀放下手機，想了想：“怎麼說呢，雖然完全不認識，天各一方，但好像有種不說清的心靈牽絆，嘖，牽絆也算不上，就是很奇特的覺。”停了一會兒，找不出語言形容，便說，“想起來的時候，會覺得溫暖。尤其是我很難的那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