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宋若詞心正忐忑不安時，手機響了。

鈴聲是他專門截一段的葉城唱的歌，趕忙掏出手機沖葉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一旁接電話。

唱歌的正主坐在原地彎著眼睛但笑不語。

「姐姐。」宋若詞輕聲說。

「若詞你在哪兒呢？」電話那頭傳來音清亮的聲，「在家嗎？」

「我現在在醫院打針，過一會兒就回去。」宋若詞回頭看了葉城一眼，把聲音的更低了些，「姐姐你在我家嗎？」

「怎麼可能，我在A市出席活，這不是快過節了嘛，我給你買了點東西寄過去。」

「現在才七月底，過八一建軍節嗎？」宋若詞問。

人噗嗤笑了一聲，「哎呀行，就我弟弟最機靈，東西是我寄的，不是我買的，是家裡的葡萄...爸媽專門種的。」

爸媽這兩個字，咬的很輕，就像害怕到什麼一樣。

聽宋若詞遲遲沒有說話，那邊也頓了一下，斟酌半天，「媽媽前幾天給我說想你了，但是又不敢和你打電話...」

宋若詞抓著手機一言不發，想著前幾天手機上顯示的未接來電，沒有備註。

「行我不說這個了，你肯定又不開心了。」人那邊傳來打火機的聲音。

「你又煙。」宋若詞敏銳地捕捉到這一聲音，「不是說好了戒煙的嗎？」

「詩詩姐。」小助理輕聲說，遞過來一個平板。

唐若詩夾著煙接過平板，手指在上面劃了幾下，「特殊況特殊況，別告狀啊我給你買葉城的新專輯。」

「我買過了。」

「你接了戲？」唐若詩撣掉一小節煙灰，看著屏幕上和自己眉眼有幾分相似的人。

「...嗯，過幾天就開機了。」

唐若詩問：「你合同還有多久，有一年嗎？」

「還剩不到半年。」宋若詞說。

「來七棠吧。」唐若詩把煙摁滅，了額角，「別再讓我心了。」

回答的是一片沉默。

「死腦筋。」唐若詩說「總之先前你在星河出了那種事，我當時同意讓你在星河呆到合同到期，到期後你說什麼都必須離開那個星河。」

還是沉默。

「行，你二十四了我管不了你，我也知道家裡當年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你不想來七棠我也能理解，但是你...」

「好歹要為自己考慮一下吧？嗯？我的親弟弟？」

宋若詞悄悄回頭看了葉城一眼，「姐，謝謝你，我會考慮的。」

唐若詩笑了笑，真想把葉城揪出來打一頓，「行了行了知道我吃這一套專門這樣是不是，小沒良心的，掛了啊我一會兒要出席晚宴的。」

掛掉電話後，唐若詩又點燃一支煙，看著空中朦朧飛舞的煙霧，有些出神。

宋若詞在上高中的時候，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取向異於常人，在對家裡坦白後，非但沒有得到父母的支持，反而得到了難堪的眼神和一句斷絕關係的話語。宋若詞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自己弟弟喜歡上葉城後，更是打定主意報考電影學院，要往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裡湊。那時唐若詩已經摘得影后桂冠，深知這個明面上鮮亮麗的圈子，在有多骯髒可怖。很想把帶宋若詞帶進七棠，帶進自己的圈子裡照拂，但是因為家庭的緣故，還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弟弟去了星河，混著C類合同演著三俗劇，甚至被星河高層領導覬覦。不過好像從一開始，即使葉城在七棠，宋若詞也沒打算來七棠，偏要反其道而行一樣。

濃於水，家裡兩個老人後來慢慢接了自己兒子的取向，但是已經過去七年了。

猛吸一口煙，呼出，渺渺青煙模糊了白年的形。

三十分鐘的時間差不多到了，葉城問宋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宋若詞搖搖頭，葉城低頭看了眼手機上唐若詩發來的消息，起道：「那走吧。」

回去的路上出奇的安靜，只剩下從音響裡傳出的輕歌聲。

宋若詞突然想到姐姐說寄來的葡萄，又想到自家小院子那幾串出牆細作葡萄，不由得出聲問：「前輩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葉城挑眉：「知無不言，問吧。」

「嗯...」宋若詞斟酌了一下措辭，「前輩怎麼會突然搬到這個小區？我記得前輩之前是住在城東的吧。」

城東的別墅區裡住著圈很多人，唐若詩也在那裡有一房產。

他笑了笑說：「小朋友對我還上心的啊，知道的多。」

宋若詞誠懇地點點頭，「因為我是前輩的啊。」

葉城翹著二郎坐著，雙手虛虛地疊在膝蓋上，聽宋若詞說是自己時，手不自主地收了一下，要我說是因為你才搬過來的嗎。

葉城最終決定撒個謊，「既然是我的，那就應該知道我養貓吧，我之前住的地方太遠太偏，去往最近的寵醫院也要開一個小時車，而這小區附近正好有個口碑不錯的寵醫院，懂了嗎？」

得到答案後的宋若詞意料之中的失，他心裡其實還是有那麼一丁點不切實際的幻想。雖然知道男神是喜歡人的，但是自己不滿足只當普通後輩和隔壁的鄰居，尤其是鄰居，這種表面上綁在一起，實際上一點意義都沒有的關係。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這麼貪心了呢？

不對，自己好像一直都很貪心。

他張開正想說話，大腦卻被一陣眩暈所掠奪，葉城好像在同自己說著什麼，然而一個字都聽不清，連帶著葉城那張臉也變得扭曲。

宋若詞手死死地抓著上的安全帶，怕是又要變貓了。

好在這時，車子已經停在了他們家小院子的門口。

宋若詞強忍著眩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前..前輩我到家了...謝謝您，前輩再見。」說完便拉開車門跑了下去。

「砰——」的一聲關門聲隔絕了葉城的視線和話語。

葉城的爾康手還在半空，愣了幾秒，「我說的話有點過火了嗎？」

周南很深沉地點了點頭。

看著那個慌慌張張往家裡跑的小影，葉城不說話了。

又嚇到小朋友了，你，葉城，反思！

宋若詞跑回家剛關上門就摔了一跤，摔的有點狠，他在半空中變了貓，劃出一條弧線被慣甩到地上。

「喵嗚...」委屈地爬了起來腦袋，心說幸好幸好，差點就掉馬甲了...

不過這樣好像也就證明了自己的猜想，沒到打針這天就會變貓，今天是第四針，第四次變貓，下次再打針就是兩周後了，那個時候就可以有所應對，至不會像前幾次這麼慌張了。

變貓後這樣摔了一下好像也不怎麼疼，只是看劇本時費事了點，貓爪子翻不過去，總是要拿舌頭著紙頁才能翻到下一張。

兩天後《南山》開機，他需要再仔細揣一下劇以及三爺這個人的格。

依著劇本以及遊戲裡的劇，三爺雖是個臉上雖然一直掛著笑容，但卻不是個好相人，格也不甚開朗，經天緯地卻游離其外，無所依附卻睥睨天下，年輕狂而不矜不伐。三爺心戲很多，喜怒哀樂都藏在心裡，至多表現在一個眼神上。

通俗講，三爺大概是個腹黑。

以宋若詞之前演霸道瑪麗俏傑克網劇中的角來對比，雖不能說是真，至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將喜怒哀樂藏著掖著，甚至可以浮誇。

宋若詞抬爪了自己的臉，呲牙繃出一個胖胖三爺式微笑，保持一分鐘後崩掉，覺得自己還真是要演個不得了的角。

下午五點整，葉城和周南準時趕上了前往A市的航班，葉城回復完唐若詩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後關上了手機。

周南眼疾手快地掉了葉城剛帶上去的眼罩，「就兩個小時，先別睡，跟你聊會兒，嚴肅點。」

「什麼事？」葉城撥開他的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問。

「你今天在車上說的話是真的？」周南正道。

「還能是假的嗎，對待小朋友的事我哪裡馬虎過？」葉城皺了皺眉，「你是第一天認識我還是第一天知道我喜歡宋若詞？」

周南嘖了一聲，腹誹幾句葉城你個臭不要臉的東西，「祖宗你聲音小點，生怕狗仔聽不見啊，天天跟著你的狗仔不比買腎x的人。」

葉城了眉心，有點疲憊地說：「我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他，好讓有心思的人都離得遠點。」

今天下午那輛試圖載自家小朋友的白轎車，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周南撇撇，覺得滿世界的狗仔都白活了，「我問過，他的合同還剩不到半年時間，你要是決定了的話就趕快開始準備吧，最快也是明年四月了。」

葉城將目投到窗外，過層層雲海，直下青雲，彷彿落到了城中那個小院子裡，掛著幾串沉甸甸的葡萄。

「嗯。」

第十一章

《南山》開機的前一天，宋若詞獨自啟程前往劇組。

蘭婷那日不聲不響離去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宋若詞想怕是有什麼要事，畢竟蘭婷手下的藝人不止他一個。

同時宋若詞也在仔細考慮那日姐姐給他講的話，自己的合同還剩不到半年，《南山》拍攝完畢後就剩下一個月，星河大概是不打算同自己續約的，畢竟直到今天他都是一個人跑通告。

半年後，自己要去七棠嗎？

剛畢業那年，唐若詩有意讓自己進七棠，影后的弟弟，料是新人也會有不好資源。但是因為父親唐書詞的緣故，也為了葉城，宋若詞選擇了星河。

乘客陸續登機，因為是經濟艙的緣故，在飛機還沒起飛的這段時間裡，格外的嘈雜擁。

唯一讓他比較滿意的是，自己的位子是靠窗的，飛機起飛後可以看到窗外的夜。

宋若詞將行李放好後座，扣上安全帶，托腮看著窗戶上自己的投影。

「葉城現在在做什麼呢？」不知為何，這個問題突然蹦進他腦子裡。

左手上結的痂已經掉了，只留下幾道淡淡的抓痕，疫苗還剩最後一針，也就是還能變胖胖一次，然而這次是在劇組裡，也見不到葉城了。變胖胖的時候葉城會抱著自己，會和自己一起睡覺，作為宋若詞的時候...他甚至還不知道葉城會不會反喜歡男人的自己......

「真想當男神的老婆查他崗啊...」宋若詞了腦袋，不切實際地想著，然後發現自己甚至連葉城的聯繫方式都沒有......

姐姐：登機牌發給我。

唐若詩發來消息，宋若詞不解，不過還是趕在空姐催促關閉手機前把登機牌拍了下來發給。

萬家燈火飛快向後倒退，飛機開始在跑道上疾駛，宋若詞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癱在座位裡。旁的座位是空著的，正好隔出一片安靜。

飛機升雲層之上，逐漸平穩，宋若詞鬆開扣在上的安全帶，有些出神地看著窗外。

此時，旁空著的座位來了人，頭戴一頂漁夫帽，墨鏡和口罩齊齊遮住了大半張臉，像是見不得一樣，明明是夏天卻穿著件巨大無比的外套。

宋若詞瞥了一眼來人後又將頭扭了回去，同時不聲地將搭在扶手上的胳膊放了下來。

不過奇怪的是，他總覺旁這人一直在看自己，目像是粘在自己上一樣。宋若詞皺了皺眉，把頭往一旁扭得更狠了點。

應該不是狗仔吧，自己走到大街上都不會有人認出，會有狗仔跟著一個三十八線小撲街到經濟艙？況且他上除了「影后的弟弟」這個料之外，也沒有什麼料可以挖，更何況保工作做的積水不，本沒有外人知道自己是唐若詩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