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村子還有幾戶人家與溫大娘家境相似。雷海城幾天下來，已跟村民很，從村民口裡得知，此地位於子元江下遊，離他落水的地方相距幾乎有百裡之遙。這裡雖有大江流過，奈何土質貧瘠，莊稼收一向不好，村子原有幾百戶人家，漸漸都遷移別謀生，只剩下些孤老不願背井離鄉，還守著這片土地。

他將從上搜來的金銀都給了村民，讓他們拿去市鎮兌換銅錢分到每戶人家幫補生計。腰牌上刻有字樣，就沒有給村民以免為他們惹來是非。村人民風淳樸，了他的財個個激，均對他十分恭敬。

雷海城見這裡山高皇帝遠，正好安心在溫大娘家住了下來養傷調養。

他背上被鐵鞭的傷口只是皮ròu傷，很快結起疤。一天洗完澡後心來cháo了服數傷疤，新舊重疊，長短深淺，沒一千說也有八百，在肚裡將冷玄臭罵一通後反而哈哈一笑。

他一直嫌塵煙的過於纖細，這些縱橫jiāo錯的傷疤倒替他增添了不剛之氣。套用以前教鼓勵他們的名言——傷疤嘛，就是男子漢的勳章。

平時除了幫溫大娘祖孫劈柴火，捕魚打些野鴨做口糧，雷海城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鍛煉恢復能。為了在最短的時間裡把力提升到巔峰狀態，他參照從前在特種營的訓練課程再加以調整，給自己訂了份堪稱魔鬼式訓練的詳細計劃。每天去村邊的山林裡練習馬拉松長跑，爬樹攀巖，跳遠跳高……風雪無阻。臨睡前還要做上五百個俯臥撐。

憾的是沒有槍支可以練習she擊，雷海城只能製了弓箭練she箭。他還將搜來的袖箭筒拆了開來細加研究改造。每日裡忙著鍛煉，研製防武，時過得飛快，不經意間竟已在這小村落住了兩個多月。

日夜揮汗苦練果然立竿見影，原來略嫌瘦弱的四肢軀漸漸現出健流暢的ròu曲線，肩背腔厚實了許多，的小腹也多出了雷海城滿意的六塊腹。中不足的是個頭僅高了幾公分，離雷海城的目標還差得遠，但想想才兩個月時間，人畢竟不是莊稼，沒可能瘋長。

這段日子雖然鍛煉得辛苦，對雷海城而言，卻算得上是他來到這異世後過得最平靜充實的時。夜晚躺在chuáng上時，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起未婚妻婷，想到婷或許仍沉浸在他遇害的悲慟中，難免傷，但也改變不了他原本的ròu已毀滅的事實，雷海城唯有暗中祝福婷能盡快找到個值得托付的新男友。

他自然也有想過湛飛，不過並沒有興起去西岐尋找湛飛的念頭。心深，其實對湛飛的示有些別扭，現在分隔兩地，雷海城反而如釋重負。

湛飛是他在異世結識的第一個好朋友。也正因此，雷海城不想讓兩人之間攙上太多複雜的qíng，壞了兩人的朋友qíng誼。

嚴格說，雷海城是個能將自己真實qíng收斂得極深的人。孤兒院的經歷使他養了冷漠xing格，絕不輕易允許人踏進他的領域。而後特種營的訓練更要求他練就鋼鐵般的神經，隨時隨地對周圍一切人，一切事保持戒心。

即使退了役，轉了行，與人接通的機會大大增加，雷海城也已經習慣了跟人微笑握手的同時，跟對方拉開距離。

君子之jiāo淡如水。他始終覺得，只要他和湛飛彼此心裡還當對方是朋友，見不見面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竹一聲辭舊歲，鞭pào碎紙屑鋪了滿地，豔如紅雪。

雷海城在村子濃鬱的火藥和臘ròu味裡，迎來了異世的首個新年。

“雷公子，大過年的，你都沒件新裳，我過意不去啊……”過年前溫大娘用雷海城給的錢扯了點布，替自己和孫子都做了新裳，見雷海城兩個多月來都穿著同一件服，把剩下的布搬出來，想幫雷海城也做新，卻又不夠布。

雷海城心頭倒一，想了想，道：“溫大娘，可以的話，麻煩你去村裡其他人家把他們派不上用場的碎布料討些來，我自己會做服。”

溫大娘去了。村裡人都過雷海城的恩惠，聽說是他要碎布料，個個親自送上溫大娘家中。

收齊大堆碎布料，雷海城花了三天時間，設計拚湊，又請溫大娘代fèng，做兩套裳。

以溫大娘看來，這些裳非但式樣古怪，而且彩斑斕，看得眼花繚。

“這種裳，就迷彩服。”雷海城微笑。

初四的清晨，雷海城迎著零星飄舞的雪花，背起簡單的行囊，告別了溫大娘祖孫，踏上返回京城的道路。

chūn節這種一年到頭最喜慶的日子裡，人的jīng神總會輕松許多，也意味著警覺xing相對麻痹。對雷海城來說，正是出擊的好時機。

在獵歡快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才比較過癮。

他噙著冷笑，迎風雪疾奔。雪勢起初甚弱，漸漸隨著寒風越下越猛，大如鵝。

這裡到京城大約百余裡路，chūn節時分又逢下雪，一路上都幾乎見不到人跡。正方便了雷海城一個人霸佔了整條道，奔走無忌。

他這兩個多月來，每天都會跑上兩圈馬拉松，此刻奔了廿幾裡路，筋骨孔舒張開來，酣暢之極。奔得xing起，索xing扯下束發的布帶，任寒風揚起滿頭長發。

風雪自他雙耳呼嘯刮過，如有千軍萬馬在後吶喊呼喚。放眼去，白山黑水，巍峨沉寂，天地蒼莽，大道無qíng，唯他一人昂然獨行。

整個世界，仿佛隻為他一人存在。

一前所未有的豪氣自雷海城中澎湃升騰。這瞬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是一縷來自現代社會的孤獨靈魂，竟覺得自己本來就是屬於這異世的古人。

風蕭蕭，易水寒。燕趙氣概，俠骨風流。白雪連山鳥盡飛，雖萬千人吾往矣！也不外此時意氣！

“哈哈哈……”滿腔熱沸騰洶湧，雷海城一聲長嘯，全力發足狂奔。

嘯聲清如龍，在寒風bào雪中破空飛出，回旋於雲霄蒼穹，綿延不絕。

道岔路口，一隊車馬正踏雪躑躅前行。聽到雷海城這聲豪氣衝天的磅礴長嘯，馬上的騎士盡皆容。

為首那人口高讚一句，“好氣勢！”策馬朝著前方風雪中飛奔的矯健影追去。

其余人也都隨其後，均想見識這豪邁人。

“壯士請留步！壯士——”

聽那聲音喊到第二句，雷海城才意識到所謂的“壯士”是在他，也立即發現自己怎麼學起武俠故事裡的人來，邊走邊，不由好笑。止了嘯聲，就在道中央遽然停步，轉，注視著數騎駿馬向他馳近。

“壯……”

駿馬停在雷海城前，為首那人剛了半聲，便驚訝地微張，沒了下文——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那令人脈賁張，想隨之拔劍與風雪同舞的長嘯，竟出自一個比他還年輕的年。

烏黑長發如有生命，飛揚腦後。年鬢似刀裁，玉面朱，眉宇若遠山悠然，任風雪撲面，負手佇立凝著他——

一雙沉靜得他完全忘記眼前人年齡的眼睛，深邃如海，無悲、無喜、無懼……隻映著飛雪飄搖，靜靜地等待他開口。

四周突然間仿佛萬籟俱寂，落雪、天地……都被消融湮滅進了這雙眼裡……

他和後的騎士均緘默著忘了言語。

第13章

無聊！雷海城目一掠，已打量完這個冒冒失失追上來住他又不說話的人。二十上下的青年，裹在雪帽下的容貌溫文爾雅，上錦玉飾，價格不菲，再看青年後一群隨從和七八輛大馬車，多半是個世家子弟。

不過，這些人的服樣式卻跟他見慣的天靖人裝束有些不同……

雙眉微微一揚，他轉，沒必要為群不相gān的人耽擱行程。

“這，這位小兄弟，請慢走。”

看到雷海城邁開步伐，青年倒記起了自己追上來的目的，一躍下馬，牽著坐騎跟在了雷海城側繼續攀談。稱呼卻從壯士變了小兄弟，實在是難以把壯士這豪的形象跟個俊年搭上邊。

“在下紀悠，是水國人，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小兄弟？”

“雷海城。”簡短得不能再簡短的回答，擺明了不想跟人再說。

紀悠卻一點也不泄氣，笑道：“原來是雷兄弟，在下是水的生意人，正準備前往天靖京城做些買賣，瞧雷兄弟你的裝束該是天靖人，你如果也要去京城，那咱們剛好順路，不如一起同行可好？”

“沒興趣。”相對紀悠熱qíng的長篇大論，雷海城依然隻吐出三個字。漠然的態度令跟在紀悠後的隨從騎士都有點變。

“公子……”一人湊到紀悠耳後輕聲嘀咕。

雷海城本不用聽就猜得出那人說什麼，無非是說他來路不明，不宜接近。

紀悠沒等那人說完就豎起眉：“去，去，公子我jiāo朋友，什麼時候到你羅嗦？”轉頭對雷海城綻開笑臉。“雷兄弟，我絕對沒惡意，你我結伴同行，有說有笑，總好過雷兄弟你一個人走。”

真是個熱qíng過頭的家夥！雷海城再度微蹙眉，雖然他可以自顧自繼續奔行，但瞧紀悠一副不達目的誓不休的架勢，八會騎著馬跟在他後面嘮叨不停。

幻想著那稽畫面，他忍不住心底暗笑，略一思量，對紀悠頷首道：“那也好。”

在不確定京城有沒有撤消對他的緝捕前，跟在紀悠的商隊裡進城，是個不錯的掩護，不用等半夜三更再去冒險攀越城樓。

紀悠聽他答應，大喜過，忙隨從去車隊後挑匹馬給雷海城。

像這種走遠途的商隊，一般都會多帶幾匹馬以備替換途中病死或走失的馬匹。那隨從很快牽了匹黑馬過來，雷海城也不客氣，翻上鞍背一夾馬肚，縱馬而行。

騎也是他以前訓練的容之一，要駕馭的都是xing子極為狂烈bào躁的野馬，遠非這種已被馴服的腳力所比。因此黑馬初時尚不樂意被個陌生人騎坐，跳了兩跳，但被雷海城幾下撥弄，便乖乖聽命。

紀悠策馬跟在雷海城邊，也不管雷海城不聽，一個人天南海北聊得起勁。雷海城見紀悠確實沒有特別企圖，純粹是想他和他結jiāo，也就不似先前冷漠。

跟著商隊車馬累贅，速度反而比雷海城原先預計的慢了，天全黑隻走完大半路程，離京城還有幾十裡路。

夜時，風雪已停息下來，路面積雪數寸，馬車無法再行，商隊便把車馬拖到路邊，掃清了片空地，搭起帳篷過夜。又架起篝火，烹水煮食。嚴寒空氣裡不多時飄出食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