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咽下最後一口，才正視滿臉興的公子悠，臉上沒有半點歡喜：“天靖如滅國，我水固然不用再對天靖稱臣，但勢必將淪為風陵屬國。呵，到那時，我這質子又可以派上用場了。”

“哥哥，我絕不會再讓你當質子的。”公子悠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公子雪還從沒見過這弟弟對他大吼，一怔。

公子悠撕碎了文書，黑眸中滿是狂熱：“三大國jiāo戰，正是我們這些小國自立擴張的時候。哥哥，我水如果也出兵攻打天靖，不但可以擺奴役，還能借機開辟疆土，分一杯羹。”

雷海城在旁微微吃了一驚，他一直以為公子悠只是不堪天靖奴役榨才想讓水離天靖控制，想不到公子悠的目標遠不止此。

公子雪也似乎有些被公子悠的野心震撼，朝他凝眸片刻，重新審視起這九王弟。

公子悠著雷海城，他始終沒有放棄說服雷海城襄助水的念頭。“海城，以你的手，不該埋沒民間。到水後，你跟我們回宮見我父王，到時一起發兵天靖。攻下天靖多土地，我都讓父王封你的名下，當你的封邑。”

雷海城抱起了雙臂，這樣的，恐怕天下沒有幾個人能拒絕吧……

“一將功萬骨枯。任何戰爭的勝利都是全將士拋頭顱、灑熱換來的，決非某一個人的功勞。獎賞將領沒錯，可如果將所有功勞都歸在一個人上，對其它人絕不公平，會令普通將士無意賣命。而單單重賞一人，那人遲早也會恃寵而驕，而驕兵，自古以來都必敗。”

他說得很緩慢，希公子悠能領會。不管怎麼說，公子悠始終是患難與共的朋友，他不想看到公子悠將來由於用兵失誤招來殺之禍。

公子悠將雷海城的話暗自咀嚼好幾遍，瞧向雷海城的眼更加熱烈。“你既然悉用兵的道理，不如來幫我水訓練軍隊，可好？”

“我不會那些。”雷海城很想告訴公子悠他所知道的軍事知識大部分只是從古代兵法中學來的皮，但想這異世跟他所的歷史時代全然不同，很可能也沒有孫子兵法之類的兵書存在，索xing一口回絕。

他用微笑阻住了公子悠的繼續遊說，眼神溫和，但蘊含深的堅定讓人知道無法左右這年的思想。

“悠，我重生到這個世界上，並不是為了被人利用，當紛爭中的棋子。我可以在你危難的時候幫你，救你，因為我當你是朋友，可我不會被友qíng束縛著去做我不願意做的事qíng。”

公子悠默然，眼裡忍不住閃過一抹愧，片刻後抬頭問雷海城：“那，我們還是朋友，對不對？”

雷海城笑笑：“我們什麼時候不是朋友了？”

公子悠一聲歡呼，滿面擔憂立即被笑容代替。“海城，無論將來如何，你也永遠是我的朋友。到水後，我一定要拿水最上等的酒跟你喝一回。”

雷海城也被公子悠熱qíng染，拍了拍公子悠肩膀：“酒肯定有機會喝，不過我送你們到達後，馬上要趕回雲潼關。”

軍qíng文書上，冷玄把對陣雲潼關的日子定在十五天后，雷海城決定要在那一天前回到雲潼關埋伏。

“冷玄是我的獵，我可不能讓他死在別人手裡，呵呵。”

仿佛已經嗅到鮮的味道，開始為之興沸騰。他在日下笑得恣意張狂。

水之畔，柳垂拂。行人著均多綾羅，洋溢著富庶氣象，比起來水途中天靖百姓背井離鄉的逃難qíng形，不可同日而語。

途中沒再遇到意外，又有五匹馬換接力，雷海城三人在第六天下午抵達了水國邊境。

邊境驛站員見到公子悠歸來，無不簇擁在周圍伺候，又急傳使者快馬加鞭趕赴下一驛站提前打點。

三人在驛站沐浴稍作休憩，雷海城就要起程回天靖，公子悠人準備了大包水特產ròu脯餞給雷海城路上當gān糧。

“海城，你既然要趕回去，那我和哥哥也不留你盤桓了，路上多保重。”

“謝了。”雷海城上黑馬，又牽了匹馬做替備腳力，朝兩兄弟微笑道別。

黑馬剛奔出兩步，公子悠突然住他。“海城，我差點忘了，八月初八是我大婚的日子，你千萬要記得來喝喜酒啊！”

雷海城笑道：“那是一定。”排行第九的公子悠竟然已經有了婚約，看來水國也崇尚早婚，估計水國的諸公子中只有公子雪因為留天靖做質子尚未親。

想到公子雪被他傷了手後，路上兩人就極jiāo談。即便現在他要走，公子雪仍一言不發，他臨行前不回頭想再看一眼那高瘦影。

回眸，也就一剎那。

佛經雲，剎那是彈指的六十分之一。然而如此飛快即逝的時間裡，那雙冷冷的亮的眼睛依然闖進了雷海城心裡。

剎那似乎變了無限長遠。公子雪的目，便在無限長遠中靜靜凝視。

還是那麼的冷淡，目空一切的驕傲，可又有著雷海城不願去深究的東西……

心湖突然被什麼搗了，雷海城用力揚鞭，黑馬如箭飆she。

他不喜歡心qíng失控的覺。於是，落荒而逃。

雲潼關憑依鎖雲山北而建，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是天靖在東邊國境中段的一道屏障。

風陵大軍正由於攻打雲潼關費時費力，才繞開此，從以北的城池侵。冷玄的戰就是將敵軍bī退到雲潼關，再和從南邊包圍到敵軍後方的另一支兵馬形合圍，剿滅敵軍。

如果那封軍qíng文書沒有在半路遭劫，冷玄的計劃可說還是能順利實施的。可惜當冷玄率領的五萬軍發現事態不對再加急通知石塘關守將時，為時已晚。

冷玄的大軍在計劃的第十四天已經把風陵七萬大軍bī退雲潼關外，然石塘關守將召集帶領的天靖東南諸城三萬兵馬尚在數百裡外，即使日夜行軍，到達雲潼關也需兩天。

天靖將士中，沒有人知道能否在雲潼關堅守數日，等到後援兵馬。他們無法後退撤回京城，一旦撤退，軍心大，必然兵敗如山倒，擋不住風陵大軍的追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城樓居高臨下，用火箭、滾石、檑木抵擋風陵大軍一接一的攻勢。

自然，在激烈的混戰中，天靖兵士也被風陵的弓箭手she中，接二連三倒下。

殺伐震天，戰馬嘶鳴。從日出到日落，攻守雙方都換過好幾撥人手。期間歇戰時，雙方都各自派出一隊長矛手，來到兩軍之間的糙地上，將己方還在茍延殘的負傷將士刺死。

戰場上，重傷或被俘就意味著死亡。殺死失去戰鬥力的兵士，為這異世各國戰爭時不約而同的默契。

風中彌漫著腥和焚燒發出的焦臭，將天邊晚霞染得更紅。

長糙獵獵勁飛，旌旗下鐵甲鏗鏘，刀槍映日，騰騰肅殺之氣衝破雲霄。

雷海城伏在山麓離地約四十米高的一糙叢中，這個位置正好可以清晰俯瞰戰場。

他昨晚深夜已提前到達雲潼關，將兩匹馬放山中，自己拿了些gān糧和水囊，在糙叢裡伺伏。一早就被兩軍號角chuī醒，親眼目睹了古人大軍作戰的壯烈畫面。

這種真實qiáng烈的視覺衝擊絕非影視裡的模擬鏡頭可比擬。雷海城也被千軍萬馬對壘的場面震懾了。

沒有任何高科技的戰爭輔助手段，僅靠ròu和極有限的武裝備廝殺。風陵大軍的鐵蹄踏著將士一寸寸bī近雲潼關城樓。

一寸河山一寸。

雷海城完全沉浸在殘泣的古戰場裡，只有腦海深還有個聲音提醒著他此行回來的目的。

冷玄！全天戰事中，他都沒有見到冷玄現，惟獨繡有象征著皇帝名號的“烈”字巨幅皇旗在城樓最高迎風狂舞，向兩軍宣告天靖皇帝的存在，讓天靖的將士勇敵。

也讓風陵大軍的攻勢越發猛烈——生擒或斬殺天靖皇帝，無疑是徹底攻陷天靖的最快途徑。

雷海城相信，如果不是局勢嚴峻到無法再拖延，冷玄絕不會駕親征，將自己置危險境。

就以他目前看到的戰況來分析，風陵大軍的兵力遠勝於天靖，天靖只能靠雲潼關勉力支持，形僵持局面。但倘若風陵大軍加快攻勢，雲潼關難以久守。

天靖將士顯然也很明白形勢不利，一面免戰白旗幟掛出城樓。

然而風陵大軍似乎並沒有暫停戰事讓將士埋鍋造飯的打算，反而全軍鼓噪起來。大軍中間的月白旌蓋慢慢向前移，一輛十六馬拖曳的金甲戰車在弓箭隊簇擁下來到大軍最前方。

雷海城隔得較遠，看到車上站著兩個人，應該就是風陵大軍的主帥，但瞧不清長相。只見其中一人舉起佩劍，風陵將士立刻停了鼓噪，全軍寂然。

“冷陛下，大局已為我風陵所定，不如開城投降，免得再讓天靖的將士白白送死。”

這人聲音洪亮無比，傳遍兩軍。話音甫落，他抓過弓箭一箭直she城樓，she斷了免戰旗的繩索。

白旗頹然垂落。這人無視天靖將士的怒吼，縱聲大笑。“冷陛下，還不出來迎戰？”

雲潼關城樓上一陣，卻依然不見冷玄蹤影。

“東神箭，你欺人太甚！”城樓上，一個蒼老的聲音大罵。

被做東神箭的男人哦一聲：“我就是要欺負你天靖又如何？邰將軍你有本事盡管放馬過來，哈哈……”又是連珠三箭，從“烈”字皇旗對穿而過。

城樓上，天靖的弓箭手紛紛朝戰車放箭，都被戰車邊的護衛鐵盾擋落。

眼看再三挑釁也bī不出冷玄，東神箭笑道：“冷陛下果然好耐心，不過，我這裡有幾個人急著想跟冷陛下相見。”

數匹駿馬從風陵大軍後方衝出，馳到陣前，馬上騎士手裡各劫持著一人。

此時暮已濃，雷海城凝聚目力也看不清那些人容貌。卻聽天靖將士盡皆嘩然。

“冷陛下，你的太子、剛滿月的兩位小王子、小公主，還有你最寵的妃子，都在我風陵大軍手裡。冷陛下，就請出來吧。”

東神箭用足丹田氣，讓每一個天靖將士都一字不地聽到了他的話。

“陛下，陛下救我和孩子啊！”像要證實他的威脅，子的哭和嬰兒啼哭聲相繼響起。

一陣駭人的沉寂後，天靖軍中的鼓噪聲幾乎淹沒了一切。

軍心已。

雷海城看著這一幕，也不挑起眉。冷玄親征不可能還拖著家眷，相反會布下重兵守護京城和皇宮。但如今既然寵妃和子都被風陵大軍劫持，是否意味著天靖京城已然失守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