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燕歸樓,這是個兩進的小院,兩間廂房也是空著的,正屋不大,但收拾的很乾凈,屋中擺設不多,只有幾樣古,秦晏看了看四周笑道:「行,比我想的強些。」
荊謠解開包裹開始收拾,秦晏俯下拿過裳來往屋裡的箱櫃中放,荊謠連忙攔道:「爺歇會兒,我來收拾。」
「剛讓你我什麼?」秦晏在荊謠臉上了下,「以後就咱們兩個了,靠著你不行,我也得跟著做些了。」
沒等荊謠反駁秦晏又笑道:「你本來就比同齡的孩子矮小些,再累著了更不長了。」
荊謠有些臉紅,秦晏看了看外面慢慢道:「這邊沒什麼下人,想來大家都是這樣的,沒事……這是什麼?」
「治傷寒的藥丸。」荊謠將幾味尋常葯放進箱子最底下,有些疑道,「爺……蘇先生有這麼大的宅院,想來不缺銀錢,怎麼就不買些丫鬟婆子的呢?」
秦晏在荊謠頭上了下沒說話,人多口雜,蘇先生能將皇孫好好的藏了這麼多年不是沒有理由的,住的僻靜,有僕役,外人哪會知道府中的形?
荊謠了自己的頭轉去鋪床,不多時外面有個婆子提了個食盒來了,那婆子笑了笑道:「請兩位爺安,咱們府上每日膳食都是各屋裡自己獨吃的,這燕歸樓里的膳食歸我管著,兩位爺有什麼想吃的跟我說就好,有什麼不順口的也跟我說,總要按著爺們的口兒來才行。」
這婆子很是利落,一邊說著一邊將食盒打開把飯菜擺好了,三道菜一道湯,都還是熱騰騰的,秦晏從包袱里出了個荷包來遞給那婆子笑道:「以後就麻煩嬤嬤了。」
婆子連忙千恩萬謝的收下了,笑道:「爺太客氣了,半個時辰后我再來收拾,爺們慢用。」說著將食盒最下面的一小盆粳米飯擺到桌上來,一福退下了。
三道菜,一葷兩素,秦晏坐下來給自己盛了一碗飯抬頭對荊謠道:「別愣著了,過來吃。」
荊謠搖搖頭:「爺先吃,一會兒我把剩下的端出去吃。」
「都到這兒了沒這些規矩了。」秦晏也給荊謠盛了一碗飯,「等會兒飯菜都涼了,總吃冷飯傷子,過來!」
荊謠又推辭了幾次,直到秦晏沉下臉來了才蹭上桌來了,秦晏心中好笑,只要自己稍稍放下臉荊謠就聽話的很,說什麼都依,秦晏有時也想不通,荊謠怎麼就那麼怕自己生氣?尋常小廝別說被主子罵幾句,上挨幾下子都是尋常事,就是那樣也沒荊謠這樣怕惹主子生氣的,自己又從不曾跟荊謠說過一句重話,怎麼就讓他這麼害怕?
荊謠只夾自己跟前的那道素燒豆腐,埋頭靜靜的飯,小狗一般乖巧,秦晏看在眼裡只覺得心中熨帖的很,給荊謠夾了塊排骨淡淡道:「以後吃飯,桌上的菜挨個吃,不許挑。」
荊謠抬頭看了看秦晏,咽下飯點了點頭,秦晏看著荊謠微紅的耳忍不住笑道:「也沒打罵過你,怎麼就這麼怕我呢?」
荊謠抿了下沒說話,低頭接著飯,他不敢說,他其實並不是怕秦晏,而是怕秦晏生氣,不再理自己了。
兩人用過飯後沿著燕歸樓逛了一圈,一個人也沒看見,安靜的很,兩人溜達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出去這會兒屋中碗碟已經有人來收拾過了,秦晏無事可做,翻了會兒書,又教荊謠識了幾個字,荊謠學的很快,秦晏拿著詩經讓荊謠讀,遇到不會的字秦晏就講給他聽,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晚間時依舊是那個婆子來給送的飯,兩人用過飯秦晏又教了荊謠幾個字,戌時秦晏看了看外面放下書卷道:「早些睡吧,今日教你的都記住了?」
荊謠點頭笑笑:「記著了,爺不信明日我從第一篇背一遍給爺聽。」荊謠進了裡間鋪床,依舊將自己的被褥鋪在了床邊的地上,秦晏走近看了一眼,這裡不比家中,床邊上並沒有鋪著毯子,已是深秋,睡在這冰涼的石板上有多冷可想而知,秦晏了眉心低聲道:「鋪到床上來,這邊床大,兩個人睡也不。」
荊謠愣了下搖頭道:「那怎麼行?我……」
「我怕冷。」秦晏懶得跟荊謠多言,「多個人暖和些,上來睡。」
荊謠閉上沒話了,猶豫了下老老實實將自己的小鋪蓋挪上了床,只在床邊上佔了一角,秦晏撐不住笑了:「你是貓麼?這晚上還不得摔下來?裡面睡去!」
荊謠幾乎要哭了,只得哆哆嗦嗦的爬到床裡面去了,秦晏看著他那可憐的樣子心大好,吹滅了燈火也上了床,秦晏躺下一會兒覺得不對,往裡了,到牆才到個小小的子,秦晏失笑:「你離我這麼遠做什麼?著牆睡不冷麼?」
「不冷。」荊謠一也不敢,咽了下口水道,「我……我就喜歡著牆。」
「你喜歡個屁!」秦晏一把將荊謠扯到床中間來,給他掖了下被子冷聲道,「睡覺!再作怪直接將你扔到院里去。」
荊謠有苦說不出,他哪裡要作怪了?
秦晏折騰了荊謠一頓心中舒服不,翻了個不多時就睡著了,可憐荊謠腦中胡思想了半日,又是夜半才睡著。
翌日兩人早早的就起了,用過早飯後跟著送飯的那婆子一同去了蘇先生的宏輝堂,荊謠看著那婆子忍不住跟秦晏小聲嘀咕:「爺,我估著蘇府就這麼一個嬤嬤……」
秦晏不遠不近的跟著那婆子,抬手在荊謠臉上了一把,淡淡道:「在外面還我爺?了陷我就將你送回府去,讓舅舅再換一個小廝給我。」
荊謠聞言馬上老實了,不多時三人到了宏輝堂,那婆子福了福下去了,秦晏帶著荊謠一同進屋,只見裡面蘇卿辰已經到了,屋裡還坐著兩人,看上去都是十七八的年紀,想來都是蘇卿辰的學生了,秦晏同蘇卿辰見了禮,蘇卿辰一笑道:「來,你們先見見……這是衡琪如,你們是同鄉,他老家也在京中。」
衡琪如面相清秀,雖不及秦晏也算是個翩翩公子了,笑起來儒雅的很:「我癡長你一歲,你聲秦賢弟,以後有什麼用得上的直接跟我說就好。」
秦晏點點頭也謙讓了幾句,蘇卿辰笑了下指了指後面那人道:「這是我侄兒,因子不大好的緣故沒怎麼出過門,蘇嘉,這是秦晏,昨日同你說過的。」
秦晏心中一凜,這人大概就是皇孫了。
蘇嘉上前同秦晏見禮,含笑道:「我比你大兩歲,也你一聲秦賢弟了,我平日都在府中,就在仙居,秦賢弟可時時過來。」
秦晏這才將此人看清楚了,蘇嘉長相端正,龍姿章不是假的,只是不足弱冠眉間已經有了道淺淺的鎖眉紋,秦晏暗暗算了下時間,梁王下獄那年蘇嘉已經七歲了,想來他什麼都清楚,既如今他心事自然不了了。
秦晏一笑:「那以後就多麻煩蘇大哥了。」
蘇卿辰笑道:「行了,咱們接著講書,秦晏,我不知你學問深淺,你先作一篇文章給我吧……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到午時做得出來麼?」
《中庸》里的,秦晏點了點頭,坐下來略想了想就提筆開始寫了,不到巳時時一篇文已經做好,秦晏並不張揚,將寫好的紙張鋪在桌上抬頭靜靜的聽蘇卿辰講書,聽進去後秦晏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太子太傅,一樣的《中庸》《大學》,蘇卿辰講起來又是另一番悟,蘇卿辰並不只從科舉之道上講授,每講完一篇還要引經據典,從前朝到本朝,相似相仿的例子隨手拈來,邊講八邊說政事,且說起政事來從不偏頗,這是秦晏從未接過的,在上位者的角度看政事,秦晏聽了一上午只覺得明白了不,益匪淺。
午時下了學蘇卿辰讓蘇嘉和衡琪如先走了,秦晏連忙起將自己做的文章送了過去,蘇卿辰細細的看了後點頭道:「不愧是羿將軍的後人,文章里都帶著殺伐之氣。」
蘇卿辰抬頭輕聲笑:「只是有些過狠了,知道為什麼讓你做這一篇麼?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修、齊家、治國、平天下,要一步一步的來,古來多人到了『平天下』這一步了還會功敗垂,誤就誤在前面的『修』沒做好,你中鬱結過多,未免牽累自,萬事急於求都沒用,慢慢來吧。」
秦晏失笑,點頭教:「學生明白了。」
蘇卿辰一笑:「你這個年紀能做這樣的文章已經不容易了,去吧。」
秦晏轉出了宏輝堂,荊謠在外面等了許久,見秦晏出來了連忙跑了過來,有些張道:「蘇先生……說爺做的好麼?」
秦晏看著荊謠擔憂的小臉心中通了不,修麼?先跟這小東西過好了日子再說吧。
秦晏沒答話,牽著荊謠的手慢慢的回了燕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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