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自己同類的魚，但又不太一樣。

頭髮是朝霞的，和海浪一樣卷卷的，鰭和鱗片也是泛著碎金的豔麗紅，脖子上和魚尾下面掛著珍珠和打磨過的貝殼穿的鏈子，前還有兩團圓圓的。

歐好奇地打量著這條魚，猶豫該不該繼續靠近，對方上有一種奇特的味道，聞著讓他有點暈暈乎乎的。

紅的人魚開始唱起一支甜的歌，的腰肢向後折下，整個彎一道的弧線。

然後張開全的鰭，鱗片微微豎起來，擺著腰肢和尾，在水中轉著圈，韌地彎折，劃出各種優的線條，張開的鰭和鱗片像傍晚的海面一樣泛著，細碎的金彷彿從的鱗片上落了下來，隨著的作留下一道道閃的軌跡。

歐呆呆地看著這場表演，已經完全被迷住了。好像這片海中所有的都集中在紅人魚上了，讓看起來就像一塊巨大的寶石，閃閃發亮，漂亮極了。

「怎麼樣？」紅人魚夕一樣金燦燦的眼睛看著歐，輕輕擺尾鰭向他遊過來。的鱗片已經平復下去，鰭仍然張開著，微微地，上金的芒還未褪去，在的長髮和鱗片間閃。

「太……太好看了！」歐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舌頭：「閃閃的！比珍珠還好看！」

紅人魚的笑容僵在臉上，愣了片刻後氣憤地衝他喊道：「你是笨蛋嗎？！」

歐愣住了。

對方惱怒地瞪著他，湊過來仔細打量了一番，又細細地上下聞了一遍，有點沮喪地退開：「好吧，你還太小了。」

紅的人魚名珊瑚，來自大海深的人魚族群，歐在上學到很多之前完全不懂的事。

能和很多別的魚談，可以指揮鯨群，唱出的歌聲能讓捕獵中的鯊魚平靜。

瞭解海裡的所有東西，知道什麼好吃、什麼危險、什麼可以做漂亮的裝飾品。

還知道怎樣給珍珠穿孔，怎樣把貝殼磨想要的形狀，如何把一些大魚的皮剝下來做裝東西的袋子。

「你真是太厲害了！」跟著珊瑚玩了幾天，歐對的崇拜簡直就像漲的海水，都要漫出來了！

「你以後也會很厲害的。」

「你會的東西我都不會，什麼都不知道。」歐鬱悶地鼓起腮幫子。

珊瑚笑瞇瞇地他的臉蛋：「等你長大了就會了。歌唱和傾聽是人魚的本能，所有你該知道的，以後慢慢都會知道的。」

「我已經長大了。我以前只有這麼小。」歐比劃了一下自己半條尾的長度。

珊瑚眨眨眼睛，換了個話題：「你要不要來和我們一起住？」

「在深海很安全的地方，有會發的礦石，海底鋪著珍珠，用很大的貝殼建房子。人魚們都住在一起，大家一起捕獵，相互照顧，唱歌的時候，整個海底都聽得到。」

「很有人魚是獨自在外面的，我也要回去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歐怔怔地看著珊瑚，流出嚮往的神，張了張，說出的卻是：「可是大海不喜歡搬家。而且我養了個……他也不能去深海。」

珊瑚有點失地聳聳肩：「好吧，你有你的生活。不過如果改變主意的話，我們隨時都歡迎你。有任何困難，我們也都可以提供幫助。你會知道我們棲息的地方的。」

解下一條由金的琥珀和細小珍珠穿的項鍊，掛在歐的脖子上，在他上輕輕吻了一下：「再見啦，小可。」

歐瞪大了眼睛，魚尾都僵住了，直到珊瑚金紅的魚尾消失在視線中，才小心地了——的。

不知為什麼，有點呀。

好像還有點寂寞。

歐在水裡繞了個圈，忽然想起來：我還養了個人呢！好多天沒去了，沒有跑掉吧？！

把和寂寞都拋到腦後，小人魚急急忙忙地往淺海趕去。

邵年華可傷心啦，小人魚忽然就扔下他不見了，連著好幾天都沒出現。

每天下班後都坐在小船上空等，被海風吹得渾冷冰冰也捨不得回家。

今天他休，帶著潛水裝備和鹽水煮牛在海邊等了一天，只啃了一個白饅頭，低落的緒籠罩下來，都快把四周的海水染黑了。

歐對他的失落全然不知，只看到寵有乖乖在等他，滿意得不得了，歡快地撲了上去。

「有什麼好吃的嗎？」

「咕嚕咕嚕……」邵年華要淹死了。

三口兩口吃牛，歐撈回那個銀白亮亮的大瓶子塞進人手裡：「快點換皮，給你看好看的！」

整個人都浸泡在失而復得的幸福中的邵年華坐在翻倒的小船底上抱著氧氣瓶一個勁兒嘿嘿傻笑，直到被人魚不耐煩地拍打水面濺起的水花澆了滿才稍微回過神來，屁顛屁顛地換上裝備跟著人魚下了水。

「快看我！」歐把邵年華帶到一有許多彩珊瑚礁的淺海區，模仿著珊瑚的曲調開始哼唱，全不自知走調走了整個大西洋那麼寬，興致給人表演自己新學會的「技能」。

他豎起鱗片，張開鰭，展開，在彩綺麗線充足的海水中繞出一道又一道複雜而華麗的環。

邵年華睜大眼睛，臉上傻傻的笑容漸漸斂去，換上了毫不掩飾的驚豔。

人魚墨藍的長髮散開，不聲地和海水融為一，半明的鰭上泛起帶著虹的漣漪，魚尾的鱗片變得像鏡子一樣折著周的線和彩，繽紛絢麗的斑隨著水流一層層盪開，像匣子裡一顆被心打磨過的鑽石被取了出來，積蓄已久的麗猝然綻放，華流轉，閃耀得能刺痛人的眼球，卻又地抓住了心，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得就像一場怪陸離的夢境，讓人願沉迷其中永不醒來。

邵年華覺週遭的一切彷彿都消失了，只剩下眼中那條燦爛奪目有如珍寶的人魚，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了，鼓噪著，囂著，蠢蠢，呼之慾出，堵在心口著沉甸甸的，卻又說不清道不明，飄忽著抓不真切。

人魚緻的臉孔湊過來，在眼前放大，祖母綠一樣的眼瞳中盛滿笑意，淡的勾起愉悅的弧度。

在人魚的手臂環上來的那一瞬間，邵年華有如醍醐灌頂，鬼使神差地低聲念道：「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湯顯祖的名句在海中被念出，化作了一串氣泡。

「好看嗎？我好不好看？！是不是閃閃的？！」歐興地抱著邵年華轉圈圈，直到他暈得連呼吸面罩都咬不住才停下，拍拍他的背脊，有點愧疚地說：「我好多天沒來，你都瘦了。」

氧氣耗的邵年華回到小船上，看著人魚一趟趟地忙碌抓來各種魚蝦貝蟹，把小船上堆得冒尖幾乎把人埋住才罷手。

邵年華握住人魚的手腕，認真地看著他：「只要你還願意出現，我可以一輩子這樣陪著你。」

歐用另一隻手拍了拍人的頭，溫地說：「別擔心，我以後不會著你了。」

年輕人，路還很長呢。

是邵年華一個人遠遠不能滿足歐的表現，他地表演給海豚看，給虎鯨看，給護士鯊看，甚至給被他搶走珍珠的大蝶貝看，樂此不疲地跳了一遍又一遍，從它們的稱讚（不管它們反應如何，歐都視為稱讚）中得到巨大的滿足。

「怎麼樣？我好看吧！」晚上回家，歐忍著疲憊又給大海表演了一次。

「很漂亮。」大海慢吞吞地說：「但是不該給我看，也不該給別的魚看。」

「為什麼？」歐在鋪滿珍珠的裡打了個滾：「我還給我養的人看了！」

大海深深地看著他，嘆息道：「歐，你真是蠢得令人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