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偶像 13

周子軻沒上電梯。梁丘雲朝他們走過去，做出一副不容拒絕的迎接姿態，祁祿原本要從周子軻手裏扶過湯貞的，眼見梁丘雲搶他一步，大手一把把湯貞接過來。周子軻也沒說話，看了梁丘雲一眼，手離開湯貞的背，向後退了一步。

梁丘雲也看他，是那種雄對上雄邁過地盤的眼神。周子軻不說話，也沒有在這裏和他對峙的意思。

溫心說：“子軻你快去電臺，郭姐催你呢，可別遲到了！”

電梯門把周子軻留在了外面，他又看了湯貞幾眼，也不留，跟著酒店門走進外面的裏。梁丘雲瞧著他離開，自己手還抱著湯貞，低頭一看，湯貞還閉著眼睛靠在他上。

這個人真是輕了不。

“那小子怎麼來的。”梁丘雲問。

“幹你什麼事。”溫心沒好氣地說。

電梯裏還有酒店其他工作人員在，一個個都低著頭不吭聲。

梁丘雲問：“湯貞吃了多藥？”

“不知道。”

“你這助理怎麼當的。”

溫心說：“你也知道湯貞老師睡覺需要吃藥的。要不是某位老闆突然今天就要開發佈會，他怎麼會吃了藥也一直睡不著。我真不知道他最後吃了多。你說得倒輕巧，你照顧過他嗎？”

電梯上了八層，梁丘雲反問：“溫心，你哪年進的公司？”

溫心想說，和這有什麼關係。話還沒說出口，電梯門就開了。有工作人員迎上來，要帶他們去會議廳。梁丘雲他開一間更室的門。

湯貞醒不過來。折騰了一路，他每次睜睜眼睛，不一會兒又把沉沉的眼皮閉上了。強烈的藥彷彿把他整個人都奪走了。

溫心害怕這種況，湯貞的醫生曾同和郭姐說起過這件事。湯貞有的已遠遠不是普通的心理問題，他是病人，生了病就要吃藥，但與這種疾病相關的藥通常又帶有極大的副作用，藥量藥都不好控制。一旦因為吃藥誤了事，特別像湯貞從事這種職業，容易有完主義的想法，又極易自責的患者，一旦失控，病十分容易惡化下去。萬萬不能再給他力。

所以溫心一點不敢催促湯貞，甚至害怕去醒他。外面有幾百等得屁著火的記者，溫心只能先想辦法去安他們。指揮幾個酒店的工作人員把所有禮品帶到會議廳，然後到找梁丘雲的助理小孟。

小孟說，你們來了，就等你們了。

溫心往會場裏一看，頓時笑了，難以置信：“你們就讓這群記者在這裏幹等著，你們到這麼半天了連瓶水也不給他們送？”

小孟挑了挑眉：“郭姐說這都給你們辦的，我們到了就行，你們來這麼晚還賴我們？”

溫心忍著心裏滿腹髒話，夾著包往會場裏進：“行行你先讓開吧。”

禮品夾著紅包車馬費，一個個送到記者們手上。這群記者現在就是一個個通紅滾燙的炸藥桶，一就炸。溫心一邊賠著笑臉道歉，一邊請他們挨個簽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我們湯貞老師況特殊，大家也知道，今天臨時出這種狀況，大家多多擔待，多多擔待——”

“你們他娘的是不是心的，一出來就擺這麼大譜，知道的是他自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上天了！”一位前掛著相機的記者大哥熱得衫都了。他上來沖著溫心就是一頓罵，接過禮品袋看也不看丟在一邊。業界都懂的，這種禮品袋看著越大裏面越沒值錢東西，包裝越好的越坑人。反倒是他旁邊的記者從袋子裏出一瓶紅酒，目瞪口呆：“我天……”

溫心傻呵呵賠笑臉，心裏一塊石頭還懸著。

記者們也不當面拆那個裝錢的信封，只把禮品袋拆了。平時習慣了收什麼小公仔，什麼T恤、鑰匙鏈之類的破爛兒。這會兒看著這袋子裏，一瓶紅酒，三盒茶葉，一包糕點，車馬費信封，還有一封信，還附了一束鮮花。

有人拆開那封信，啪嗒掉出幾張紙片，翻開一看，印有蘭莊酒店標誌的信封，裏面一張禮品卡，兩張游泳券。

“呵，蘭莊！”

“這游泳券怎麼用啊。”

“禮品卡是幹嘛的？”

一人反復檢查那三盒茶葉的：“來這一趟等仨小時還值？”

“瑞怎麼這麼捨得花錢？”

“亞星給周世友帶孩子，兩家估著合作互惠了。”

“開玩笑，蘭莊這麼大的產業用得著和瑞互惠？”

“早說啊，早說亞星現在都送這個……前幾天亞星的會我沒去，你們誰去了。”

“不用去，送個破靠墊。瑞那個摳門，估計也就湯貞的事送送了。”

議論聲從後排傳到前排，等溫心跑到前頭的時候，還沒領到禮品的記者已經對和悅多了。“諒，諒，你們也不容易！沒事，我們再等一會兒也可以，讓湯貞慢慢準備啊。”一位記者大姐對溫心說。

溫心臉上汗直淌，這才算大鬆了一口氣。

助理小孟瞅著那禮品袋裏的東西，問邊人這從哪弄來的。邊人不理他，小孟抬頭一看，發現邊站著的是祁祿。問啞啞當然不說話。小孟直接繞過祁祿去問溫心。溫心說：“幹你屁事。”

溫心回到更室，見湯貞已經睜開眼了，坐在梁丘雲邊還暈乎乎地低著頭。梁丘雲著他的後脖，用一把冷水浸過的巾使勁給他臉。溫心走過去就要把巾搶過來：“哪有你使那麼大勁兒臉的！”

“你家老師整容了？”梁丘雲問。

“你才整容了！”

“那就別這麼氣。”梁丘雲說。

溫心被他堵的，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裏。

梁丘雲工作人員拿了瓶風油來，他掐著湯貞後脖讓湯貞揚起頭來，往他幾個道上用力點。

周子軻到電臺的時候，肖揚已經等了他十分鐘了。肖揚好像一點不奇怪他遲到，反而驚訝這位大哥居然真的來工作了，而且居然只遲到了十分鐘。“以前錄過嗎。”他問。

周子軻坐下，額頭上都是汗，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沒有。”他把車鑰匙放桌上。

工作人員遞來一杯水給他。肖揚輕吐了一口氣：“那你知道一會兒該說什麼嗎。”

周子軻搖頭。

肖揚朝外面工作人員比了個手勢，他拿來一個耳機給周子軻：“這是上期節目，你先聽聽。二十分鐘後開始錄。”

周子軻心裏煩，什麼都聽不進去，拿著耳機也不戴。

“我沒想到你來啊。”肖揚瞅著外面工作人員，小聲和他耳語。

“我也沒想來。”周子軻說。

“我就覺得！本來還打算冒充你聲音錄一期騙騙你那些傻不拉幾的歌迷。你怎麼又來了呢，打斷我的計畫，虧我臺詞都寫好了——”

周子軻估還是覺得他更吵，低頭把耳機戴上了。

在亞星娛樂，是個偶像多多都做過電臺節目。節目時間不長，至多半個小時，時段通常在深夜，容也很簡單，對聽眾講講自己的近況，放放自己的新歌，與嘉賓聊一聊天，讀一讀來信，回答一些問題。

在社網路遠未流行起來的年代，電臺節目幾乎是們平時能接到偶像的唯一途徑。即使現在人人都有一個微博帳號了，人與人被網路拉近到近乎零的距離，亞星娛樂還是把電臺節目這項傳統保持了下來。畢竟能在睡前聽到偶像的聲音，隔著朦朦朧朧的黑夜，通過電臺信號，聽偶像讀一讀自己的信，聽偶像道一聲晚安，始終是許多年輕的剛需，這是社網路所永遠不能取代的。

KAIser 在出道第一年擁有了自己的電臺節目《愷撒世界》，每週五晚上十一點播送，三年間從不間斷。除周子軻外，其餘八名員以兩人一組的形式番主持。也有個人節目，譬如肖揚的《肖揚午夜列車》，每週六晚23：00，這原本是屬於 KAIser 前輩湯貞的時段。

周子軻從未參加過任何一期節目，儘管在 KAIser 群部關於請求他上節目的呼聲一直很高。三年了，沒有一個人聽周子軻說過那一聲“晚安”。

耳機裏還在播放肖揚的上一期節目，在讀信的環節，肖揚讀到了這麼一封信。來信的是一個最近遇上了人渣，剛剛失的孩。告訴肖揚，不想活了，為一個男人肝腸寸斷，那個男人卻從頭至尾沒把當作一個人來看待：“他有舊，我知道，我只是喜歡他。我願意為了他奉獻，願意為他做所有事。我願意！我甚至不求他我，也不圖他任何的激，我只希他過得好，希他快樂，也許希他多看我一眼，無所謂了。我做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他表現得很領，可沒多久他又和他的舊在一起，徹底把我踢出了他的世界。這沒什麼，我能接啊，我希他快樂，我能接！我不能接的只是居然是我一直以來的付出讓他們有機會重新走在一起，我不能接的是，他可能從頭至尾只是在利用我，利用完又把我踢走……我不能接的是，居然到了這一步，我還是喜歡他，我還是想他……”

周子軻不自覺了鼻子，他抬起眼來看邊的陳設，然後他聽到肖揚念出信的落款，“被周姓男士傷心的雯珺”。

他大倒胃口地把耳機摘了。

Mattias 不是第一次傳出要解散的消息了。早在這組合立之初，“解散”的傳言就一直纏纏綿綿地伴隨著兩個年輕人。湯貞的星途從一開始就走得太高太遠了，梁丘雲那時還是一介無名小卒，兩人差距過大，以至於是個明眼人就覺他們不可能長久。那時業就總有人說，這組合某年某月必散，之後湯貞必定和亞星娛樂解約，十有八九是要簽到萬邦去。而萬邦娛樂集團也有人出風聲，說萬邦陳總一直非常欣賞湯貞，認可他的才華，只要湯貞有合作意向，必定重金簽約，重金打造他。

亞星和萬邦，一個偶像小作坊，一個明星大集團，再傻的人也該知道如何去向。可湯貞那邊就是沒靜。一年一年，他帶著 Mattias 一路走紅，連亞星都跟著風生水起，越做越大了。

解散的傳言年年傳，年年這組合也沒散。湯貞好像在亞星待得自在，對他那個總也紅不起來的搭檔都有點“不離不棄”的勁頭兒了。好在事終有轉機，Mattias 立第五年，梁丘雲在湯貞的介紹下結識了香港導演丁中，兩人一見如故，一拍即合，當下便有了《狼煙》第一部 的合作。影片上映後，梁丘雲以黑馬之姿一炮而紅，別說兩岸三地，連大洋彼岸都有了他的忠實觀眾，他被稱為五年一劍，大晚。在工作日漸忙碌以後，梁丘雲不得不開始缺席 Mattias 的團活，而巧合的是，也在同一年，一向公眾形象良好的湯貞突然開始被頻頻出負面醜聞，打人遲到，召整容，嗑藥賭博……連街拍中的湯貞也是形容憔悴，沒有一笑容。他開始大量減工作，留在家中。不知是不是為了躲避記者，他甚至開始留起了長髮，鏡頭很難拍到他的臉。

這是第二回 ，人人都傳 Mattias 估計要解散了。呼聲最大的是梁丘雲的影迷。他們覺得自己崇拜的演員實在不是當偶像的料——穿著花裏胡哨的打歌服，在舞臺上扭來扭去跳舞，討好每一個老中青婦，這本不是那個漢梁丘雲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