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偶像 15

從發佈會結束，周子軻的來電就沒停過。

湯貞狀態並不好，他窩在車裏，被溫心用外套裹著，歪著頭，還是一副昏昏睡的模樣。溫心嘗試他，不醒，也許剛才在發佈會上說那些話已經耗盡了湯貞的力。

郭小莉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問溫心，阿貞有沒有忘詞。

湯貞需要說的話是郭小莉前一天同湯貞在電話裏敲定的，寫在紙上，要他一遍遍背過。溫心說：“差點出錯，我上去給他端了杯水的時候，了張紙條在下面。”

郭小莉點點頭，大概還算滿意。

車駛進地庫，兩位士都下了車。祁祿去抱湯貞，湯貞靠在他上，睜睜眼睛，小聲說了句什麼。溫心沒聽見，但很高興地和郭小莉說：“郭姐，湯貞老師醒了。”

等回了家，湯貞在沙發上坐下了，他長髮散，穿了件棉質T恤，領口出一對瘦得過分的鎖骨。溫心往他手裏塞了杯水，他端著，也不喝。郭小莉正對他侃侃而談，面前桌子上攤開幾疊檔，有文字有照片，還有流程圖，抬頭都有 Mattias 十周年一類的文字。郭小莉問湯貞，這個活方案好不好，那個活方案怎麼樣，你喜不喜歡。

湯貞聽著，郭小莉問好不好，他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只是乖乖地聽。

郭小莉知道問他也沒什麼用，但還是問了。要知道在以前，Mattias 每項活方案，連演唱會佈景這類細節裏都包含有大量來自湯貞的修改意見。郭小莉把檔收起來，疊在桌頭：“這幾天沒工作，你可以翻翻看看。”

湯貞眼睛半睜著。“郭姐……辛苦了……”他小聲說。

郭小莉看著他，雙手在膝前握著自己的包，說：“阿貞，還有一個多月就到公司的音樂節了，你知道吧。”

湯貞聽著。

“今年公司決定換個地方辦音樂節。之前那地方太小，正巧總他親戚認識幾個朋友，手裏有幾個島，我過幾天去挨個考察一下，如果找到合適的地方，興許以後就能換更大的場地辦活了。”

湯貞木然點頭。

“公司發展到今天，什麼東西都是新的了，都是更好的，”郭小莉懇切道，“你要跟上來，大夥都在等你。”

“我知道。”湯貞說。

溫心走過來，給郭小莉面前的杯子加了些水，然後在湯貞腳邊坐下。

郭小莉說：“下半年只會越來越忙。你和阿雲十周年的專輯、巡演都要提上來，還要給你們錄幾期特別節目，已經有幾家電視臺來和我接洽這件事了，我等著再和他們頭。品牌那邊我也都打過招呼，等宣傳期一到，他們也會在各個管道全部鋪上我們十周年的新廣告。”

溫心聽著，角忍不住笑，靠在湯貞邊說：“到時候所有人就都知道，我們湯貞老師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湯貞也努力笑了笑。他握著水杯，杯中漣漪連連。

“公司這回下大力氣了，”郭小莉說，“不只你和阿雲，還有肖揚他們，等音樂節一結束，他們又該去日本待一陣子了。”

溫心一愣：“啊？”

“你啊什麼。”郭小莉瞧著溫心一副郎要丟了的模樣。

“去年年底不是剛去了？”溫心問，“這才回來多久？”

“和人家簽了合約，才發了兩張單曲。”郭小莉說。

溫心一臉的不開心。

郭小莉瞅著，突然想到點別的事：“說起來，子軻這小子，最近表現不錯。”

溫心睜大了眼睛。

“工作都去做了，下午還打電話問我齊星上哪去了，”郭小莉向後倚在靠背上，放鬆，慨道，“他眼裏可算裝下幾個人了。”

郭小莉又溫心：“你明天和蘭莊那邊聯繫一下，看看拿了多禮品，和財務報一下賬。”

溫心擺手道：“不用不用，子軻說是他送的。”

“我們公司給阿貞辦活，怎麼能要他的禮品？”郭小莉說，“傳出去了，人家以為我郭小莉貪圖他老周家的東西。”

“真的不用，子軻說，就當幫我們一個忙。”

“花公司的錢，你心疼什麼，”郭小莉問溫心，“非讓他周子軻掏這個腰包？”

“不用他掏腰包啊，蘭莊是他家的酒店。”溫心理直氣壯說。

郭小莉饒有興致地瞧著溫心：“他和他家都快斷絕關係了你知不知道。”

湯貞扶著杯子的手了一下。

看溫心的表，是真不知道。

“他賺多錢你也不知道吧。”郭小莉說，笑著，看溫心像看一個小傻帽。

溫心又不是真的笨，經郭小莉一提點，腦袋瓜立時轉起來。雖然對其他藝人的收狀況不太瞭解，但家湯貞老師是知道的。哪怕是去年如此窘迫的一年，湯貞全年只發一張選專輯，沒有拍攝完哪怕一部作品，沒有任何單人代言上線，上過的綜藝通告更是屈指可數，湯貞的年收仍然遠超溫心年薪百倍千倍有餘。

歌曲版稅是他收中的大頭，湯貞是亞星娛樂第一個自己作詞作曲的藝人，還曾給不歌手寫過歌。這些歌曲日積月累，有不了經典名曲，版稅像雪球越滾越多，到去年已近天文數字。周邊商品也是一筆不菲收，亞星的明星周邊產業發展到今天，已相當，湯貞在銷量排行上雖不能位居前列，卻也始終保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基本盤。再加上湯貞份特殊，屬於亞星娛樂的元老功臣，公司的比例很，這是他的天然優勢。

那麼周子軻呢？他不寫歌，他不作曲，他不拍戲，他不參與任何solo活，但要論起周邊商品的銷量，他始終能自己獨佔一個量級。單人廣告代言的數量在 KAIser 乃至全公司更是無人能企及。公司部對此有一種論調，說為什麼周子軻的購買力如此之強大，因著實在太多人想見他，他又實在太難見到了。

只周邊和代言費兩項，周子軻的收就已經遠超公司絕大多數藝人。再加上 KAIser，這支風頭正勁的偶像組合，無論團專輯還是巡演……所有活都有周子軻的一份。

溫心突然納悶，為什麼會像許多本不瞭解的人一樣，認為周子軻只是一個依附著背後巨大的家族產業，只能靠家庭接濟維生的紈絝子弟。

溫心有點不開心，因為郭姐同說話的語氣，好像在揶揄對周子軻本知之甚，甚至心懷偏見，卻還懷抱著小孩那點不的心思。

“你怎麼知道他要和他家斷絕關係？”

“他姐姐打電話找我，但我也沒時間，沒辦法，”郭小莉說，“子軻那個脾氣，我管不了，他們家家事，我更管不了。”

溫心這邊還若有所思，湯貞的手機在包裏早震得沒完沒了了。溫心拿出來一看，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下意識要接，想起這不是的手機，立刻回頭對湯貞說：“子軻找你的電話。”

比起湯貞，倒是坐在對面的郭小莉更敏地往這邊掃了一眼。

湯貞手接過了手機，低頭看螢幕上“小周”兩個字。他愣了，瞧著螢幕，沒有反應。

手機震了又震，溫心抬頭小聲提醒他：“湯貞老師，接電話吧？”湯貞仍無於衷，就看著那兩個字一直閃，直到螢幕的暗下去。

湯貞的手很瘦，指甲白得甚至沒有殘留，輕輕握著他那個老式手機，手機震的時候，他整只手都跟著握不穩。手機靜了片刻，又震起來，溫心探頭一看，還是“小周”。

湯貞不接，也不扣掉，就瞧著手機螢幕上那兩個字。

“湯貞老師？”溫心喊他。

溫心表有些古怪。耐心導湯貞，要不要接起電話來，好謝謝子軻今天的幫忙。

湯貞的醫生告訴過們，病人有時選擇能力很差，需要你們這些在他邊的人告訴他接下來該做什麼。

“子軻今天下午來幫了不忙，從家裏去發佈會一路上他都在車裏扶著你，我們今天的禮品也是他準備的，就是剛才我和郭姐說的，”溫心像一個稚園老師，看湯貞一臉茫然，對他繼續一字一句解釋，“你當時一直不醒，肯定不知道，都是子軻在幫忙。你要不要謝謝他。”

湯貞還是不接電話。溫心想要幫他接，手到他的手，他才突然抬頭看向溫心。

“幫我謝謝他吧。”湯貞把手機到溫心手上，輕聲說道。

“好……”溫心看著他。郭小莉說：“阿貞今天累了，早睡覺吧，祁祿過來幫幫忙。”

郭小莉一直看表，高跟鞋在客廳地毯上踩來踩去。

溫心在電話裏說，子軻，湯貞老師睡著了，對，他讓我幫他謝謝你今天的幫忙。你有什麼事要找他嗎？哦，行，那回頭再說。他睡了，我先掛了哦。

等祁祿從臥室出來，郭小莉說：“我家保姆今天請假，孩子一個人在家，我得早點回去。”

祁祿愣了愣，點頭。

“和平時一樣，”郭小莉說，目朝不遠臥室門瞥了一眼，“把他看了，東西收拾好，門窗鎖好，有事打我電話，一震我就知道，嗯？半夜要特別留意。”

溫心以為郭小莉已經走了，小聲在客廳裏和祁祿抱怨，說郭姐看湯貞老師也看得太嚴了，這也不許去，那也不許去，這也不讓，那也不讓，什麼東西都收起來，家裏空的，窗戶也不許開，不知道的還以為湯貞老師住在什麼監獄。

郭小莉手一頓，把房門關了，又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大步流星走進電梯。

樓層數字朝下跳的時候，郭小莉忽然想起傍晚時分接到的那通電話。

周子軻在電話裏問，齊星怎麼被開除了。

“你把他開了也不問問我。”周子軻說。

“他連你這麼大一個人都能跟丟，還跟丟四次，我留他有什麼用。”郭小莉說。

周子軻在電話裏笑了，好像在笑郭小莉拿他開不了刀，就挑齊星這柿子下手。

“我也正好有事問你，”郭小莉說，“你上趕著跑我這當活雷鋒，打算幹什麼。”

周子軻那邊沒聲音，郭小莉接著說：“溫心一個電話就把你調遣過去救場了，我怎麼不知道你周子軻這尊大佛這麼容易就請得。別告訴我你真看上溫心那傻丫頭了。”

周子軻又笑了。

郭小莉也笑。

“你到底想要什麼。”郭小莉說。

周子軻說，我想要的你給不了。“把齊星弄回來吧。”通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