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探病
已經改名為霧松的薛早福正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發呆,雙林掀了簾子進去,笑道:「早福哥,您子可還好?」
霧松一怔,坐起來,看到雙林進門,眼睛一亮,笑道:「你怎麼來了?門口沒攔你麼?」一邊又有些顧慮道:「你還小,太不知輕重了,這裡也是來得的?過了病氣給貴人怎麼辦?」
雙林一邊打量霧松一邊道:「不妨事我今兒不當值,回去就用艾草洗澡就好了。」霧松臉萎黃灰敗,雖然笑著,也是出來的,起了要去倒桌上的茶,上一把瘦骨支楞在空空的衫裡,雙林看著可憐,忙將手裡東西放下來道:「哥哥不必忙,我來。」又將放在桌上油紙包著的包裹打開道:「這是上頭賞下來的,這大棗夾核桃很好吃,香的很,這白糖長壽糕也還和,哥哥好歹嚐一點兒。」一邊又拿了那匣子藥來給霧松道:「這是我去藥房弄的調元百補丸來,一日一丸,對您的子大有裨益的。」
霧鬆開始還只是聽著,聽到調元百補丸,臉上訝然,手打開那盒子,拿了一丸來聞了下,臉上更吃驚了,問他:「你去哪裡買的這藥?這藥可貴了……都是宮裡有頭有臉的掌印太監才吃得起的。」一邊又有些慘然道:「這藥調養子是好的,給我吃浪費了,你小小年紀攢幾個銀子不容易,還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雙林道:「我請了藥房的一個小大夫給制的,他父親可是太醫院副使呢,藥理上十分了得的,聽說是給哥哥您做的藥,他悄悄兒替我配的,不要多錢,只是為了賣哥哥一份人兒,說哥哥是太子殿下邊得力的,來日還要多加照顧。」
霧松進宮,本就奔著出人頭地來,這些日子因為生病被人冷落忘,又為著治病花了積蓄,心中一直抑鬱,但聽到雙林說話仍是忍不住扯了扯角笑了下:「你就哄我吧,我算什麼得力的,殿下只怕早就忘了我了。眼看著這病是好不了了,我爹娘只怕還指著我給他們掙臉面呢。」說到爹娘,眼角卻紅了,到底只是個孩子,哪有不想家的,如今了委屈一個人冷冷清清的,更是難過。
雙林不去給他添難過,只是道:「殿下是個長的,適才我進來,門口當差的老公公還和我說,殿下特意代過要好生照應您,所以給您安排了單間呢,前兒我聽冰原哥哥說了,您和他都得了殿下賜名,可見前程似錦,如今不過是點小小風寒罷了,您寬寬心好好治病,等子恢復了再出去,定有好前程的,前兒我去書堂,連李學士都問了怎麼不見你呢,可見唸著你的人不的,只是宮裡規矩多,大概顧慮也多些。」
霧松噗哧一笑,心裡卻也想著:傅雙林年紀這般小,哪裡會編這些話,想是藥房真的有人覺得自己將來還得用,所以送了一份大人,他之前咳嗽咯,被人冷落,無人探視,萬念俱灰,如今卻有升了一希,再者那調元百補丸他從前也聽說過,傳說得十分神,不由也對自己的子恢復多了一希。
當下又和雙林笑說了幾句閒話,問了些外頭的事,雙林便將冰原之前說的那話說給霧松聽,霧松嘆道:「冰原那是吃味兒呢,之前書房伺候的只有他,如今來了個雪石,與殿下那是從小的分兒,又遭這般大罪,殿下哪有不心疼護的,我們這等天生做奴婢的命,與他是比不得的,只是他也當眼放長遠些,殿下用我們,自然是我們能辦事,那雪石自錦玉食做貴公子的,哪裡會伺候人,無非是擺在那裡養著供著,安殿下的心罷了。皇后娘娘為什麼由著殿下,不過是不想讓殿下心裡留下這刺,若是那顧雪石死了,殿下這刺只怕要刺在心裡一輩子,然而如今活著,即便是這麼不奴不僕的養著,卻能讓殿下心裡好些,皇家不差養這人的錢。那顧雪石若是個聰明的,這會兒就該把自己份想明白了,好好伺候著殿下,這份寵還能長久些,若是想不明白,來日總有他罪的。我們這些皇后賜到殿下邊的,殿下卻是要實打實用我們當差的,若是差使辦得好,總有得臉的,和那供著看的鬥什麼氣呢。你如今也只記著,我們當差的,能學多就學多,殿下代的事,怎麼都得想辦法給辦好了,殿下使著順手了,就不會費心換了,這樣我們才算是有出息了。」
雙林聽到霧松見識明白,再次慨這些孩子太早了,難怪楚昭沒年,這些伺候著的侍宮們,也是一個個肚腸通,只怕再大些經歷些事,自己這個生長在和平安逸時代的年人都要不及他們了。
畢竟是病人,雙林又說了幾句話,看霧松臉上漸漸鬱氣散了許多,便拿了柯彥送的那罐調了水來,看著他服了一丸藥,才起告辭回去,臨走前霧松握了他的手道:「以後不必再來,你在三皇子邊當差的,仔細被人知道了告上去就是個把柄,到時候倒要丟了差使,回去好好艾葉熏洗了,不要立刻便去皇子面前當差。你年紀小,我從前是拿你當弟弟看的,若是這一關能過了,往後你就是我的親弟弟了。」
雙林笑道:「不敢當,哥哥從前待我多方照應,您病了我原該來探的,您還是養好子,等回去我和冰原哥哥做個席面與您接風去晦氣。」
大概真的是那調元百補丸起了作用,又可能是霧松的病本來並不重,只是心思重太過抑鬱了所以病沒起,雙林去看過他後,沒多久霧松果然病大有起,日複一日的好起來,隔了一月居然真的能當差了,又回了東宮裡。
雙林和冰原果然真的去膳房花了銀子了一桌席面來,並幾個從前在務司裡較為親厚的幾位小侍一起為霧松洗塵,霧松才回東宮拜見過太子,太子殿下十分和氣,還讓他掌著銀錢倉庫等事,讓他一顆心都落了地,喜氣洋洋,看到雙林心裡十分親近,拉著他的手問了許多,看他的服有些短了,知道他是長得快,宮裡的夏裝還要遲些才能發下來,便道:「我那裡還有些服,遲點改改給你穿上。」一邊又拉他到一旁說悄悄話:「我如今還是掌著原來的差使,再過些日子發了月銀,就把你買藥的錢給你。」
雙林忙道:「不值甚麼,哥哥剛剛病癒,想必花費張,不必給的。」
霧松笑道:「我在東宮,手頭比你鬆快,你不必推,你這份我記著,但是銀子是一定要給你補上的。」
雙林看他懇切,便也不再推辭,霧松又親親熱熱和他說話,一旁冰原看了又有些吃味,畢竟從前他與霧松都是同樣被選□□,又一同被皇后送到太子殿下邊,一向分外親些,如今這次病後,霧松卻是與雙林更親了,不由嗔道:「給哥哥洗塵呢,霧松哥哥為何只與雙林說話。」
霧松笑了下,也沒說雙林探病的事,只道:「雙林年紀小,見得麼,自從我們去了東宮後,就見得了,你大他那麼多歲,還該多照拂他才對。」
冰原看雙林長高了些,一張容長臉兒下尖尖,皮白皙,清秀眉目,薄微微翹起,忍不住了手去了他的下尖兒道:「也就這張臉長得討喜了,明明是個寡淡兒,平時話得,偏偏長了個天生的笑模樣,難怪了娘娘的眼去伺候三皇子了。」
霧松笑道:「能在貴人邊伺候的,哪個不是平頭正面的,不管天不天生,難道還能在主子面前擺個哭喪臉不。」
冰原哼了聲道:「現放著咱們殿裡那一尊,整日裡冷若冰霜倒讓主子看臉的,真正的冰人,日日待在屋裡,竟是怕風吹日曬化了去了。」
霧松輕輕咳嗽了聲道:「又胡說話了,好好吃酒便是。」一邊倒了那桂花米酒給雙林:「這酒是糯米酒,甜的,不傷子,你吃一杯倒能滋補子。」
早有個長富的小侍問道:「可說的是那顧相的公子?宮裡哪裡沒傳遍了?說是雖然了家裡牽累,到底得了太子庇佑的,進宮也有三個多月了吧?聽說生得甚的。」
冰原噗嗤笑了下道:「生得甚是什麼好詞兒?」
長富笑了下,微微嘆了口氣道:「幾位哥哥命好都分在坤和宮,書堂上著學,娘娘那邊管得,也沒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宮裡不是對食麼?有些老公公們,就專門挑那長得好看些的小侍們瀉火,聽說鐘鼓司那邊前兒新換了個掌印太監,最厲害了,但凡扮相好看些的,沒有不被染指的,那邊還爭風吃醋整日裡塗脂抹的希能被上頭掌印太監看中呢。不說遠的,只說近一些茶房的得喜公公,也有這癖好,而且還特別重手,遠近聞名了,如今誰都怕去那兒,還記得宋寶兒不,前兒遇見他,手上全是疤,說是燒火不何意,生生拿燒火釬子燙的。」
霧松在宮裡人面,想必也早有聽說,輕聲道:「小聲點兒,那得喜公公雖然不常在前伺候,卻也和前的逢喜、安喜公公、坤和宮的因喜公公都是一樣品級的,他那一手泡茶的功夫有,又是高宗、懷帝跟前都伺候過的老人兒了,咱們聖上一向厚待老人,所以一直好好的,可別看輕了。」一邊又對雙林道:「你也是,能不去茶房就別去,仔細了眼,平白生出禍事來。」
雙林應了是,心裡默默記住了這事兒,又留心聽著侍們笑談說的各宮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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