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黃泉不見
廊上傳來了腳步聲,這時候無論什麼人,都是他們這群待宰羔羊的福音,幾個尚未刑的奴婢已是滿懷希地往太后看過去,太后一貫禮佛,想必慈悲憐下。
太后帶著惠皇后、貴妃一路闖了進來,後跟著一群宮侍,浩浩,看到這邊正在刑,顯然也怔了一下,臉上那盛怒之氣陡然弱了些,安喜帶著幾個侍衛上前叩首見過太后,太后道:「起來吧,陛下呢?」卻是連問都沒有問一句他們這些奴婢為何在這裡被捆縛,死,又或者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死了一個皇子,總該有人被死。
安喜恭敬道:「回太后娘娘話,陛下正在裡頭伴著皇后娘娘。」
太后冷哼了聲問:「皇后如今如何了?」
安喜道:「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於今晨誕下小公主,母均安。」
太后臉上神複雜莫測,卻聽到裡頭靴聲響起,只看到元狩帝從裡頭走了出來,側只帶著逢喜一人,看到太后,駐足,冷淡道:「母后不在自己宮裡養病,來這裡作甚?這裡正在懲治奴才,小心衝撞了母后。」
太后深呼吸了下,昂首道:「哀家聽說皇后難產,三皇子早夭,特意過來探,沒想到刁奴可惡,竟然假傳聖旨,說陛下不許我進宮,簡直是居心叵測,離間我們母子之,正該懲治。」
元狩帝揮手讓一應服侍的人全數迴避,庭院中只剩下了幾個還未死的奴婢和滿地的,腥氣縈繞在空氣中,令人作嘔,而這幾個被捆著的奴婢,在這些貴人眼裡,也早已是死人,並無人將他們拉下。
元狩帝面上有著青灰,面容冷峻:「旨意的確是我下的,三郎夭折,朕甚痛心,不想梓傷心,因此傳旨不許人進坤和宮,二則也是為了查辦小人,清理宮廷,免得害三郎的人不被懲治,三郎往生路上也要記掛母親,不得安寧。」
此話十分誅心,太后眉頭一跳,冷冷道:「陛下此言何意?三郎也是哀家的親孫子!哀家豈有不難過之理?陛下這般,難道是疑心於生母親?」
太后語聲冷厲,元狩帝卻面無表:「兒子不肖,母后不喜兒子原是應當,何苦遷怒他人,可惜便是如此,皇兄也活不轉來了,如今與其兩下生厭,還請母后自己在慈寧宮,來坤寧宮的好。」
太后被元狩帝氣得滿臉發白,全發抖,許久以後才指著他厲聲道:「我不過對你嚴厲些,你卻心狹窄,如今難道是想要不及黃泉無相見麼!」
元狩帝淡淡道:「不敢,母后若不似姜氏,兒子自然也不做鄭伯,只是母后若是不顧念母子分,也休要怪兒子,雖黃泉也勿再相見!」
太后氣得渾哆嗦了一會兒,眼圈忽然紅了道:「我知你疑我,不管你信不信,三郎這事,我問心無愧!我雖然不喜你,卻一直待幾個孫兒都是一視同仁一般護的,再說了,三郎便是再怎麼聰慧,也不過是個賢王,我無端端害他作甚?只陛下盛怒之下,也仔細想想,莫要讓外人用些鬼蜮手段,離間我們母子!」
元狩帝冷冷看了太后一眼,道:「母后所言,兒已知,這裡氣衝天,還請母后回宮罷!兒子就不送了!」說罷拂袖而去,只剩下太后數人站在原地,氣得渾發抖,半晌忽然轉頭向貴妃摔了一掌!貴妃捂著臉登時就哭了:「母后?這又是為何?」
太后厲聲道:「此事你果然不知?」
貴妃捂臉落淚道:「母后!這事又能對我有甚麼好?陛下不喜臣妾,我好端端做下這事又有什麼用?難道我不為昀兒積福麼?」
太后森冷的目看著貴妃,又掃視了下一直沈默裝不存在的惠皇后,冷冷道:「死個三郎,皇后傷心過度,差點一兩命,無論誰下的手,這一手很是高明啊!但是你們都當我是死人麼?你們不要目太短淺了!王皇后算什麼?一個天資聰慧的三郎,這就怕了?你們給我想清楚!王皇后本不足為慮,的倚仗,不過是陛下罷了!只要陛下想生,他可以一直生下去,王皇后生不了,其他人一樣可以生!事的關鍵從來都不在後宮,而是前朝!目都給我放長遠些!我不管你們二人是誰做的,以後不許再輕舉妄!否則我能扶得起你們,也一樣可以讓你們一無所有!」
惠皇后和貴妃都垂頭不語,庭院裡秋風吹過,靜悄悄的,太后淡淡看了眼地上跪著的幾個垂頭縛著待決的奴婢,他們都知道聽到了了不得的事,原本還想向太后求救的,如今都已絕自知必死,垂頭木然癱在地上,太后轉往原路出去,惠皇后和貴妃跟而去。
後頭怎麼樣雙林已不知道了,這兩天一夜他水米未進一直捆著,即便他平日裡一直有做瑜伽鍛鍊子,這八歲的子卻再也承不住了,他在噩夢一樣的高燒裡昏迷了過去。
也幸而他昏迷得人事不知因此逃過了一劫,安喜公公後來回來,死了剩下的奴婢後,看到他暈迷不醒,嘆了口氣道:「罷了,既是太子有令在先,如今看來這孩子也未必撐得過去,且先發安樂司,等陛下最後置吧。」
雙林也不知在噩夢中困擾了多久,才醒了過來,睜開雙眼的時候,仍然頭如斧劈,滿口焦枯苦,手腳都疲弱之極,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噯喲可算醒了。」
他勉力睜開眼去看,才看到正是霧松坐在一旁,眼睛紅紅的,拉著他的手道:「醒了就好,可把我嚇壞了。」
他了,發現自己手臂手腕上都紮著銀針,一個聲音笑道:「我這針還行吧?一施針他就退熱醒過來了。」
雙林勉強開口道:「是柯大哥?」
柯彥道:「是我,你這哥哥過來找藥,開口就說要買調元百補丸,我說這個不賣你們,他說他弟弟買過,我疑心了一看原來的匣子,果然是我賣給你的,再問才知道你如今病得沈重,便過來看看,幸好我來了,不然你這病可難。」
雙林說了句話,氣便有些不過來,面上紅,額頭上虛汗冒了一層,手指也微微抖著,低聲道:「哥哥何必費心,我如今還是待罪之,不活了再投胎去還好。」
霧松眼圈紅了道:「螻蟻尚且生,如何說這喪氣話!陛下那邊已是赦了你,還是太子殿下專程說了次,大概安喜公公那邊也稟報過,陛下並不以為意,只道:原想著三郎一個人上路太孤單,送幾個人去伺候他,陪他一起不寂寞,如今既已如此,大抵也算是那小侍效忠一場的福報,興許是三郎的意思也未可知,只是此人不可在坤和宮當差了,恐娘娘看了傷心,不拘哪裡遠遠打發當差便是了。太子殿下回來與我說了,我才跑著找你,才知道你到了安樂堂來,卻是病得沈重,把我慌了手腳,如今好不容易掙了命回來,興許真的是三皇子唸著你伺候一場,不讓你陪著,大難不死,自有後福,你正該好好活下去才是!」
雙林心中苦笑,知道這是太子賣給霧松的人,今後自己和霧松,不得碎骨去報答這太子和皇帝的赦免之恩了,可是他原本畢竟不是奴才!這赦與罰,都不過是上位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下邊人卻以為得了多大的恩,碎骨效死報主上恩……
無論如何,他還是小聲謝了霧松,霧鬆鬆了口氣道:「你好好養著,子好了會退回務司那頭再分配差使,到時候我給你打點打點,一定給你分個缺兒。」一旁柯彥也道:「不如來藥房吧,我來教你配藥醫理,也算是一門本事,如今藥房裡正有個缺兒,我回去和我爹爹說說,等你病好了,把你要過來做個藥,可好?」
雙林想了想覺得在深宮,的確是要有一技之長方好存,便點了點頭道:「還要勞煩哥哥周全此事了。」
柯彥笑道:「不必,你這般伶俐,我爹定然也喜歡,我也多個人作伴。」
霧松出去端了碗清淡的粥來道:「冰原也唸著你呢,你快些好起來,這邊我也已打點過了,你想吃什麼只管說,哪裡不舒服也要說,千萬莫要忍著。」
柯彥道:「你這太子邊的侍的令箭倒是好用,一進來人人逢迎。我們藥房如今來了許多珍貴的藥材,都指明了只許陛下、坤和宮和東宮能用,其他宮一律不許調用的。」
霧松嘆了口氣道:「三皇子病逝,陛下憐惜,娘娘這次真的是傷了子了,陛下只是變著法子命醫們給娘娘調養子,還有小公主也是,早產下來的,聽說哭聲跟小老鼠一樣,醫們每日都變著法子想著怎麼保住小公主的命,坤和宮這邊整日裡的賞東西,為了寬娘娘的心,陛下更是分外重太子,這些日子接連讓太子出面迎接外使,真正是榮寵一時了,但凡是東宮這邊要辦的差使,無有不暢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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