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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門》冰釋

陶新荷花了一息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那個“也”字是什麼意思,不由微微有些紅臉,隨即又因他這番舉而生出了些暖意。

崔湛請吃點心,自然就不會是直接就著食盒裡的東西手,而是經由從人的擺盤佈置,再加上剛剛新端上來的兩盞茶湯,正兒八經陳設出來的一案茶點。

王家酒店裡用的銀他似乎還用不慣,擺上來的全都換了一套,比起店家借給的明顯更加緻,看起來應是他的私用之

陶新荷一麵覺得這些高門貴族果然奢華講究,一麵又覺得崔湛待並無輕慢之心,咋舌之餘亦有些暗喜。

早上吃得多,這會兒離午飯時間又還差著,其實肚子是一點都不,不過點心香甜,倒也饞地塞了一個,隻是吃完才發現,崔湛好像也不,而且人家不像管不住,不就當真也冇,隻是陪坐在一旁慢慢飲著茶。

他麵前的碟盞、銀箸擺得整整齊齊,他也坐得端端正正,再看他那張向來穩重無甚表的臉,陶新荷覺得若是不知道的隻怕還以為他在辦公。

“……我吃好了。”被這端方的氣氛染,放下銀箸時也不有些小心翼翼。

崔湛也不勸食,聽這麼說便點了點頭,示意從人撤了食案。

隨後兩個人便又隔著半室之距,各自靜靜坐在位子上喝茶,崔湛是邊喝茶邊在看書,陶新荷雖然也在喝茶,卻是心不在焉地暗暗在看他,心中暗想著也不曉得一個時辰過了多久,難道就這樣坐完了事?

正暗自焦灼,目忽然不經意落在他案頭放著的某樣事上,好奇道:“那是什麼新時興的玩麼?”

崔湛聞聲抬頭,順著轉過視線,說道:“剛送來的胎品。”言罷看了看的神,續道:“你若有興趣可以試著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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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新荷早就聽說過建安崔氏手裡頭握著南朝的兵營造,隻是聽說歸聽說,現下親眼見著才知道,原來人家做個胎品都能做得這麼講究。

陶新荷本就想與他找個共同話題來說,此時自然冇有不應的,於是也不客氣,拿到手裡便開始擺弄起來。

眼裡,這些胎品從大小和作用來說其實和玩也冇有兩樣,雖也都是經過正兒八經的步驟冶造,但因為形製太巧,銳也不曾開鋒,實在很難讓人生出什麼畏懼之心,再說本就好這些。

崔湛把東西給了,也冇有太過在意,這次的胎品重點是在於對明鎧的改造,送來的東西也都還未經過組裝,一般人拿了去,是怎麼穿就足夠這段時間研究的,正好也免了彼此的不自在。

他習慣了安靜和忍耐,但顯然不是。

陶新荷這邊則早就興地咬了牙關——若不如此真怕自己歡喜地喊出來,長這麼大,還真冇玩過這麼好的東西。哎呀呀,明鎧啊明鎧,彆以為你這會一塊塊的我就認不出你,嗯?這肩胄是怎麼回事?誰給改這樣了?哦,想必是為了掛這個弩丨箭袋,誒,這個袋子還不錯……

不覺玩了神,也不曉得過了多久,等到把整套肩胄連帶武佩飾組完畢後,下意識便要樂滋滋地轉了頭要去喊崔湛,然而話到邊卻又頓住,想起他都還不曾玩過,自己就這樣先搞了還拿去顯擺,豈不是削減了他的樂趣?

一念及此,立刻微微側轉了子,遮遮掩掩中又重新拆了起來。

隻是纔剛拆到一半,便忽見有人從外麵走了進來,衝著崔湛拱手禮道:“郎君,找到陶家二郎了。”

陶新荷一驚,這麼快?!說好的不會被找到呢?這個小狗子,當真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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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那人又道:“他去與人鬥,結果起了衝突打起架,後來武侯鋪的人趕到,便把他們都帶走了。”

陶新荷一愕,隨即又一震,突地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他人呢?”

民間好博戲,無論鬥還是鬥鴨,都本不是什麼稀罕事,隻要賭地不是太離譜,家向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連上街買個東西都能人人使得撲買一番的,要絕也不現實——最主要是連皇帝自己都做不到完全不玩。但問題就在於陶伯珪是士族出。士人跑去與人博戲,還因此起衝突打了架,怎麼說都說不過去,便是他本人年紀尚小,此時議論人品還早了些,但事鬨開了,陶氏門楣卻是多要被抹上一層黑的。

崔湛聽到這個訊息也不由皺眉。

陶新荷這頭話音剛落,就見陶伯珪戴著頂帷帽走了進來,見狀,當即快步上去一把將帽給掀了起來,見他臉上雖然掛了彩,但好在不重,隻是些剮蹭的皮外傷,這才鬆了口氣,隨後重重一掌拍在他帽簷上:“你膽兒了,竟敢去跟人鬥打架?!”

“我冇有!”陶伯珪扶起帽子,義正辭嚴地道,“我就是見那裡熱鬨所以去看看,然後發現那莊家在脖子上抹貍膏,這不是騙錢麼?我本也不想多管閒事,可見旁有個老翁還要下注,便暗中提醒了一把,誰知那老翁卻把我給賣了,那莊家惱怒,欺我年又不似都人,上來便要手,我自不能吃虧,所以還了幾下,誰知偏這時武侯鋪的就來了。”

陶新荷怒道:“那老頭當真不識好歹!”

“可不是嘛!”姐弟兩個竟一時同仇敵愾起來。

崔湛問手下人:“武侯鋪那邊如何作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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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回道:“按慣例將莊家罰了錢。”

陶新荷立刻問道:“那他打了人怎麼算?”

對方先是朝崔湛看了一眼,然後頓了頓,委婉道:“武侯鋪既然看在卿的麵上放了陶二郎君回來,自然就不好再拿這件事去罰他人。”

言下之意就是小事化了。顯然,對方的意思是並不願意拿崔家的名頭去替陶家人“出氣”。

陶新荷聽得分明,當即反駁道:“我阿弟又冇有錯,放他回來本就應當,怎地因為放了他就不該置那鬨事打人的了?你們南人不是向來講究以直報怨的麼?怎麼便不能就事論事了?”

“陶三姑娘。”崔湛忽然喚一聲,提醒道,“如今你們亦是‘南人’。”

陶新荷一頓,頃,看著他問道:“崔卿,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們姐弟兩個是想狗仗人勢?”

說完這句,覺得哪裡不對。

陶伯珪在旁邊扯了下的袖子,一腔無語地著聲音道:“三姐,哪有自己說自己是狗的?”讓你平時多讀點書!

……

這會兒哪能自己拆自己的氣勢?當即麵不變地扯開他,仍目如炬地直直盯著崔湛。

崔湛默然須臾,說道:“我並無此意。”

“我信你並無此意。”陶新荷道,“但我也看得出來,你不太信我們陶氏的家教。”見他一時冇有說話,便又道,“我雖然很想與你解釋一番,但我也曉得這種事解釋並無什麼用,倘人家不肯看得起你,說再多也隻是徒增厭煩,我阿弟說得真不真,崔卿若有心,憑你的本事想必自然也能驗證。今日叨擾你許久,新荷謝過了,就此告辭。”

說完,便朝他一福,然後拉過陶伯珪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崔湛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隨即吩咐從人道:“你去看著他們安全往回走了纔算,彆又鬨出事來。”

對方纔將應喏,就突見陶新荷又沖沖轉了回來。

崔湛:“……”

雙頰微微發紅,似也覺得有些尷尬,但仍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王家酒店那些銀還請勞駕崔卿回頭派人拿去還了,我找人家借的,若是東西回不去,以後都不好再上門了。”

崔湛一時不知如何接話,隻下意識回了聲:“哦。”

陶新荷就又飛快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轉正要往回走,恰好一眼看見了先前隨手放在茶案上的那件冇拆完的胎品。

崔湛微微一怔,旋即目中流出幾分意外來。

***

陶伯珪當著崔湛的麵鬨出這麼一件事,陶新荷自然是不敢瞞著家裡——最主要是不敢瞞著陶雲蔚,是知道阿姐為了這個家能在南朝士族立足費了多心的,更何況就陶伯珪這張臉,隻怕也是瞞不過家裡人,既如此,還是坦白為上的好。

姐弟兩個雖然平日裡鬨騰,但這種時候卻很自然地達了一致的默契,回家見著陶雲蔚就主代了來龍去脈。

“行啊,長本事了。”陶雲蔚看著兩個低眉耷眼站在麵前的小的,氣笑不得地道,“一個敢教,一個敢聽,當真以為就憑你扭扭地流幾滴貓尿,人家就能對你由憐生?”

陶新荷抬頭言又止,最後到底是識相地繼續閉了

“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陶雲蔚看了眼陶伯珪,“自己去藥,待會見了阿爹一個字也不許往實蹦。”

陶伯珪如蒙大赦,給了陶新荷一個“你保重”的眼神,立刻撒丫子跑了。

陶曦月見狀,說道:“我去給茍兒拿些藥膏。”

陶雲蔚手揪著陶新荷的耳朵把人拽到了麵前。

“啊疼疼疼疼!阿姐饒命!”陶新荷可憐地哀嚎道。

“知道疼了?”陶雲蔚冷著臉道,“今日的事還有冇有第二次?”

陶新荷頭搖得像撥浪鼓。

“那你對崔卿的心思呢?”陶雲蔚道,“還敢不敢再有?”

“敢……還是敢的,但,不敢再這般莽撞了。”陶新荷想起今日的事,也難免有些喪氣,“阿姐說得對,他份到底不一般,‘翩翩郎君,淑好逑’,我喜歡他雖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但萬一有什麼行差踏錯,連累的卻是咱們家,我不願意彆人看輕咱們家,更不願意他是那個彆人。”

陶雲蔚不由多看了兩眼:“你竟能有這份覺悟,看來今日的事倒也不算儘壞。”

陶新荷打蛇隨上,見機立馬蹭到了阿姐邊賣乖撒,估著陶雲蔚冇有再生氣了,便又小心翼翼問道:“那長姐,你是真的打算替二姐相崔家的親事麼?”

陶雲蔚不答反問:“我若說隻有此法,你是不是又要撒潑?”

陶新荷神間雖難掩沮喪,但還是搖了搖頭:“今日茍兒出了事,我心急惱恨之下才明白你的心,若不是無法可施,你又怎會捨得我難過?但我大約心裡還是約約有些嫉妒二姐,所以你那時一說,我便立刻生出委屈來,好像你多麼偏心似的,我果然不是個好妹子。”

說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又倏地放開,灑道:“算了,好在眼下也隻是我單相思,你們都幫我藏著,莫讓他知道。以後二姐嫁進了崔家,咱們姻親間不得還是要往來的。”

陶雲蔚凝眸看著,不覺一笑,抬手小妹的臉,溫聲道:“我們三娘這麼懂事乖巧,將來必定會嫁個將你看得如珠如寶的郎君。”

“那是。”陶新荷吸了吸鼻子,瞪著微紅的眼圈看著道,“長姐可要記得,你欠我一個這樣的夫君哦。”

陶雲蔚笑著點點頭,又對道:“其實二孃也很不容易,咱們家如今遇到這諸多難,歸結底還是門庭羸弱,得崔太夫人喜歡,嫁去崔家除了對好之外,對阿兄和茍兒的前途也是有好的,若無高門大道,我們這樣尋常人家的兒郎哪裡又能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呢?總不能讓他們兩個就窩在家裡跟著阿爹讀書,尤其茍兒那麼聰明,人又還小,若能讓他早日得崔氏族學,自然是極有助益的。”

陶新荷沉默地低下了頭,喃喃道:“我當真對你們不住。”

頃,忽地抬起臉,用力眨了眨眼睛裡的水氣,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道:“從現在開始,咱們家要全力以赴,幫二姐把崔太夫人給拿下!”

陶雲蔚輕笑出聲。

屋外,陶曦月站在門口聽著房靜,也不由彎起了角。回頭朝簷外去,遠微微有些刺眼。

的路,就在前方。

卻不知那裡有什麼在等著

垂眸看了看掌中這對緻小巧的玉石盒子,那是長姐為了這次給郡主製膏特意拿出來的。

無論如何,想,要闖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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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了點字數,我果然很喜歡寫姐妹線哈哈哈,鋪墊地差不多了,二姐夫準備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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