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悠躺回床上,依舊是那副有病在的樣子,青兒起行至門口去引人進來。
門外進來的幾個人,領頭的倒也不陌生,這人姓方,正是之前負責打理安清悠所在的這院子的管事婆子。
方婆子領著幾個婆子仆婦走進屋,也不等安清悠問話,便率先說道:
“夫人知道大小姐上有病,特地加派了些伺候的人手來,也是恤大小姐,老奴特地領來給大小姐看看,不知道大小姐可有什麼吩咐?”
安清悠微一皺眉,這方婆子也算是安府中的老人,今日怎麼說話如此的沒規矩,連自己的問話都不等,便在那里自說自話起來了?
安清悠也不聲,只微微點點頭道:
“有勞方媽媽了,我上有病需要休養,屋子里院子里的也更是要注意清潔干凈,各該打掃整潔的打掃整潔,我這邊的裳、被褥也須多加換洗,吃食上不求多麼味,只求各位用心便罷,倒是辛苦諸位了。”
方婆子一躬,領著幾個仆婦婆子的齊齊道了聲“是”,可話語答完,卻是沒一個人挪腳步,便在那里齊齊地立著不,幾雙眼睛直勾勾地,都向著安清悠看來。
安清悠不詫異皺了眉,這是作什麼?
正有些不明白間,忽然見到青兒在一旁向自己做了個比劃銀錢的手勢,心下登時反應了過來!
自己這一“病”,事關到進宮去見慶嬪娘娘的事,就是徐氏也不敢太過托大,特地加派人手來看了自己。
哪知道這方婆子卻是奴大欺主慣了,居然借著新人來院子里的機會,領著一干仆婦婆子們來強討賞錢了。
安清悠本不是小氣之人,只是發賞錢可以,卻不是這般賞法,這不是賞,而是來搶!
看著方婆子那般臉,安清悠不由得便有了些怒氣,當下輕聲地道:
“方媽媽和諸位可還有事稟報?若是沒有的話,我子尚在病中,這卻是便要休息了,你們都下去吧。”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是明明白白地向外趕人了。誰知方婆子反倒邁上一步,恬著臉笑道:
“大小姐說得是,只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是不易,冬天里要為小姐起火生炭,夏日里則要預備冰盆涼水;白天要小心伺候,晚上還要下夜守房……辛辛苦苦地一年也掙不了幾個花銷,又趕上大小姐您病了,這活計便愈發的累人不是?都知道大小姐您恤下人,看看是不是賞些個什麼?”
安清悠心里大怒,賞錢哪里有這般強討的?話語中,連“老奴”二字都不用,與自稱上“我”,這等勢利小人也太過猖狂!
喚過了青兒扶著自己坐直了子,安清悠慢慢地道:
“既是這麼說,方媽媽且請過來,我這里卻是有些賞賜要給你了。”
方婆子眼中閃過一得意之。
是徐氏從娘家帶過來的仆婦之一,仗著自己是徐氏娘家的老人,之前是常給安清悠下絆子使別扭慣了的,此刻院子里徐氏加派了幾個人手,自然而然便是以資格最老。
今日帶著婆子仆婦們強討賞錢,一方面是花著安清悠的銀錢給自己買個好兒;另一方面也是想讓新人們知道,別看那安清悠是安家長房的大小姐,可是在這一間院子里說話算數的,還得看姓方的說話!
眼看著這大小姐服了兒,方婆子滿心歡喜地湊了上去。
滿以為會有銀錢什的賞些什麼下來,卻不防安清悠手上一,“啪”的一聲脆響,一記耳結結實實地便打在了這方婆子的臉上。
這一記耳打得著實夠力,方婆子的一張老臉上登時便泛起了五個鮮紅的指印!
那方婆子捂著臉又驚又怒,指著安清悠聲道:
“你……你敢打我?”
安清悠靜靜地道:
“這一記耳便是賞你的事!似你這般這強討賞錢的勢利奴才,難道便真打不得麼?”
方婆子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口中卻兀自強辯道:
“我……我哪里有強討賞錢,按規矩,新人到了院子里本該便有賞賜才是……”
安清悠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方婆子的話,沉聲道:
“規矩?你居然還跟我提規矩?好啊!我倒要問問這是哪門子的規矩,誰定的規矩!你們若是到了二爺、四爺的院子里,可敢這樣強討賞錢不?若是到了太太的房里聽差伺候,可敢這樣強討賞錢不?若是到了老爺的眼前,又可敢這樣強討賞錢不?你倒是說啊?”
這一番話安清悠說得又急又快,就好像一串連珠炮一般。
下面站著的幾個新來仆婦婆子聽得心里暗暗發慌!
都說大小姐子懦弱可欺,可是今日看來,哪有半分懦弱可欺的樣子?
自己幾個也是犯了傻,怎麼就聽那方婆子一番攛掇,跟著搞出了這強討賞錢的事?
方婆子驟然挨了這一記大子,又被這一連串的話語劈頭蓋臉的砸過來,真真的有些發暈,昏頭昏腦之間,不知怎麼便了出來:
“你……我……我是夫人的人,你不能就這麼打我!”
安清悠把臉一沉,冷聲道:
“夫人?你還好意思提夫人?罷了,青兒去請夫人吧!若是夫人不肯駕臨,我便自己去請!我倒要看看,今日之事夫人究竟給我個什麼說法!”
青兒答應一聲,抬腳便要出門。
那方婆子總算醒悟了過來,這強討賞錢的事無論說到哪里去總是一個下人的不是,若是捅到了徐氏那里又能如何?只有對罰更重,打上一頓趕出府去也不是不能。
越想越怕之下,方婆子“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安清悠的面前,帶著哭腔說道:
“大小姐!老奴知錯了,老奴真是豬油蒙了心,竟然做出如此不知輕重的事來!大小姐您發發慈悲,千萬不要把這事捅到夫人那里去啊!”
安清悠冷哼了一聲,臉上猶如罩上了一層寒霜,緩緩地道:
“這會兒知道你是個奴才了?”
方婆子接話道:
“老奴有錯,老奴豬油蒙了心!”
安清悠看著,話語雖緩,卻帶著一子冷漠:
“如今我上有病,夫人加派了人手前來伺候,難道反是你趁機搞事的機會不?如今知道錯了,早先卻又做了什麼去?平日里我每月的月例銀子不過二兩,這麼多年來未曾給自己添過半點什,就是拜你這等惡奴所賜!”
方婆子嚇得肝膽俱裂,一轉眼卻看到正要邁步出門的青兒,這當口也顧不得什麼臉面,膝行幾步直保住了青兒的,口中哭喊道:
“青兒姑娘且慢去啊!終歸是在這院子里一同呆了這麼多年,求青兒姑娘看在老奴這一把年紀的份上,跟大小姐說上幾句好話吧!”
青兒這一下終究沒能出得門去,眼看著方婆子說得凄慘,竟也有些躊躇,站在那里直往安清悠這里瞧來,目中倒是頗有了幾份懇求之。
安清悠心里一嘆,青兒這小妮子雖然上常不饒人,骨子里卻是個口心的主兒。
不過這時候能替方婆子求,倒還足見心中良善……
說到底,那方婆子不過是徐氏的一個眼線,在這院子里盯著自己而已,今日便是真將轟了出去,徐氏豈不是會再派人來?
那時卻不知又會弄個什麼樣的人過來盯梢了,左右這方婆子的況自己還算悉,倒不如借著這個事開始慢慢將收拾老實了!
如此一想,安清悠不由得面稍霽,那方婆子眼尖,見這幅神,登時猶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救命稻草般爬了過來,跪在安清悠的面前連連磕頭,又開始自己的。
“大小姐,老奴知錯了!老奴這是瞎了狗眼,腦子里進了水,才做出這等糊涂事來!”
“大小姐,老奴在這院子這麼些年,好歹還比換個人悉些況不是?用不用生,今后我一定伺候得小姐您舒舒服服……”
“大小姐,您是知道老奴的,我那一家子貧苦,全靠老奴在府里當個婆子補家用,這若是沒了差事……您……您就全當老奴是個屁,把我放了吧!”
方婆子一邊說,一邊便開始起自己的耳來,只是這力氣卻要比剛才安清悠的那一記耳用得實在大太多了。
只見左右開弓之下,不一刻兩片面頰便一片通紅,配合上腮幫子腫起之勢,一張胖臉倒是和豬頭頗有幾分相似。
青兒瞧得不忍,終究忍不住出言勸道:
“小姐,方媽媽也是知道錯了,念在一大把年紀,您不如就放一馬吧。”
安清悠正要說話。卻見那方婆子搶著道:
“無妨無妨,都是老奴的錯,只要小姐您不生氣,老奴再多幾下又有何妨?”
話語說著又沖自己臉上來了幾下狠的,“劈啪”之聲甚是鏗鏘有力,清脆無比。
安清悠嘆了口氣,說道:
“罷了罷了,念你也是我這院子的老人,這一次便就這樣罷了。把我這院子小廚房的鑰匙給青兒,以后我的飲食由親自過手!方媽媽你可想清楚了,再給我弄這般搞東搞西的,就多想想你今日這張臉!”
方婆子如蒙大赦,連忙上前繳了鑰匙,安清悠頓了一頓,又向那些新來的婆子仆婦們道:
“我本不是個小氣的人。今日罰方媽媽,卻更是教你們不能做這等沒規矩的事,以后小心做事,自然有你們的好!話就說到這里,大家各自該忙什麼忙各自的吧!”
幾個婆子仆婦見方清悠并沒有遷怒于們,不約而同的長長松了一口氣。
更有人心想,都說這大小姐懦弱可欺,今日看來,只怕是人言多有誤傳。
這位主子躺在病床上尚且如此,好的時候還不知有多明會使出來呢!那方婆子雖然是夫人帶過來的人,自己卻也不能跟得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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