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眾人才梳理清了來龍去脈。

一個月前，皇上出宮舉行祭典之時遭遇刺客，程如凜從旁護駕，二人一道中了邪毒。為了避免人心惶惶，皇上命知人嚴守，由曾太醫牽頭暗中尋找解毒之道。

曾太醫輾轉多次才意外發現瑞王妃醫超群，二人商議多日推敲出這五福湯的解毒配方，請人日夜盯著熬製二十八天，冇想到還差兩天就完工之時遇到了瑞王這莽夫。

“既是陛下和程大人急需之，為何不派人嚴加看管？”瑞王抹著一頭冷汗，臉白如紙。

鄭姝兒口而出：“你瞎嗎？我滿院子溜達的都是男人，你帶著兵士過來找茬，一個一個都打什麼樣了？！”

方流宇默默往前了一步，他臉上的拳印還清晰可見呢。

程如凜又道：“當初我想派加些燭鏡院護衛守著，王妃道不喜外人近旁，且瑞王府守衛嚴，家規森嚴，萬萬不會出什麼茬子，我這纔打消了主意。”

他一雙目在瑞王握的袖上掃了一眼，角笑意煙消雲散：“我這條命無足輕重、死生在天，可要是陛下因此有個三長兩短，在場你我株連九族也難辭其咎。事已至此，我等不得要逾矩過問瑞王爺和瑞王妃的家事了。”

瑞王臉上青白加，半晌才冷著臉向鄭姝兒：“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我剛回來的時候不說？”

鄭姝兒見他甩鍋甩得順暢，登時直翻白眼：“我倒是想跟你說，王爺一回來就忙著安頓你的心肝婠婠，哪裡聽得了半句我的話？我還冇張呢你就想著把我圈、好給你的心上人騰地方，這會兒又倒打一耙怨我了？”

頂著曾太醫和程如凜的目，乃至其後的皇上安危，瑞王一句話也反駁不出。鄭姝兒還冇過癮，自顧自小聲嘀咕：“還什麼驃騎將軍呢，一點道理不講，自己犯了錯就知道推卸責任——你帶兵打仗也是這樣？”

瑞王狠狠一眼剜了過來，冇想到鄭姝兒不甘示弱瞪大了眼：“看什麼！不服氣？！不服氣你自己去熬五福湯啊！”

曾老太醫適時開口：“王爺王妃息怒，此時口舌之辯無益，當務之急是想想解決辦法。”

“我冇招了。”鄭姝兒乾脆地環起雙臂，轉裝死。

曾太醫見狀也不由得著急，低聲道：“王妃醫遠在老朽之上，王妃要是放棄，那天下人也不會有什麼辦法了。老朽懇求王妃，好歹再想想辦法——商議之初，王妃不是說還有一條解決之路嗎？”

鄭姝兒皺眉道：“那法子太兇險，我冇法用。”

曾老太醫一掀前襟跪了下來：“為今之計，也隻能求王妃冒一把險了。”

眾人見他跪下，唬得連忙去扶。曾老太醫跪得堅決，一雙渾濁老眼滿是哀求，旁人竟冇一個能將他扶得起來的。

瑞王原先聽鄭姝兒說無藥可醫，一顆心沉到了底：回朝覲見之時，皇帝對他親和有加、封賞厚，明裡暗裡還多次提及瑞王妃辛勞。可他那時不明真相，竟冇有悟到其中深意。

掀翻藥鼎這事要是傳出去，不等皇上發落，他自己就得迫於全天下討伐之口自刎謝罪。聽聞鄭姝兒言下之意還有其他解決之道，瑞王猶如絕路逢生，也顧不了許多，一回也衝鄭姝兒跪了下去。

“王妃，今日之事，是本王太過魯莽，本王向王妃賠罪。隻是家國大義當前，還請王妃不計前嫌，先熬製解藥要。若因你我之置氣讓龍抱恙，王妃自己也難辭其咎——”

“打住打住！”鄭姝兒大聲打斷了他，“你在這兒道德綁架我！什麼家國大義什麼難辭其咎，這事兒從頭到尾都是你一人的過錯，是你小不顧家大不顧國，才害得陛下和程大人無藥可醫，我隻不過是為病人診斷的醫者，我有什麼咎？合著怪罪你就是我的不對了？”

瑞王生下來便是天之驕子，這麼多年從未有人如此下他的麵子——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正妻。他滿心邪火竄，卻隻能垂頭忍著，任由鄭姝兒辱罵。

最後還是程如凜出來打了圓場：“瑞王妃息怒，此事雖過在瑞王，但他也是無心之失。瑞王已誠心道歉，相信日後也不會乾擾王妃煉藥。王妃有什麼要求也儘可提出來，程某一定儘力滿足。”

他這話到了鄭姝兒心窩子上。鄭姝兒回頭把曾太醫扶起來，半信半疑看他：“你說話作數嗎？我什麼要求你都能滿足？”

“不是我，相信瑞王爺也會傾力相助的。”程如凜眼角又浮現出笑意。

他衝瑞王使了個眼，故作嚴肅道：“瑞王爺私事本不該我問，但堂堂王爺寵妾滅妻，傳出去難免惹人非議。瑞王妃天縱奇才，瑞王爺當善待王妃纔是。若今日這樣的荒唐事再發生，連程某也要為瑞王妃鳴不平了。”

“程大人教訓的是。”瑞王拱手道。

“要我繼續煉藥也可以，我要提幾個條件。”鄭姝兒終於鬆了口。

“第一，我在瑞王府的任何行，你們不得乾擾，尤其是春麗院中的事；”鄭姝兒特意警告地看了眼瑞王，又道：“第二，出王府是我的自由，瑞王不得乾涉過問。第三，藥煉之後，我要和離。”

瑞王猛地抬起頭。

“冇錯，就是和離。”鄭姝兒加重語氣。

程如凜和曾太醫尷尬對視一眼，輕咳一聲道：“皇家親事，即便和離也要先討聖上的旨意。王妃的最後一個條件，或許可以再考慮考慮。”

“那至瑞王不得阻攔我和離。如果可以，聖上那邊，我自己去求旨意。”鄭姝兒鐵了心道。

程如凜為難地看看瑞王，遲疑道：“王爺？”

“本王……冇意見。”瑞王一字一頓道。

得了這個答覆，鄭姝兒心裡纔算痛快了點。胡跟曾太醫道了彆，道：“離藥之期還有五天，四天之後您來找我。”

“一切就全拜托王妃了！”曾太醫又是長長一揖。

鄭姝兒扔下這爛攤子轉回了春麗院，瑞王賠著笑把那二人送出府門，下一秒便著雷霆之怒把周管家揪了出來。

“鄭姝兒什麼時候學了醫？又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囂張跋扈？親之前，不是出了名的懦弱怕事嗎？”他磨牙道。

周管家小心答道：“去年冬天，王妃母家出事，全家被髮落至漳州邊遠之地。王妃雖因著嫁給王爺免了被牽連，但也滿心憂愴，乃至……乃至投湖自儘。好在被家中下人及時發現救了上來，王妃大病一場，躺了十天，隨後便閉門不見人，直到後來主要醫書，纔有了醫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