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雲山寺山腳下。

鄭姝兒困得睜不開眼，下馬車的時候腳步都踉踉蹌蹌。

天殺的瑞王，一大早就派人把喊起來，在馬車上足足顛了大半個時辰。渾痠痛，隻想著今日之後就再也不用在春麗院中見到他，才咬牙撐了下來。

瑞王與王婠婠攜手從另一架馬車下來，同樣是顛了一路，王婠婠著大肚子居然還容煥發、頻頻向示好。

鄭姝兒視若無睹，如行走般爬到半山腰，敷衍地拜了拜送子觀音，本以為走完流程就能回去補覺了，誰料王婠婠忽而提出，要在此誦讀抄錄佛經一卷，更顯心誠。

瑞王自然滿口答應。鄭姝兒見回去無，索破罐子破摔，尋了一間靜室呼呼大睡。醒來的時候，王婠婠居然還在另一側抄經。

“我說，差不多得了吧，都兩個時辰了。”鄭姝兒忍無可忍。

“姐姐累了嗎？”王婠婠如驚的兔子，躊躇片刻道：“妹妹的佛經已經抄錄好，現下正在抄錄姐姐的那份。”

“誰讓你替我抄了？我不用。”鄭姝兒皺眉道。

王婠婠垂下頭，低聲道：“姐姐昨日想必是求過王爺了，王爺去陪了我，今日還願意帶我一起來祈福，這都是姐姐的功勞。妹妹力微，實在不知道怎麼報答姐姐，隻能替姐姐多求求菩薩，姐姐也要做母親了，妹妹願姐姐和姐姐的兒子……”

“得了得了，你願意乾嘛就乾嘛吧。”鄭姝兒被念得頭腦發昏，起往外走去。

王婠婠的唸叨過門板追了上來：“姐姐要想散心的話，往左拐過兩個路口，有一風景秀麗之——”

鄭姝兒腦袋嗡嗡作響，逃得越發快了。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王婠婠終於放下了筆，揮退下人，出門去尋鄭姝兒。

出門往左拐過兩個路口，是一極為僻靜的小亭。亭子幾乎懸空掛在半山壁，驚險有趣，將山下景全數囊括在。鄭姝兒果不其然就站在亭子之上憑欄遠眺。

似乎站著打起了盹兒，形頗為不穩。山風吹來，幾乎搖晃地要摔倒在地。

王婠婠放慢了腳步，環顧四周，一人也無。

鄭姝兒忽而站直了子，王婠婠心頭一驚，跟著停了下來。

鄭姝兒了頭髮，似是疲倦到極點，乾脆趴在欄桿上背對坐了下來。

這個姿勢，很好。

王婠婠神越發冷峻，邁進的步子輕快而無一點聲音。山風嗚咽，這亭子似乎吱呀作響。

還差兩步。

王婠婠深吸一口氣，目落在了鄭姝兒左臂下枕著的欄桿木。

這塊木頭年久失修，稍稍用力便可撞斷。隻需在鄭姝兒背後推上一掌，鄭姝兒便會“意外”墜崖，冇人會查到任何證據。

還差一步。

王婠婠站穩，朝著的背出雙手，猛力一推——

鄭姝兒忽而低頭，靈巧地從腋下鑽到了背後，反手扣住的肩膀往前一推，王婠婠隻覺得眼前一花，便不由控製地向前撞去。

欄桿木“哢嚓”一聲被撞斷，王婠婠瞪大雙眼“啊”得尖出聲，山下景猛然間朝撲來，下意識出另一隻手扶住欄桿，誰料鄭姝兒一腳踹斷了最後一救命稻草。

“啊啊啊！！救命啊！”王婠婠肚子硌在半截欄桿木上，整個上被著懸在半空中，全上下唯一的支點就是鄭姝兒扣著的肩膀。

被嚇得魂飛魄散，拚命掙紮著想起，可後鄭姝兒巧勁兒用得極好，這個姿勢，使不出半點力氣。

鄭姝兒嘻嘻笑了起來：“推我？想得。”

“姐姐！姐姐饒命！救命啊！”王婠婠涕淚齊飛，瞬間變了哭腔：“快拉我上去！”

“彆喊了。你把我引到這個地方，不就是因為這裡清淨無人嗎？”鄭姝兒鬆了點力道，王婠婠又下了幾分。

“彆彆！姐姐誤會了，我冇想害姐姐！嗚嗚……好高，快拉我上去！”死亡的恐懼如此真實，王婠婠被嚇破了膽，喊得越發淒厲。

鄭姝兒越發不不慢：“知道我是如何發現的嗎？”

“怎麼發現的？”王婠婠慌之中反問一句。

“你承認想害我了？”鄭姝兒冷笑道。

“我……我冇……”王婠婠麵白如紙。

“你一個從邊境被瑞王帶回來的子，從冇過京城，第一次來雲山寺，怎麼會知道靜室之中出門往左拐過兩個路口，有這樣一個亭子？我過來檢視，又怎麼正巧發現這亭子危機重重？”鄭姝兒反問道。

“我——”王婠婠啞口無言，淚水越發洶湧：“我不是故意的，這都是巧合，都是巧合……”

“那就讓婠婠姑娘墜崖變下一個巧合吧。”鄭姝兒又鬆了幾分力道，王婠婠子落大半，心理防線瞬間崩塌，哭喊道：“我錯了！我錯了姐姐！我鬼迷心竅……救命啊！救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哭得撕心裂肺，雙手無助地在空中揮舞。鄭姝兒聲音冷厲甚過寒風，直刺的心臟：“我給過你機會了，你不珍惜。”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婠婠哭得快要暈厥過去，鄭姝兒摁了片刻，終於冷哼一聲把拽了上來。

“這是對你最後一次警告。再不老實，我讓你拿命來賠。”

“是是……謝王妃饒命！”王婠婠絕逢生，毫不敢多留，連滾帶爬逃離了此。

鄭姝兒著的背影，又轉頭看看那兇險萬分的折木，眸子越發冰寒。

自認與王婠婠無冤無仇，一向隻把當耍耍心機爭寵的尋常姑娘，冇想到還真敢對下死手。

人心究竟有多不可探尋深挖之？

無風吹來，樹影後卻一片窸窣。鄭姝兒渾一繃，厲聲道：“誰？”

片刻，一個錦白影閃了出來。

“程如凜？”鄭姝兒大吃一驚：“你怎麼在這兒？”

“鄭大夫昨日不是說，今日讓我找你重診嗎？”程如凜臉上掛著笑，閒庭信步走了過來：“我來告知鄭大夫，今日覺良好，並無任何不良反應。”

“你在那兒多久了？”鄭姝兒柳眉一擰，要是被程如凜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張揚出去，對可冇什麼好。

“我剛到，”程如凜神態自若：“除了王妃和王姑娘，並未見到其他人。”

鄭姝兒心中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