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芳心中已經燃起了希的火花,但這火花想要燃燒熊熊烈火,不知還要付出多的心。
經過過去的那場欺騙之後,薛芳已經不敢再似年輕時一樣一頭栽進去,雖然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卻還想多觀察一陣子劉凌,以免又養出一個白眼狼來。
劉凌畢竟是小孩子,恢復的很快,張太妃的醫也很湛,僅憑著冷宮裡種的幾種草藥,就讓劉凌的傷口癒合了。
雖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疤痕,但隨著年歲的增長,張太妃肯定這個疤痕會慢慢消失無痕。
倒是宋娘子抱著劉凌的腦袋長吁短嘆了好一陣子,在看來,這孩子不但有些癔癥,還破了相,人生已經毀了大半了。
劉凌「破相」的消息當然傳到了袁貴妃那,這讓袁貴妃對劉凌的輕視之心更甚。皇后那邊似乎也得到了消息,但除了讓人給含冰殿送來了一盒燕窩以外,再沒有任何作。
經過「摔頭」之後,含冰殿里的劉凌也好像一夜長大,整個人穩重許多,每天不需要宋娘子起就早早起床,提著布包就去冷宮深上學,中午也在薛太妃那吃了,直到傍晚才回來。
為了這個,對薛太妃又敬又怕的宋娘子將燕窩、大半的米面和布帛都送去了薛太妃那,就怕劉凌在那裡吃不飽穿不暖。
畢竟冷宮裡人人都知道薛太妃份位雖高,可薛家已經無人,一直照拂薛太妃的是的母族家中,可後宮里沒有母族出的孩,能照顧的也有限。
這一日,劉凌又在綠卿閣里學習,薛太妃教了半晌,發現他又對著窗外發獃,不由得掐住他的臉皮,沒好氣地問:「你又在看什麼?從上次摔破頭開始就老走神,你是真把腦袋摔壞了嗎?」
劉凌老是習慣往外看,自然是希能看到再次「下凡」的仙人,但時間一久,他也就慢慢知道仙人來的恐怕沒有那麼頻繁。
此時他被薛太妃這麼一揪,猛然間想起上次仙人們說的話,看到薛太妃的臉,聯想起仙人們的話,再想到冷宮那麼多的「太妃」,竟鬼使神差地冒了一句:
「薛太妃,什麼是斷袖之癖?」
哐當!
聽到劉凌的話,後泡著茶的稱心嚇得摔了自己手中的茶盞。
而為提問者的劉凌,只覺得還在揪著自己臉的手指一下子變得虛弱無力起來,從臉頰綿綿的開。
接著,薛太妃像是了極大的打擊一般,往後退了幾步,不敢置信地看向劉凌:
「你……你怎麼……誰告訴你……」
這在宮中,是無人敢提起的舊事啊!
「薛太妃,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劉凌有些懊惱地放下筆站起,極力解釋:「我無意間聽見的,我不知道什麼是斷袖,很是好奇,所以才問……」
「……無意?」
薛太妃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復又睜開。
「是,你這個年紀,只能是從別人那裡聽來。是誰……誰這麼大膽……」
莫不是故意給他知道,讓他來試探?
薛太妃驚疑不定地看了劉凌一眼,只見他滿臉好奇和迷茫,還有幾分不安,心中估著他應該所言不虛,不由得了,靜默了片刻,才嘆出一口氣來。
「是我想岔了,想著你五歲才開始開蒙,應該先多教你習字,卻忘了你天生與我一般過目不忘,習字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你是天家的骨,最該學的不是字,而是史……」
「史?薛太妃,您是要告訴我以前發生的事嗎?那些誰也不願告訴我的事?」劉凌興地眼睛里直冒。「我每次一問宋娘子我父皇的事,都說那不是我該知道的……」
「不過是袁妖挑出來養廢你的庸人,能知道什麼!」薛太妃冷哼一聲,顯然對宋娘子很看不上眼。
「你想知道舊事,但我說的並不算準,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薛太妃說完這句話,揚起下示意劉凌跟上自己,率先向著門外而去。
稱心和幾個宮有些不安的看向薛太妃,卻見不以為然地抬起了手,這才沒有勸阻。
「看袁妖的樣子,恐怕不會讓你上學了,你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跟著我上課,所以我要先告訴告誡你一些事。」
「是。」
「這靜安宮中,除了拾翠殿外,還有明義殿,綾綺殿,珠鏡殿,紫欄殿,清思殿,飛霜殿,以及不偏閣。這裡每殿都有自己的主人,還有不住在偏殿里的妃嬪。除了珠鏡殿的張太妃和我好,其他幾殿的主人並不見得和我深厚。你在拾翠殿里跑沒關係,其他地方沒我引著,不要瞎逛。」
就在薛太妃說話間,從花叢里突然跳出一個人,頭上上滿秋,滿臉癡笑地湊了過來,對著薛太妃就出了手去。
「皇後娘娘,您怎麼來花園了?您看看臣妾摘的花漂不漂亮?臣妾送您幾朵,您把那葯也給臣妾們一點可以嗎?」
的手枯乾如爪,一把向薛太妃的臉面,薛太妃也不是吃素的,手擋住的手,就把往旁邊用力一推。
這一推,瘋人就直接被推倒了花叢里,頓時嚎啕大哭。
「皇後娘娘你好狠的心啊!您明明有葯讓陛下能臨幸我們,怎麼能就一個人霸佔呢?嗚嗚嗚嗚……我們和男人爭已經夠苦了,您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們嗎啊啊啊啊啊啊……」
可憐跟在薛太妃後面的劉凌聽得小臉都皺起來了,再見那瘋人又哭又嚎又踢,簡直像是鬼神附,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對不住,對不住,我們一個沒留神,就讓娘娘跑出來了……」幾個小宦聞聲趕了過來,一把架住地上的瘋子,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看向薛太妃,就把拖了走,老遠的還能聽到的哭喊。
「陛下啊……陛下!懷柳君,你不能這樣做!陛下是所有人的!啊!」
這樣的癲狂讓劉凌半天回不過神來,薛太妃有些傷地搖了搖頭,這才回頭安他:「你不必害怕,們雖然瘋了,但很難跑出去。」
「我不怕的,薛太妃,我住的附近也有……」
這種瘋子。
「都是可憐人罷了,想不開啊。」
薛太妃又嘆了口氣。
「剛才說的皇后……」
劉凌有些在意的話。
「是桑昭儀,先帝還在東宮為太子時的奉儀,後來先帝登基,晉陞為昭儀,一生都未晉位。剛才說的皇後娘娘,指的是你的皇祖母,故去的太後娘娘……」
薛太妃的聲音漸漸弱到微不可聞。
「不是又一個可憐人罷了。」
劉凌似懂非懂,跟著薛太妃一路穿過乾涸的小湖、凋零的七八糟的園,看盡了何謂「蕭瑟」之後,來了一座殿前。
劉凌抬起頭,他如今已經能識得許多字了,見殿門牌匾上書著「明義殿」三個字,立刻驚訝地扭頭向薛太妃。
「這是……是……」
是從沒出來過的趙太妃的居所!
「居然是薛太妃來了……」門口在打瞌睡的中年宦見來了人,驚得一激靈,嚇得連忙拔進了殿中。
薛太妃也不管他們想什麼,拉著劉凌的小手直正殿,徑直踏了院子,口中朗聲喊道:「趙清儀,我帶個孩子來見你,你在不在?」
「我記得我說過,你我老死不相往來……」
一聲有些低沉的聲音從正殿的宮室之中傳來,隨之走出一位穿著黑的中年子。
只見這子頭髮花白相間,年齡似乎比薛太妃要大,容貌也比更顯老態,只是渾氣度,半點不弱薛太妃半分。
看得出,這位太妃年輕的時候十分清麗,但如今眉眼已經微微有些下垂,最顯眼的便是手腕間套著的那串佛珠。
除此之外,渾上下的書卷氣,真是素舊都掩不住。
「去磕頭,論輩分,也是你的祖母。」
薛太妃二話不說,扯著劉凌就讓他去下跪。
劉凌也很聽話,三兩步走上前,朝著趙太妃結結實實就磕了幾個頭,口中恭恭敬敬地稱道:「給趙太妃問好。」
「薛芳,你這是何意?」
趙太妃也不避讓,了禮后皺眉問著殿前的薛太妃。
「趙清儀,他是劉未之子。因為袁妖的原因,從小生在含冰殿中,盡冷遇。」
薛太妃一邊說,一邊看著趙太妃的表,見眉頭微不可見地了,便知道明白了。
「你們進來說話吧。」
果不其然,趙太妃也不客套,側了側就讓們進殿。
劉凌丈二和尚不著頭腦,莫名其妙地跟著薛太妃進了明義殿的宮室。
這裡比薛太妃住的地方好得多,不但又大又寬敞,甚至還點著熏香,滿屋子都是書,最顯眼的位置還擺著一座佛龕。
除此之外,這裡伺候的宮人也比薛太妃的多,竟有五六人。這在冷宮中簡直是稀奇事。
薛太妃見劉凌進來以後愣兒吧唧的,手指了指趙太妃,溫聲道:
「你不是問我,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這位是高祖時太史令家的嫡脈之,以史之得到重用而封為德妃的趙太妃。平帝時期的《中起居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負責記錄的。我帶你來見,是因為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事。」
『原來是讓我帶孩子來了……』
趙太妃悄悄翻了個白眼。
「你說那勞什子東西幹什麼,十句里九句都是假的,我也不想再提。」
「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也不在這裡自討沒趣。」
薛太妃瞭然地笑了笑,拍了拍劉凌的肩膀。
「你過目不忘,剛才怎麼來的記住了嗎?」
劉凌點了點頭。
「嗯。」
「那你在這裡問完趙太妃該問的問題,就自己回去,知道嗎?」
「薛太妃,您不和我一起……」
「你說他過目不忘?和你一樣?」
趙太妃悚然地向劉凌。
「他才幾歲?」
「五歲出頭,虛歲已經七歲了。」
薛太妃角出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若靜安宮裡有人能明白我在想什麼,只有你了。」
「薛芳,你這是又想豪賭一次?莫忘了上一次,你害的我們……」
「趙清儀,我們還有什麼可以輸的嗎?!」
薛太妃語調微微提高,打斷了趙太妃的話。
「你覺得我們像是行走一般在這裡枯熬,就算是活下來了?」
趙太妃被問的一怔,半天回不過神來。
「就這樣吧,你若不願意,等會就讓這孩子回去,我不勉強你。劉凌,你去給趙太妃跪下,要收你,你就行個拜師禮,那是他們史家的規矩。」
薛太妃乾脆利落地丟下這句話,抬腳就走。
劉凌莫名其妙地又跪了下來,抬眼和滿臉錯愕的趙太妃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流才好。
明義殿里的宮人們早在薛太妃走的時候就悄悄的撤了出去,此時點著熏香的明義殿里幽香陣陣,自有一番和含冰殿、綠卿閣不一般的安詳。
但對於劉凌這個小孩子來說,這個燃著香的宮室,此刻靜謐無聲到像是什麼囚籠一般,心裡也是七上八下。
劉凌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只覺得這位從頭到尾都沒有笑容的太妃,就像是廟裡的菩薩,整個人都是莊嚴肅穆的,一點都不敢放鬆。
正在他到無邊的力襲來時,卻見這位如菩薩般嚴肅的太妃,煩躁地做了一個毫沒有風度的作:
——使勁跺了跺腳,臉上出了不甘心的表。
「真是活見鬼,又給薛芳牽著鼻子走了!」
「哈?」
劉凌一下子沒從這種巨大的反差中回過神來。
「雖然你是皇子,但在我這裡,也別想我對你怎麼低聲下氣……」
趙太妃著佛珠,馬上又恢復了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
「喂,矮冬瓜,你可以對我提出一個問題,如果這問題我滿意了,你就能留在我這裡讀書。」
趙太妃居高臨下地擺著臭臉,對著還跪在地上的劉凌說道。
「矮,矮冬瓜……?」
「你的問題是這個?」
「當然不是!」
劉凌連忙大,雙手直擺。
「不是不是!」
「那你想問我什麼?」
『一點準備都沒有,這我怎麼問啊!』
劉凌心中淚流滿面。
趙太妃一不地視著小小的劉凌。
劉凌被這種力迫的差點想要隨便問些什麼,比如說一開始讓薛太妃變的「斷袖之癖」之類……
但他一想到一天到晚說著「風度風度」的薛太妃都能聞之變,他要一開口就是這句,估計要被趙太妃打出去……
想到這裡,劉凌垂目想了想,抬起頭來,問了趙太妃一個完全想象不到的問題。
「趙太妃,請問什麼樣的皇帝,可以稱之為『昭帝』呢?」
趙太妃眨了眨眼,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開口回答:「容儀恭曰昭,昭德有勞曰昭,聖聞周達曰昭……」
說完后,有些嘆為觀止地看向地上的劉凌:「你小小年紀,能不能活到長大還不一定,就想著謚號了嗎?」
「咦?」
啥?啥?
「不過,矮冬瓜……」趙太妃有些惡劣地蹲下子,了劉凌的臉,甚至用手指點了點他額頭的疤:
「就你現在這個面黃瘦的長相,恐怕是用不上『昭』呢。」
「……?!?!」
薛太妃,您究竟把我丟在這裡是做什麼的?
嗚嗚嗚嗚,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狼外婆嗎?
什麼長相,我還是個孩子啊!以後難道不能變嗎?
「磕頭吧。」
「呃?什麼?」
被打擊的無完的劉凌傻愣愣地睜大眼。
「我說,磕頭吧。磕我五個頭,我就將你收到門下……」
趙太妃扯出一個能嚇壞小孩子的笑容。
「我這裡,有許多好聽的故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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