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斐第二天的早班機,去別的城市。
與他同行的兩名高管見元加依專程早起來送他,在路上調侃陸斐是不是終于接了對方的追求。陸斐只說不是,便未繼續這個話題。他本來就不太談論自己的私人生活,所以大家也不介意,何況這一次陸斐與元加依相遇其實也是偶然,元加依在這里工作,兩人在酒店遇到,只是約在一起吃了頓飯而已。
用餐時,元加依說請求一個機會,只是試一試,期間他不會提任何要求,要是試過以后陸斐還覺得不合適的話他會痛快地走。
但元加依送來手機以后,便主告訴陸斐,不用再考慮他說過的話了。
“我還沒那麼偉大,想要做別人的療傷法寶。”元加依說,“哪怕是試一試,我也希這位對象的心里沒有別人。”
陸斐本就對此沒有回應,這麼一來,兩人便徹底固定為朋友的關系了。
元加依問:“照片都還沒換,你確定不準備復合了?”
陸斐送元加依到門口,關門前似乎回答了元加依的問題:“沒有我,他也會很好。”
陸斐拿回自己的手機,回復了兩個剛才錯過的工作電話,條理清晰地梳理好了接下來的安排。掛斷電話后,他不可避免地看了一會兒桌面的照片,然后進設置中,將壁紙更換為他以前留學時在飛機上拍的一張天空照片。
那時候不管是什麼都想要記錄,舒沅吃過的冰留下的木柄、狹小的閣樓里那張很凌的鐵藝床、兩人在街上經過商店櫥窗時的側影,還有圣誕節的晚上,他們隨了洋俗立在雪地里的圣誕樹。那天舒沅戴一頂大紅的線帽躲在樹后面,沖鏡頭吐舌頭,手機夜拍模式下形的畫面噪點,讓照片充滿了記憶的味道……這些照片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陪伴陸斐,從留學、到工作,到出柜并布置新家,組了陸斐乏味人生最絢爛的一部分。
換掉原本的照片,設置新的壁紙。
做完這個,陸斐心中到一陣輕松。
他把桌上的杯子推開,皺的紙巾也都收進垃圾桶里,到紙巾上的意時指尖有一秒鐘的發麻。
最后他收起筆記本電腦回了房間,在酒店浴室里沖了個澡,才干頭發來到桌前繼續工作。
大約一個小時后,陸斐收到了一封新郵件。
彈窗顯示在桌面上:“尊敬的會員,您今年的會員權益已升至Level9,優先用全新口味訂購特權……”
是月餅廣告。
再過一個星期就是中秋。
以往每年,陸斐都會在這家手工月餅店提前排隊訂購月餅,舒媽媽很喜歡吃這家的口味,但替陸斐心疼錢,說過好幾次不用特別去買。
陸斐給郵件點了已讀,關閉了彈窗。
從端午到中秋,今年陸斐沒有長輩可以送月餅了,自此正式與傳統節日告別。
對于部分年輕人來說,省去這些繁文縟節可能是一件輕松的事。
但陸斐這晚沒有睡好,在飛機上也點了咖啡。
一旁助理提醒他:“陸總,您還沒吃早餐,空腹喝咖啡對胃不好的。”
陸斐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卻轉而問了其它的事:“你失用了多久才走出來?”
陸斐竟然與他聊起了私人生活,助理有些驚訝,下意識答:“要看是哪次了。”
助理談過三次,其中有一次是他主提的分手,算不上失,他就舉例了另外兩次:“上一次失吧,我喜歡對方的,就那幾天都很難,整天想著對方,找上門去好幾次求復合都沒功,過了半年,也就漸漸地淡忘了。”
陸斐輕輕蹙眉,想到了什麼:“所以只需要半年。”
“半年算是短的。”助理似乎陷了回憶中,嘆道,“第一次失,我好幾年才緩過來……是我的初,我們大學在一起整整四年,畢業就分手,我們算是沒逃過這個魔咒。不瞞您說,哪怕我后來又談了兩次,還是會忍不住和比較。直到現在,在同學群看到關于的消息心還是會痛。好像這一輩子最激烈的,都只和有關了。”
陸斐道:“說明你那時很,才會難過這麼久。”
助理表示贊:“非常。”
兩人短暫地聊了一會兒私事,算是助理替陸斐工作以來的頭一遭。也是助理頭一遭覺與上司拉近了些私人關系上的距離,他有些高興這樣的流,可等他去了一趟衛生間回來,陸斐已經打開筆記本電腦在工作了。
陸斐沒再問過那些的問題。
他背脊直,眼神從容冷靜,全心地投思考,如同許多個日夜里他做過的那樣。聽說為了搞清楚數據的運算法則,陸斐專業進行了長達三年的學習,聽說為了留在這里為站得最高的人,陸斐拒絕了獵頭三翻四次的挖角。他可以為了一個設想,不厭其煩地對上級部門闡述它的可能,可以在所有人都參加團建的時候,留在辦公室等一個演算結果。
即便是在碎片化的時間里,陸斐也在不斷向上,向上。
仿佛不知疲累。
飛機舷窗外是湛藍天空與漂浮的云朵。
高空中沒有參照,它們看起來移緩慢,實際上一日數千里。
在這飛機上的乘客中,不,在這蕓蕓眾生中,陸斐或許不會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但是卻是最孤獨的那一個。
結束了一段以后,陸斐更加是陸斐。
*
從外地回到家中的第二天,舒沅回了一趟父親的老家。他的爺爺很久以前就不在那里居住了,耄耋之年念了舊才重新搬回去,父親也不是在那里長大的,這次舒沅是要跟著父母去看爺爺,舒爸爸中秋節有重要的活要出席,只得提前團圓。
進門后說他瘦了,問他是不是減,又問他陸斐呢,舒沅才想起來沒告訴爺爺他們已經分手的事。
他沒說,長輩們也沒說,老人經不得刺激,大家都不想讓他們心。
舒爸爸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說陸斐在工作。
一名小輩聽到這里很激,連連附和,說陸斐在發布會上的表現簡直驚艷,還拿出視頻來給老人們看。
當天一家人圍在一起觀看了陸斐的演講視頻,稱贊聲絡繹不絕,舒沅不出笑容。臨走前爺爺給了紅包,要舒沅帶給陸斐,說事業開門紅是好事,紅包代表好兆頭。
過了兩天,舒沅給陸斐發了一條信息,同意了他那天提的理方式。
他小題大做地委托了一位律師,全權代理兩套房子的事。
中秋節當天,所有的事都理完畢。
舒沅去了一趟陸斐的住,把舒媽媽給的月餅掛在了陸斐的門把手上,沒有敲門。爺爺給的紅包也在口袋里面了,陸斐打開就能看到。
這天雨,十月的天已經有些冷了。
舒沅沒有帶傘,把手揣進服口袋里,扣上衛的帽兜往外走。
小區里沒什麼路人,地面很,到都是霧蒙蒙的一片。
快走到小區出口時,遠遠地有一輛黑轎車從外面駛過,舒沅停頓了兩秒,沒看清車牌。
陸斐把車開進停車場,發現自己租的車位已經被人占了。
中秋節,人們走親訪友,小區的流車輛變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適逢佳節,陸斐不想打擾別人。他把車停在那車后面,在車里靠近前擋風玻璃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提示對方如果需要離開可以聯系他挪車。
這樣的況不會發生太多次了,因為陸斐已經準備要搬回自己家的房子。
他在這座生養他的城市終于重新找到了歸屬。
出了電梯,鄰居的門忽然打開了,三四個人有說有笑地從門后走出來,氣氛熱鬧,看樣子是主人家正在送客。陸斐冷不防與對方打了個照面,對方禮貌地對他點了點頭表示打招呼。
陸斐在家門口取下了掛在門把上的口袋。
里面是一盒月餅,一個紅包,外加一袋堅果。
陸斐看見了在最底下的一張紙條,上面的筆跡很悉。
[紅包爺爺給的,收著吧,不想要也得憋著。中秋快樂。]
底下還有一行字,筆跡要潦草一些:[PS:堅果是上次逛超市給你買的,是你的東西,現在還給你。]
陸斐記起來,分手后有一天凌晨,他接到舒沅的電話,對方在電話里的聲音很奇怪,聽起來很兇,但其實是在哭。
舒沅說:“你還有東西沒拿走。”
“一袋堅果。”
“是我今天和溫宜一起逛超市的時候給你買的。我不管,你并沒有說你今天本人不會來,我給你買了,你就得拿走。”
陸斐把紙條塞進了袋子里,輸碼準備開門。
鄰居陪著客人在等電梯。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站在門口的人們卻側了側,有人從電梯里走了出來。
“陸斐!”
舒沅站在走道里,渾地看著他。
不過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舒沅看起來比上次見面更加瘦了。
無暇顧及旁人的目,舒沅走過來說:“那個,我剛才在門口看見你車了。”
陸斐應了聲:“嗯,剛從公司回來。”
舒沅的額發在滴水,皮白得像明的一樣,他了臉,說:“我就是想提醒你,別忘了看看那袋堅果有沒有過期,萬一吃壞了肚子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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