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明閉上。

後麵那半也冇有再背下去。

可效果還是出來了。

偌大上書房嗡嗡讀書聲消失了，餘見蕭遇等人俱詫異回頭看來。

師傅驚訝過後，點頭欣然：“三殿下功課甚有進益。”

狠狠誇讚了番，而後又讓他先通讀下篇，纔回到前麵去。

裴月明頭皮頂著各種或驚訝或意味不明的目，接下來閉如同蚌殼，好不容易撐到午間下課，出了上書房，有氣無力對王鑒說：“咱們回去吧。”

可這件事還有後癥。

師傅真的很欣，課後大誇特誇了遍大有進益的三皇子殿下。然後這訊息傳到紫宸宮去了，皇帝還特地召師傅過去問話，龍大悅。

然後三皇子就被口諭誇讚了，皇帝還賞下筆墨紙硯和崇館新版的書籍，以資鼓勵。

筆墨紙硯不止有新貢的，還有用的玉泉箋，甚至皇帝本人收藏的頂級貢墨和澄泥硯，足有兩大箱。新版書籍更是擔接擔，足足十幾擔。

張太監笑：“陛下欣然，當場褒獎劉大人，連上書房諸大人俱得了賞。陛下還親自給您出了功課，讓你學下篇刑法誌。”

說著從懷裡小心掏出疊書稿，正是皇帝筆的註解和釋義，墨痕很新才晾乾的，“陛下極欣喜呢。”

看得出來，裴月明僵笑接過，小心問他：“……父皇冇宣我？”

張太監連忙解釋：“是張閣老和陳閣老來了，這開春了，河工銀子正急要商議，因此陛下顧不上……”

張太監怕三皇子生氣，疊聲解釋原因，裴月明忙道：“嗯，朝事要。”

心裡大鬆口氣，麵上努力做出有些不願的樣子，“那便罷了，朝政繁忙，公公多勸父皇休息。”

張太監十分高興：“殿下孝心，咱家定會轉告陛下。”

……不用了吧？

隻是不得不說句客套話做結束語而已。

好不容易送走了張太監，轉頭小太監們正抬進殿的堆東西，又犯了愁，怎麼辦？個不小心給蕭遲刷出了個“進步”的標簽。

顧不上吃午飯，得趕抓時間給他寫信解釋。

蠅頭小楷足足寫了好幾大張，小心翼翼給他說清楚課間的況，然後道歉再道歉。真不是故意的，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千萬原諒則個。

惴惴不安，爬上小榻睡午覺。

然後蕭遲就回來了。

再然後，比裴月明想象還有惱怒幾分，信紙被掌拍下，十幾擔新書和兩箱子筆墨紙硯就堆著跟前紮眼睛，他大怒：“誰要這堆玩意！”

蕭遲給氣得，當即寫信痛罵不知所謂，竟敢自作主張，還記得當初自己怎麼承諾的嗎？小丫頭片子是不是活膩歪了雲雲。

“給！”

擲筆，他大步衝出，直接出宮跑馬去了，連下午的課都給曠了。

於是裴月明再來，看到的就是蕭遲這封把噴了個狗淋頭的親筆信。

也生氣了。

喂這能怪嗎？你什麼都不告訴人，把握有偏差很正常好不好？知道你學渣，但誰知道渣到這個程度呢？

對著麪碗把它想象蕭遲頓狂，惡狠狠把碗三鮮龍鬚麪了個稀爛，裴月明洗了把臉，平了平氣纔回到小書案跟前，提筆追加解釋。

冇辦法，形勢比人強，隻能忍氣吞聲唄。

忍氣吞聲的的裴月明小心翼翼再解釋：“殿下見諒，我實在不是有意的，當時師傅站在跟前，我心裡焦急，想著舊年讀書時先生總是讓先誦背的，這才……”

誰知道你這麼不學無呢？

真的很難啊！

……

當然，這不學無裴月明隻是心裡想想，寫肯定不會這麼寫的，實際措辭非常非常婉轉，很小心翼翼解釋句，接著立即痛批其不合理的地方，力爭和蕭遲同仇敵愾。

可蕭遲還是看懂了。

他大怒，哼！這小丫頭居然敢鄙視他不？真是豈有此理？！

蕭遲堂堂皇子之尊，天潢貴胄，怎肯被個把小丫頭從門裡看扁了。

隻要他肯，就冇有他學不會的！

蕭遲冷哼聲，吩咐王鑒：“把書匣取來！”

王鑒愣：“……是，是！”

……

曠了日半的課，第三日蕭遲準時出現在上書房。

才坐下，皇太子蕭遇冷哼聲，“蕭遲，你豈敢辜負父皇的聖恩？”

蕭遲斜睨他眼，嗤笑：“你也可以啊。”

才得聖諭嘉獎功課，轉頭就連續曠課天半，蕭遇還真不敢。可就是因為這樣，蕭遲這幅臉更讓人嫉恨厭惡。

蕭遇怒目而視，蕭遲則挑釁掃眼他的左頰，那個上次被蕭遲拳下去臉青齒鬆的位置。

蕭遇左邊牙關陣齒痛，險些被氣出傷，不過經過上回他清楚，蕭遲還真敢衝上來就開打。他不想再丟這個人，也不打算再回皮之苦，怒氣沖沖轉頭看前。

蕭遲嗤笑聲。

蕭遇差點腦溢，深呼吸了口氣，魯莽武夫，他堂堂朝皇太子，不和此等人般見識。

蕭遲素來喜武厭，因而蕭遇才說他魯莽武夫，可偏偏今日，他又次讓人大跌眼鏡。

直在上麵裝聾作啞的劉師傅見皇子們消停了，這才輕咳兩聲，開始上課。

照例先讓大家通讀背誦，而後來到蕭遲案前，輕聲問：“卷二十三，刑法誌第三，殿下可能誦背？”

劉師傅想著蕭遲這兩日曠課，肯定是不能的，於是頓了頓，打算實在不行就讓他讀，要他不願意讀的話……也算了，自己就直接講吧。

但誰知蕭遲呷了口茶，隨手將茶盞擱在書案上：“夫人宵天地之貌，懷五常之，聰明粹，有生之最靈者也。爪牙不足以供耆，趨走不足以避利害，……”

全篇千多字，他竟字不差流暢背誦。

劉師傅訝異失語，須臾回神，開始提問，他順利答出。由淺而深，劉師傅連十幾問，蕭遲通通對答如流。

劉師傅驚訝極了，又欣然，連連說了幾個好，大讚：“這刑法誌，殿下是吃了，好極好極！”

花白鬍須抖，狠狠大讚番，又溫言吩咐開始預習下篇，劉師傅這才笑著回到前麵。

這次的上書房比上次還要安靜，落針可聞，好半晌，蕭遇才冷哼聲回過頭去。

他並不相信蕭遲兩天就把長篇誌吃，肯定是閉門思過期間並背的，故意用來嘩眾取寵，好博父皇讚譽。

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包括劉師傅，不過師傅並冇說什麼，肯學就好。

隻除了個人，那就是裴月明。

作為最清楚前因後果的人之，裴月明簡直目瞪口呆。

媽呀太厲害了啊！

僅僅兩個晚上搭個白天，他就將整篇千多字的刑法誌誦背如流，連註解釋義都全部吃了，他甚至冇有多耽誤晚上睡覺。

這記憶力和理解能力簡直了，真真讓刮目相看，太讓人驚訝了啊！

學渣隨時翻變學霸，太杠了！！

……

萬籟俱靜夜幕黢黑，重華宮殿燈火通明。

蕭遲赤足斜倚在榻上，執著象牙筷子有下冇下挑著跟前白瓷小碟裡頭的菜。

王鑒立在邊說得唾沫橫飛，他竟罕見冇有皺眉嫌棄，“……殿下你不知道，裴姑娘當時驚詫極了，要不是在外頭，險些都顧不上回神。”

“回來後啊，圍著小的問了許久，驚得眼都瞪圓了，連晚膳都冇顧得上吃呢。”

蕭遲心舒暢，爽得不行。

你個小丫頭片子，見過多世麵？瞧瞧嚇到了吧？看以後還敢不敢來鄙視你爺？

哼！

他心裡得意，上卻輕哼聲，隻道：“區區《漢書》，難得到我嗎？”

王鑒立即答道：“殿下能能武，自是不能的。”

蕭遲很滿意，擲下筷子，接過熱帕了手，起吩咐：“去，取我書匣來。”

時連那書匣都看順眼了，他要再給點那小丫頭片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