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公府薛家，和朱皇後孃家梁國公府有些親戚關係，逢月初皇後召親近外命婦進宮說話時，盧夫人就經常在列。因上回聊起各家兒，朱皇後說讓帶進來見見。

謁見皇後，何等榮耀，這是閨閣兒抬份的重要途徑，之前還賴在床上裝病以博薛公爺疼惜的二姑娘火速病癒，為了這陪伴名額差點人腦袋爭狗腦袋。

這後宅是了鍋粥。

據二房梅姨孃的功力，裴月明覺得差不多能說薛公爺了，現在自己橫杠，這母該恨死了。

可想而知，日後得多出多麻煩事。

可恨蕭遲這傢夥還給留了張字條，說什麼“小丫頭，再有下次，可不能輕易饒你，……”洋洋灑灑寫了頁，爽得很。

裴月明牙，看把這傢夥能得，早晚得把這傢夥坑上把，狠狠的，坑出了，看他還能不能這麼囂張！

想是很想的，不過冇，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正當裴月明琢磨怎麼才能蔽作，既打擊了敵人，也不損傷自己時。

又有人找麻煩了。

……

正確來說是找蕭遲麻煩。

這人毫無疑問是太子蕭遇。

蕭遇和蕭遲那是真正的字不合，上輩子了骨頭的兄弟，日常各種眼神鋒槍舌劍，除了在皇帝跟前還能收斂下外，哪天見麵若不譏誚上兩句，那肯定是太從西邊出來了。

連綿的春雨停了，和熙從隔扇窗濾進撒了半個上書房，蕭遲這傢夥也不知昨夜睡冇睡，害眼皮子控製不住直往下墜，正當頭點差點趴下去的時候，耳邊嗡嗡讀書聲忽蕭遇聲大喝。

“蕭遲！勤學不倦，尊師重道，你可還記得太.祖之訓？！”

裴月明翻了個白眼坐直：“當然記得。”

他冷笑聲：“上書房瞌睡神遊，這就是你的記得。”

裴月明曆練得多，早就不慌了，聞言腰，不不慢道：“太子有何證據啊？”

你有照相機嗎？你有人證嗎？邊上的蕭逸和四皇子正目不斜視繼續背書呢。

蕭遇冷哼：“師傅剛纔說的你聽見了？是與不是，讓師傅考上考就知。”

說著，他看向站在前頭的師傅。

讓裴月明略詫的是，師傅居然答應了。

今天上課的不是劉師傅，而是另個姓梁的師傅，新補上來不久的。上書房皇子三四個，師傅卻足足十幾個，都是皇帝親自考究過心挑選出來的。

不過不管是哪個師傅，遇上三無不時就次的這種事，都是和稀泥能避則避的。

這口答應下來的，還真是第次。

裴月明詫，抬頭了眼上麵緋袍長鬚及麵相年嚴肅的梁師傅。

梁師傅咳嗽聲，板著臉問：“禍固多藏於微，而發於人之所忽。殿下可知其義？”

今日學的還是漢書，司馬相如傳，這句在後世也是警世名言，按字麵翻譯就是“災禍本來就大多藏匿在蔽和細微的地方，而在人們的輕忽產生。”

提醒人們從平安順利及早發現災禍的苗頭，杜漸防微。引申出去，就是讓人時刻自省，切不可輕忽自滿，否則很容易日後遭遇大災禍。

句是好句，否則不會流傳千古，但蕭遲這麼個子的人，還正在不愉，他能願意聽到這種有所指的訓懈？

裴月明忍不住起眼皮子，掃兩眼前頭的梁師傅。

梁師傅眉心攏個川字，提高聲音：“殿下，請答題。”

裴月明挑了挑眉，慢吞吞答了句：“禍本多匿於蔽與細微之，而於人之輕忽生。”

上書房雀無聲，蕭逸和四皇子的背書聲不知不覺停了。

“且夫賢君之踐位也，豈特委瑣握齪，拘牽俗，循誦習傳，當世取說雲爾哉！”梁師傅倏地上前步，提高聲音接著又問：“三殿下，此為何義？”

裴月明眉心跳，這梁師傅今天是吃錯藥了？

蕭遲可不是個什麼尊師重道的，他連太子都照打不誤的主，這般咄咄人，若蕭遲真，硯臺砸過去可不是什麼稀奇事。

掃了整個上書房眼，見連外麵等著伺候的小太監們都引來了，趴在門邊個個張結舌，蕭逸和四皇子睜大眼睛驚異看來。蕭遇則麵帶鄙夷，和目對上還冷哼了聲。

裴月明站了起，淡淡道：“看來師傅是顱有恙了。”這時陣急促繁雜的腳步聲，在左配殿的七個師傅聞訊趕來，對劉師傅說：“還是帶他去太醫署瞧瞧吧。”

話罷直接離開上書房。

……

後嘈雜，作為諸師傅之首的劉師傅皺眉訊問，其餘人七舌。

今天的課到此為止，劉師傅匆匆宣佈散了。

諸皇子後腳也出了上書房，裴月明登輦，出宮門前，起轎簾往回了眼。

殿門前還鬨哄的，梁師傅正和劉師傅和在爭辯，不用聽能想到他辨些什麼，什麼負皇恩不敢懈怠，當儘力教道諸皇子之類的。

裴月明目移開，在蕭遇的明黃皇太子轎輦上掠過。收回視線，擱下轎簾。

今天這事明顯不對，梁師傅也不是什麼熱小青年，更不是第次上課，之前怎不見他這般嚴厲？突然像犯了羊癲瘋似的。

給裴月明的覺，像是在刻意引蕭遲發怒。

皺了皺眉。

其實蕭遲這個人，雖很欠打很氣人冇錯，但他真不是傳言般暴戾的，兇殘輒見更是無從談起。

來了這麼久，裴月明就冇聽他刑責過宮人太監，不管重華宮還是重華宮外的。就算偶爾有聽聞領罰的，那也是本犯了宮規的，不用報到他跟前王鑒就理了。

唯對得上的就是易怒，這傢夥脾氣壞得很，若有人敢挑釁，他絕對會給對方個終難忘的教訓。

可他是個皇子啊，這樣……還行吧。

那麼，他那名聲怎麼來的？

忍不住想，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傳的？

……

這個念頭起，裴月明就想到了蕭遇。

無他，這兩人關係最不好，而且最重要的是，兩人之間存在著非常厲害的競爭關係。

蕭遲乃作為個深得帝寵皇子，皇帝時常給他批改作業，親自佈置功課。且據裴月明所知，這待遇隻此家，連皇太子蕭遇都是冇有的。

如果蕭遇，他是有理由這麼做的。

想到這裡，不免想起今日的事。梁師傅區區個上書房師傅，好端端懟上蕭遲，要麼腦子有病，要麼有人指使。

而今日梁師傅的的發難，是由蕭遇的質問引起的。

嘖嘖。

裴月明不又聯想到之前跪太廟那樁，毆打太子，頂撞皇父。

假若蕭遇刻意挑釁，蕭遲這傢夥脾氣上來還真就照打不誤的，他又倔，皇帝來了未必就肯立即說清原委，再讓有心人乘隙挑撥幾句，皇帝大怒罵他，他頂撞上真不奇。

這兩樁，異曲同工，理得好是小事，理不好就了大事。

天地君親師，忠孝乃立之本，尊師乃天下讀書人謹守之道。不管哪件，旦被大肆宣揚，即斷絕蕭遲上進之道。

會是這樣嗎？

可要真是這樣的話，那蕭遲為什麼會計？

他真不是個蠢人啊。

蕭遲兩夜日誦並理解徹篇千字的史，智商絕對過。他下能力也不差，時不時過來，生活習慣和他總有不同的，可重華宮外愣是半點風聲不聞。宮人太監秩序井然，在和他在都樣。

還有，般長短的信模樣的語氣和字跡，也不知他是怎麼嗅到彆樣意味的，雖吃虧的是，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第六十分敏銳。

那如果真是蕭遇刻意煽的話，這種不算多高明的招數，他怎麼會就這麼往坑裡跳了？

……

想不明白，那就先不想了。

裴月明回到重華宮後，先提筆給蕭遲寫封信。

冇有提自己的疑，也冇問什麼，隻十分客觀且詳細的將今日發生的事敘述了遍。

裴月明今天待得久，直到晚膳吃了再睡下，蕭遲纔回來。

看信，他臉立即拉下來。

王鑒忙稟：“陛下口諭，將梁嗣懷調出上書房，由吏部重新安職。”

當天上午，皇帝就召了劉師傅和梁師傅去，隻道，上書房枯燥，委屈卿了，然後就讓他去吏部給重新安排職務。

皇帝再溫言，也看得他的不喜，吏部察聖意是把好手，當天下午就給梁師傅重新安排去個犄角旮旯的貧困州府當司馬，赴任期限十分迫，梁師傅不得不馬上啟程，行李家人隻能後頭跟上。

從時常能覲見天出宮廷的天子近臣，下子被灰溜溜攆出京，隻花了日功夫，後續估計還會磕絆不斷。

慘是夠慘的，隻是不大解氣，蕭遲不大滿意哼了聲，“便宜這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