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句是強撐著神來學校上課的。

　老師的筆在黑板上書寫著方程式，一敲一敲的像是沒有節奏的催眠曲，余句半瞇著眼，沒有靈魂地對著草稿紙上的答案。

　昨天回去之后他就睡不著了，在床上干躺了半個多小時，覺得浪費時間的，就起來看書了。

　看到天空泛白，洗洗吃吃去上課。

　口袋突然震了一下，余句腦袋一頓，睜開了快要閉上的眼睛。

　筆已經掉在了桌上，他沒覺自己瞇了多久，抬頭卻見老師的板書已經書寫到下塊黑板了。

　手機里是趙翼發來的消息。

　他問：“醒了？”

　余句點開相機，給趙翼拍了張黑板。

　趙翼：“這麼早的課啊”

　余句：“困死爹了”

　趙翼：“昨天沒怎麼睡？”

　余句：“是啊”

　余句：“就睡了四小時”

　余句這才想起來，他昨天到公寓了沒告訴趙翼。

　不過也沒必要說，他三點多才到公寓。

　趙翼：“昨天我給你打電話了你知道嗎？”

　余句愣了一下：“你給我打電話了？”

　余句發出去后點開了通話記錄，果然最新的那通是趙翼打來的，凌晨一點多。

　不過不是未接來電，通話時間十秒。

　趙翼的消息從屏幕上面跳了出來：“是啊，顧千行接的”

　余句挑了一下眉。

　接著，趙翼問：“你倆昨天，睡了？”

　“哧咳咳咳。”

　余句突然被口水嗆到。

　教室太安靜了，導致大家因為這個聲音紛紛回頭看他。

　余句給了個不好意思的眼神，把頭低下去。

　余句：“？？”

　余句：“怎麼可能！”

　趙翼：“害，嚇我一跳”

　趙翼：“那怎麼一點多了你還在他那，你還睡著了”

　余句：“你們電話說了什麼？”

　趙翼：“沒什麼啊，我看你一直沒有跟我說到家了，就給你打了個電話，沒想到是顧千行接的，聲音輕得不行，說你睡了”

　余句抿一條線。

　是這個況沒有錯，但怎麼被這麼敘述出來怪怪的。

　趙翼還在繼續說：“你怎麼一點多了還在人家家里睡啊？”

　趙翼：“所以昨天你不是自己回去的！是顧千行送你回去的！”

　趙翼：“我說呢，怎麼你走了他就跟著走，敢送你去的”

　余句沒辦法解釋自己在顧千行車上睡到三點的事，索就挑了個好回答。

　余句：“不是，他正好也回家，順路”

　趙翼：“他家和你家才不順路呢”

　余句：“……”

　余句：“所以就算是特意送我一程，有問題？”

　趙翼那頭直接笑出了聲：“沒問題沒問題”

　趙翼：“別生氣別生氣”

　趙翼：“知道你是直的，知道知道”

　余句：“跪安吧”

　趙翼：“好嘞”

　余句和趙翼認識了將近六年，余句早就已經習慣趙翼這樣了。

　從前是但凡有靠近余句，趙翼一定是起哄得最兇的那個，恨不得余句第二天就單，第三天就接吻，第四天就上床。

　自從趙翼向余句出柜，而余句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之后，現在不僅是，有帥哥靠近余句，趙翼也起哄，還起得更大聲了。

　沒幾秒，趙翼又來了：“最后一個問題”

　余句：“不，滾”

　趙翼：“哈哈哈，不是”

　趙翼：“誒你說”

　余句盯著屏幕看，好家伙，這狗東西發完這個之后就不說話了。

　余句：“……”

　被趙翼這麼一搞，余句完全神了，他抬頭看，老師又新寫了一面板書。

　他人生第一次等趙翼的消息。

　但又不能讓趙翼知道他在等。

　煎熬。

　終于在余句點了八次屏幕后，趙翼的消息終于發過來了。

　他說：“我剛想說什麼來著？接個電話忘了”

　余句拳頭握。

　趙翼：“哦哦哦”

　趙翼：“誒你說，顧千行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余句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睛。

　余句：“笑死”

　余句：“怎麼可能”

　余句繼續盯著屏幕看，他想著，趙翼會不會順勢的也問他，誒，那你是不是喜歡顧千行。

　不過趙翼沒問。

　他問的是：“哎你倆之前認識是怎麼個認識法啊？”

　趙翼：“有故事沒？”

　余句：“沒故事”

　余句：“就是高三暑假在朋友家見過幾面”

　余句：“僅此”

　趙翼：“so bored”

　趙翼這句話說完，就再也沒有說什麼了。

　余句等了數十秒，確定了趙翼不會再發來消息，才把手機鎖起來。

　接著他看著老師滿黑板的筆字，笑了。

　有病的，一邊期待著聊顧千行，一邊態度又我不是很想跟你聊他。

　拿起筆，昨天小陳的那些話又撞進了余句的腦袋里。

　不忍心醒。

　一直陪你。

　外套也給你了。

　余句腦袋有點疼，連續兩天的短睡眠讓他的思考能力下降了許多，不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連此刻本子上的「35-19」都能心算好久，到底是14還是26還是16。

　最后把16寫到等式里，他又拿起了手機，點開趙翼的微信。

　余句：“你昨天在酒吧想跟我說什麼？”

　余句：“被一個人唱歌打斷那時候”

　趙翼：“哦哦哦！”

　余句抿看著對方正在輸，等待。

　趙翼：“就是想跟你說小心周錦業圈子里的公子哥”

　趙翼：“怎麼說呢，雖然這個人是我男朋友吧，但他的花花腸子我還是知道的，他朋友的事多我也有聽說”

　趙翼：“不管直的彎的，很多渣男！”

　趙翼：“就說昨天打斷我們唱歌的那個，青蛙，此刻正在腳踏兩條船”

　趙翼：“男人有錢了就花，我和周錦業怎麼認識的你應該記得吧，約的炮”

　余句問：“那你為什麼不分？”

　趙翼：“這不是”

　趙翼：“他活好嘛”

　趙翼：“你是不知道，比我前男友好多了！”

　余句：“我，確實不想知道……”

　趙翼：“哎呀，反正在一起之后他也還行，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就著唄，無功無過”

　余句疑了：“你倆平常不是恩的嗎”

　余句：“看起來會在一起一輩子不分離”

　趙翼：“笑死，能不能撐到六一還不一定呢”

　趙翼：“害，這玩意兒能裝的”

　趙翼：“就說你還是太單純吧！”

　余句低頭打字“所以跟我說這些，是怕我被顧千行騙走？”

　想了想，他又改。

　余句：“所以你是怕我被人騙走？”

　趙翼：“算是吧”

　趙翼：“不過后來想了想，也沒什麼好說的”

　趙翼：“你好像是對顧千行沒什麼覺，要不是你剛剛跟我說你們沒故事，我都覺得你討厭他”

　余句愣了一下。

　余句：“我討厭他？”

　趙翼：“是啊”

　趙翼：“也不是”

　趙翼：“怎麼說呢，覺你好像很害怕和他說話，不想和他扯上關系的樣子”

　余句挑了一下眉。

　他想到了顧千行昨天的話。

　余句：“排斥？”

　趙翼：“對對對，你排斥他”

　余句頓了一下。

　余句：“沒討厭也沒排斥”

　余句：“昨天可能是太困了，所以懶得說話”

　余句隨手拉了個黑鍋：“前天在實驗室待到半夜4點”

　趙翼：“還得是你”

　趙翼：“算了，你也沒什麼好讓我心的，你分寸比我還強，我心你干嘛”

　趙翼：“你除了搞錢就是學習，你還能對什麼興趣？”

　余句有點心虛，他了一下面前戴著的葉子項鏈，不敢肯定這個話。

　趙翼：“而且你是直的，顧千行也是直的”

　趙翼：“所以更沒什麼好說的了”

　余句大拇指晃了一下，思緒好像突然卡住。

　余句：“你怎麼知道？”

　余句：“他有朋友？”

　趙翼：“這個我不知道”

　趙翼：“是昨天我看你們互還甜的，就問周錦業顧千行什麼取向嘛”

　趙翼：“周錦業說他們在校時，好多帥0跟顧千行表白，顧千行都表示自己是直的”

　余句：“沒有表白？”

　趙翼：“我沒問誒！”

　趙翼：“是哦！”

　趙翼：“所以后來想了想，我覺得你倆互甜，可能是我腐眼看人基”

　余句：“你也不是第一次”

　趙翼：“唉嘿”

　趙翼這下是真的沒有再發來消息了。

　沒多久，下課鈴就響了。

　余句沒有馬上離開，他把黑板上的都對完之后又拿起了手機，把和趙翼的聊天容重新看了一遍。

　莫名的，有點失落的覺。

　從昨天中午在HIC的活上遇見顧千行，到現在還不到24小時。

　這一天里，仿佛發生了好多事，但仿佛又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余句點開了顧千行的微信，他們的對話還在剛開始的問好階段。

　昨天分開到現在，顧千行沒找他，他也沒找顧千行。

　余句再從頭像點進去，繼續點右上角的三個點，按下了刪除。

　但是屏幕上跳出問他是否刪除時，余句卻猶豫了。

　好像是可以。

　但沒有必要。

　雖然提到當年，但其實和顧千行沒什麼關系。

　都是余句自己的問題。

　最后他還是點了取消，接著退出去，把顧千行的對話刪了，不留在聊天頁面。

　他有很多理由和顧千行當陌生人。

　但是和顧千行當朋友的理由，除了年時的那份悸，一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