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方滿14歲，是個熱衷冒險的青年。

他看完“林正英僵道長系列”後，簡直熱沸騰，買好可樂呼朋引伴，立了一組抓鬼敢死隊。

方滿當隊長，副隊長是一條狗，狗老斯的爸爸，江湖人稱狗脾氣。

眾所周知，建國以後中國連電影裡都沒有鬼了，更何況是充溢著浩然正氣的首都。方滿和小夥伴冒著寒風打起手電，抓了好幾天也沒看見半個鬼影，零食倒是吃了不，這一晃到了年三十，抓鬼敢死隊人心散落，只剩下方滿這個桿司令。

方滿依然不死心，拉了幾口飯，背著自己的法和乾糧，牽著狗脾氣上了山。

方滿對於山裡的氣味非常悉。花草樹木，飛蟲鳥，隔著一百米都能分辨出它們的味道。那天晚上，月很亮，一陣風吹來，潺潺的小溪泛著細碎的銀，方滿在河邊聞到了一陌生的香氣。

幽幽一縷，被清寒的風裹挾著掠過鼻尖，還沒聞清楚就沒了。

方滿循著縷縷的香氣，找到了一口枯井。此井廢棄多年，不深，也就四米左右，平日裡散發著枯葉泥沙和垃圾的味道。

而此時，幽暗的井下顯然多了一些東西。

狗脾氣朝著廢井大起來，汪汪聲在空寂的林中盤旋，顯得氣氛蕭索詭異。

方滿猶豫片刻，點了一蠟燭朝著井口探去，從鬼片的套路來看，如果蠟燭滅了就說明是隻厲鬼，那小命要，不跑不行。

火苗飄搖，昏黃燭照見一道如野般匍匐著的黑影，似乎是應到線，黑影了，半張青白的臉仰起，正對上方滿的眼睛——是一個小孩。

“臥槽！！！”

方滿一聲臥槽噴滅了蠟燭，井底再次陷深不可測的幽暗，仿佛下一秒，那小孩就會著井沿爬出來！

方滿骨悚然，往外逃了幾步逐漸冷靜下來，心道：“不能夠，會不會是誰家小孩掉井裡了？或者是被人扔進去的？”

這猜測並非空來風，是說有個/癖從學校拐走一個8歲的小孩，不敢殺人就把孩扔井裡了，方滿被鄰居家警察叔叔借走當搜救犬用，一路聞過去，好險才把渾是傷的孩救出來。

萬一真的是小孩掉井裡了，他一來一回至要兩個小時，等他回來，小孩可能就凍死了！

方滿咬咬牙，又跑回去，拿著手電筒往下照，“誒，你是哪家小孩啊？！”

井裡回著方滿的聲音，小孩卻沒靜，方滿垂了張漁網下去，讓他自己爬上來，小孩可能不敢，反倒往後了。

方滿思考了足足五分鍾，才綁好漁網，三兩下跳進了井裡。

到了井底，方滿終於見到了飄散香味的主人。小孩著腳，穿著一套藍白條紋的睡，面無表地著方滿。

方滿經過慫唧唧的反覆試探，得出這小孩是人不是鬼的結論。

小孩長得非常致，但對人的話沒反應，可能是聾啞人，也可能是弱智，那麼他被家人丟棄在井裡也是非常合理的。

既然是活人，方滿頓時不慫了，把羽絨下來蓋小孩上，想著接下來要怎麼辦。

有了他的羽絨，小孩一時半會兒應該凍不死，方滿想了想又道：“你……吃了嗎？”

小孩：盯。

“誒，你別盯著我，眼睛滴溜溜的怪嚇人。本來嘛，大晚上的掉井裡，正常小孩不得哭撅過去？你居然一點靜也沒有，也就是遇見了我，你換個人試試，當場嚇尿！”方滿從小就是個碎子，一張起來那張更是稀碎，絮絮叨叨地從包裡撈出一罐可樂來，“我就帶了可樂，你先將就著喝一點。”

小孩捧著可樂罐子，機械地喝完，繼續盯著方滿。

方滿被他看得心裡發，直到小孩打起了汽水嗝。小孩似乎從來沒打過嗝，登時瞪大了眼睛，兩隻小手捂住了。

這嗝打得非常可，一下衝淡了他的古怪氣質，方滿膽子又大了起來，了小孩的臉，發現他臉皮依然冰冷，沒多想就把小孩抱進了懷裡。

小孩掙扎起來，方滿聽見他小聲說燙。

方滿奇了，“你會說話？”

說話間恰好過了午夜十二點，新的一年來了，璀璨的煙花在夜幕中綻放開來。

小孩忽然不了，抬起眼皮著方滿，那雙缺乏波的黑瞳孔裡，映照出方滿的影子和滿天的煙花。

後來，方滿一家老小全找了過來，把他們從井裡撈上來後，方滿被老爸一頓好罵，爺爺擋在他前面，非常護短，不準他兒子罵寶貝孫子。

方滿一直忘不了當時那小孩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波，但不知道是什麼，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羨慕。

他們將小孩送去了警察局，據說是被人販子拐走的，他爸爸重謝方滿老爹，並將小孩領回了家。

從此方滿再也沒見過那小孩，並琢磨出許多疑點。

小孩著實古怪，他上穿的條紋睡，像極了病號服。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人販子要從醫院拐人，拐跑了之後還把人扔進了井裡？方滿琢磨不出來，後來滿心的疑被各種事埋沒，今天要不是故地重遊，方滿本想不起這事兒。也不知道小孩怎麼樣了，算算年紀，該上大學了吧。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

方滿回憶往事，頓生許多概，擰開保溫杯喝了幾口茶，忽聽得一聲狗，只見狗老斯四蹄踏雪，朝著他狂奔而來，一百二十斤的長大狗一下躥進方滿懷裡，拉著他肩膀，嗚咽著。

狗老斯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嚇著了，方滿對此已經習慣。狗老斯膽子屁點大，看見泰迪繞地走，甚至乾不過哈士奇。方滿抱著狗老斯，哄小孩似的顛了顛，調侃道：“我一百二十斤的寶寶被誰欺負了？”

狗老斯：“嗷嚶……”

聲落，一陣風襲來，方滿聞到了淡淡的腥味，很難形容的味道，像鐵鏽，像鮮，讓人心生不適。

不會有人在山上拋吧……

方滿皺了皺眉，把狗老斯栓在樹下，一個人順著狗老斯的爪印慢慢往前走。

不多時，方滿在廢井邊看見了一道人影。

那人背對著他，撐一把墨綠的傘，藍西裝，外面套著黑長風，材纖長拔，是背影就著錢很多的矜貴。

那人轉過，方滿一驚，他沒想到會在荒郊野外看見一個人。

孔缺。

細雪簌簌，孔缺站在雪裡，皮比雪還要白上三分，眼瞳漆黑，紅得灼目。白，黑，紅，這三種鋪展在白紙一般的雪地裡，讓他看起來像畫中人一般豔詭。

孔缺笑著與方滿對視幾秒，微微低頭戴上眼鏡，鏡框眼鏡中和了他豔鬼似的氣質，讓他看起來斯文不。

可再怎麼斯文，都掩蓋不住他上的腥味。方滿繃到了極點，第一因為孔缺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善茬，第二是方滿暈，聞到這種類似於氣的味道簡直要被熏過去了。這也是為什麼方滿從小就沒想當警察，但凡他見了必然就是豬隊友。

方滿往後退了一步，道：“你好啊，你剛才……站在井邊看什麼？”

孔缺輕笑一聲，與老朋友聊天般悠然閑適，道：“我在想，跳下去會不會死。”

方滿角一，道：“……不會。您只會一頭栽進樹葉垃圾堆。”

孔缺似乎覺得方滿說得很有道理，笑著點了點頭。

上，方滿被孔缺的古怪吸引，想仔細研究研究，但方滿的理智讓他快點跑，眼前的人不是殺人犯就是神經病。

孔缺道：“你為什麼來這裡？”

方滿老實道：“遛狗。”

孔缺笑了。

方滿納了悶，遛狗有什麼好笑的，這人笑點怎麼那麼低！

孔缺道：“你的狗剛剛跑得正歡快，看見我立刻嚇跑了，不好意思。”

方滿愣了半秒，道：“啊……您還客氣。其實你長得也不嚇人，就是氣場太強。”

孔缺：“……”

方滿不知道，孔缺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

方滿的鼻子上有一顆小紅痣，白月也有。

當然除此之外，方滿上沒有哪一點能比得上孔缺心中的白月

方滿出現在這裡太過巧合，孔缺懷疑有人刻意安排方滿與他偶遇，至於是什麼目的，無非是要他錢或者要他命。

還有可能是他“父親”派來的人。

這不讓孔缺興了起來，跳井自殺的心思都淡了許多。

孔缺緒發生了變化，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他上的腥氣變濃了。

方滿倍窒息，道：“……不打擾您，我就先走了。”

孔缺道：“雪越下越大了，你沒帶傘吧？我送你一程。”

孔缺笑著朝方滿走來，方滿心中警鈴大作，有點怕孔缺半路對他下毒手，忙道：“別，您留步，不必送。”

孔缺腳步一頓，真的不往前走了，笑道：“那麼，再見。”

方滿假裝淡定地往回走，實則時刻注意著後，孔缺的目一直鎖著他，方滿甚至能想象到他臉上一定掛著仿佛面一樣的笑容。他越走越快，抱著狗老斯坐上車才松了一口氣。

方滿心想，我也太慫了，一個撐傘的男把我嚇這樣，不能夠，瘦的，就算是殺人狂魔我也有一戰之力。

方滿遇到事喜歡分析，很快找到了原因，孔缺上類似於信息素的玩意兒天生克他。

方滿按了按太，深呼吸一口發了車子，總結道：“人間絕，奈何太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