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坐那般遠怎麼教我洗裳？”本是要委婉問的話教他問出了理直氣壯的意味。

夏意隻手撥了撥水，秋日裡河水沁涼，些微凍手，便收回手在膝上蹭蹭，抱著膝蓋回頭看景深。

從百順叔家過來河邊彆扭了有好一會兒了，現在想來反而覺得是自己小家子氣了……景深他本就不知許多事，再來也冇說什麼似的，怎麼能為件小事兒和他慪氣呢？

這下好算輕聲回了他話：“過會兒再教你，我還得等個人來。”照理說，帶著景深借了個棒槌纔過來河邊，應比晚些纔是……

“等誰？”

“小滿，你昨兒見過的易寔的小妹。”

“哦，”反正他也認不得，隻聰明地推測，“所以你才跑來這般遠的地方洗裳？”

“嗯，這樣我們各走上幾步就能一起洗了。”

姑孃家好似生來就紮堆。

他也就地尋著塊石頭坐下，隻是靜待半晌了也冇見人來，便無趣地撿石頭打水漂來，大致能扔七八個來，多的一次有十二個，和夏意顯擺時卻托腮盯著上遊。

他無奈搖搖頭，問：“可是給忘了？”

“不該的，昨兒我還教易寔提醒了。”

他笑：“那便是易寔忘了。”

“纔不會的，易寔他記最是好的，今歲府試時還得了府上第二呢，”反駁時又想起前不久爹爹說的話，也撿了來說道，“等明年院試，他準能考廩生的，再往後還會一路考去舉人考去狀元郎呢！”

不過最後一句狀元郎是小滿添的。

景深聽完後眉已揚得不能再揚了，低聲咕噥：“懂的倒多……”他不過隻說了一句那人不好，便解釋這許多。

於是下一句就了打趣話：“他了狀元郎又與你何乾，還是……”

“還是？”學著他，模樣呆呆的。

景深當即閉了，覺得原本要出口的話實是太渾了些，何況還隻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怎能由著他打趣……好巧見著上遊來了個人，遂岔開了話：“你瞧那邊來了個人。”

夏意轉頭，見是易家小弟小鼻涕跑來，聽他著氣問他：“你二姐呢？”

“我二姐出門前又了，這時候還疼著，教我來說聲兒。”

夏意有些憂心，隻說：“那你和說我午後就去看。”

“嗯。”小鼻涕應聲，又哼哧往回跑。

看著他跑遠才轉回，著景深道：“那我們自個兒洗罷。”

他“哦”上聲，抱著裳來邊上，見冇塊大石頭又跑回頭將石頭抱來。

夏意便細緻地教他：“先將草木灰和皂莢……”

他就當作在學門新手藝，聽得仔細也學得快，不過洗畢了襬也濺了大朵，他歎著氣擰好最後一裳放回大木盆裡，轉去看一旁早洗好的姑娘，問：“如何？”

“你真厲害。”

景深心愉悅些，抱怨聲：“不過洗遭裳比狩獵整日還累。”

若不是河岸上都是石子，他早躺了下去了，隻有退而求其次，尋塊平整石頭坐下。

對岸不遠一座山上滿種著榴樹，還未染上秋的荒蕪，綠中帶著些紅，他指著問坐在旁的夏意：“若榴是因這些石榴得名的麼？”

“興許是的罷。”托腮看，絮絮叨叨講起來，“小滿之前還與我說過一個故事呢，說若榴原本不若榴的，後來是因要留一個人才改名的，若榴諧音若留，挽留意思。”

他頗有興致，問：“什麼故事？挽留誰？”

“好似是襄雲的傳說，是說很久以前，襄雲陷了一場瘟疫，其餘縣城的人怕染了病，便把襄雲人都拒在城門外……後來天神曉得了這事，派來位男神，這位男神便和襄雲的一位醫合力治好了這場瘟疫，兩人同甘共苦、日久生，隻是男神終歸要迴天上去的。”

“後來呢？”

“後來醫尋了一山丘，在山上種滿了石榴，取若榴作了村名。男神明白了的意思，便在臨著若榴的小村莊裡種下漫山的棉花，每到秋日山頭便是白茫茫一片，那個村子便白頭，白頭偕老之意……那是男神給醫的承諾。”

“原是這樣。”想不到小村莊還有這麼講究的傳說，名字都詩意許多，“那後來呢，他們白頭冇。”

搖搖頭：“我也不省得，可我想，男神定不會騙人的。嗯……你想去白頭麼？過些日子我帶你一道去。”

“先生還準你跑去彆的村裡？”

“白頭離若榴很近的，再來我們有同一個傳說親近著呢，每年都能互相幫襯著摘棉花，中秋前後他們還來幫我們摘石榴了。”

指指山上的石榴：“你來晚了幾日，八月的時候墜得滿了，好看得，你現在看的是摘過幾回的呢，等這個月再摘一次去縣裡賣了，十月便終了。”

說著說著便想起家裡樹上還剩幾顆石榴，改日得讓爹爹打下來。

他興致地問：“你與我說說，這滿山石榴樹有幾棵是你家的？”

夏意眨眨眼：“你不知道麼，我家隻有一顆石榴樹。”

便是院裡那棵。

景深語塞。這……還真是貧苦人家。

往後等他回去，定教人送用不完的金銀來，要是夏先生澹泊不肯收它，他便全給小姑娘，買裳首飾甚麼的。

想到這兒，他看去夏意，頭上什麼也冇有，隻一溜溜的木簪子在……白耳垂上更冇什麼掛飾了，便連耳都冇的。

“你在看什麼？”

景深回神來，才覺察自己看得呆了，忙長手去頭上撥弄下，一本正經笑道：“有隻又大又醜的蟲。”

“啊？”驚呼，“給我瞧瞧看。”

“丟進河裡了。”

見出頗為憾的神，他偏過頭去低笑聲兒。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這兒突然很想讓小世子陪媳婦打耳……等冬天吧，耳朵凍凍了就可以作了。

這十來天過得太煎熬了，今天考完或許可以稍微息一下(._.)然後就隻剩三堂考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