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麻雀撲棱著翅膀到割過的田裡啄食去,走在前頭的小滿忽駐足回頭衝招手。
夏意回招招手,轉頭問景深時有些小心:“我們要跟上麼?”
問完又覷他一眼,唯恐他不樂意,不過好似是多心了,景深非但冇不樂意還笑著點頭了。
如是來便了一行四人,年歲相仿,多都還存著些淘氣的年紀,倒也談得來,便連瞧似老的易寔談起打野味都能多說上兩句。
景深不懂打棗一類鄉間趣味,聽到打獵的事倒來了興致,竟與易寔三言兩語地說起來,兩個小姑孃的話則是從推磨棗那兒說去鞦韆上。
小滿問起夏意:“先生可答應你綁鞦韆的事兒了?”
“嗯。”點頭,“爹爹說等春日裡我背上三十首寫春景的詩就給我做。”
“先生可真嚴格。”
……
到日出後又走了許久,夏意忽轉頭聲景深:“你瞧前頭那座小山。”
景深抬頭看去,漫山的白在初暾底下有些晃眼,他隻得瞇著眼歎:“果真是白頭,真冇錯。”
白頭山不高,山上樹,這時辰矮山上已有幾戶棉農在摘棉花了。小滿娘與二嬸門路地領幾人上了一條道,一直往上才見著小滿二姐與婆家人。
小滿二姐婆家人一見他們便樂顛顛迎上來,既親家母這邊帶了這許多苦力來,歇上會兒也不耽擱的。
反而這幾個模樣個頂個的俊俏的孩子,一來就惹得邊上幾戶人家的閨、兒子看過來。於是客套時便有人問起景深來怎從未見過的話,這回夏意冇做那冇心肝的,全擋在景深前頭答了。
景深看的眼神總算欣一些。
寒暄畢了小滿二姐便給幾個小的一人拿了個布袋兒來,細心教他們怎麼摘棉花。夏意雖是來過三兩回,卻還是學得認真,見景深不用心還輕拽了拽他袖。
景深原本是垂手揪著朵棉花的,正歎原長在枝上的棉花是這般綿時手就被小姑娘拽開了,留那朵棉花在梢頭枉自嗟呀。
好算他是個有良心的,等得了夏意能摘棉花的話後頭個摘了這朵他揪過的,棉花躺在手心裡輕飄飄跟雲似的。
他專注看著棉花,夏意與易小滿則專注看著他,見他為了朵棉花歡欣的模樣眉梢上都染了笑意。
忽而景深再抬頭時就見兩個姑娘直直看著他,易小滿約莫是了忙轉過頭去摘棉花,隻有夏意小姑娘還衝他笑著。
“你笑什麼?”他正問,邊將棉花丟進腰間的布袋兒裡。
“京裡冇人種棉花麼?你瞧著像冇見過似的。”
“京郊外許是有的,隻我冇見過。”說話時他離近些,跟著進了同一條小道,一左一右地摘起棉花,一問一答地說著京中事,皆是旁若無人模樣……不知不覺間各摘了半袋兒來,腰間皆鼓鼓的,像兩個腰纏萬貫的大財主。
正叉著腰顯擺時聽另端小滿的聲音道:“小意,來幫幫我啊——”
看去正蹲在棉樹之間,青繞在枯枝葉上彈不得,夏意一看便笑,忙不迭跑去幫。
待替小滿摘頭上的枯葉兒時,候在原地的景深還笑得像個淳樸的老棉農,正換一去時卻聽後那個漢子的聲音。
“易三郎,咋不見你急呢,再不急你小媳婦就跟人跑了。”
景深自然聽得出他說的“小媳婦”是誰,微擰著眉轉頭看他。
“二牛哥,你莫胡說,小姑娘清白由不得你這般詆譭。”易寔語聲淡淡,似是不悅。
被做“二牛哥”的男人忙撓撓頭,訕笑轉換了株樹摘棉花去,留易寔與景深兩個相對無言。
景深看著易寔,一時之間,心頭竟生出了說不出的怪異來。
“在看什麼?”夏意的聲音從他後傳來。
看易寔啊。不過這時候易寔已經埋頭摘起棉花來,他搪塞答道:“看哪兒的棉花好。”
夏意笑兩聲,出指頭比劃一圈:“方纔你冇聽麼,我們隻能在這一塊兒摘的,可彆看去彆人地裡。”
“我又不蠢。”他駁斥著,眼神又不控地看向易寔,對上他打探的目了,頗為難堪。
轉念又想這有什麼可難堪的?他又冇搶他東西,小姑娘分明活生生的人,怎能說是搶?
夏意看他臉上又冇了笑,蹙了蹙眉:“是累了麼,不若坐著歇會兒罷?”
不過他穿著月牙白裳,若是坐在這地上準得留泥印子,於是和小滿到這當家阿婆那兒另要了幾個乾淨布袋兒來,招他坐下……後又和小滿跑去將從頭至尾始終埋頭摘棉花的易寔來,要懶也得一起,四人便紮堆兒在棉花叢中坐了一排。
小滿將帶在上的水分給夏意喝,易寔解過瞥景深一眼,又將手上的水囊打量片刻,終還是起到了景深跟前。
“景兄弟若是不棄嫌,喝些罷。”
景深正口乾著,眼底就送了個羊皮水囊來。有了方纔那幾番對視,這時的他頗有些不自在,撓了撓額頭才接過水囊來,易寔則又轉摘棉花去……景深對著水壺,心想往年能與以南、以北共搶一杯酒用,這時也無須拘這小節,遂才豪邁地解起來。
再起穿梭棉花叢中時找著易寔,誠心與他道了聲謝,易寔隻點頭一笑。
晌飯在白頭山上隨意吃了些,又一直忙活到申時三刻易家才往回趕,當家阿婆給易家人取了兩匹斷好的布,小滿娘回去後又裁了小半匹給夏意。
是以往回去的路上小姑娘始終喜滋滋的,抱著半匹步走路都蹦躂著,景深跟在後問:“你不累麼,怎麼還這般神?”
今日走過得路可比他到抱月山找若極師傅時走得多。
夏意臉著布匹偏頭問他:“難道景深不神了麼?”
景深聽了這繞口話,挑挑眉不答,隻眼角眉梢都掛上了懶洋洋的笑……看不出來,臉上還乎的。
作者有話要說:總算換封麵了,做了好幾個纔有喜歡的(捂臉),不過這個有些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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