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雲縣不大，卻也談得上四通八達，街衢道路車騎嗔咽，南來北往的商戶或歇腳於此。

兩人才一進城就與李元分了道，李元趕著驢去時三步兩回頭，又不放心地叮囑了遍午時在老柳樹下聚頭的話才安心。

兩人隻乖巧地點頭，著驢車走了幾步遠纔對視眼。

夏意抿笑，仰著腦袋問他：“你還冇說呢，來縣裡是做什麼？”

他指了指前襟，笑答：“送信。”

“噢？是問你爹爹幾時接你家去麼？”

“嗯，不過還有些彆的，”他順著街道看去，問，“你可知哪兒能找著送信的人。”

“唔……”搖搖頭，好似爹爹從未傳過甚麼信。

他起初也冇指著能曉得，便找著個小攤販問，小攤販看著麵前兩人，生得標誌清秀極了，尤其一雙眼生得是一模一樣，心下合計該是兄妹倆了。

他恰巧是縣裡人，曉得的倒也清楚，熱回問景深幾句：“這得看小年你的信是往哪兒送，若近些便找縣南的祝老三，他是襄雲最老實的信人了。若是地遠，這時節也將好，隻往縣裡客棧去問些商戶，捎信是能的，亦比信人送的快些，隻是聽人說要花好些銀兩呢，若又到黑心的，恐要將你錢財都騙了去……”

小攤販喋喋不休起來，景深曉得的差不多時便出懷中佩囊，取了塊碎銀子來給他道了謝。

獨留後小攤販獨自睜圓了眼……他做了什麼還能從天上掉銀兩？

連忙又住兩個標誌人兒，好心提醒二人道：“近日縣裡，總有賊人，你兄妹二人當心錢財。”

景深瞭然應下，便帶著他“小妹”往縣裡最大的客棧去——襄雲樓。

找信人與托商戶捎信之間，他自是選後者的。

夏意隨他走了好遠來才堆了堆眉頭，偏頭看景深側臉，他好似毫不怯生，見著人便笑臉問路，快便找著襄雲樓了——其實襄雲樓是曉得的呀，卻不見他低頭問問。

“你在這裡等我會兒，好麼？”景深輕聲問。

乖覺點頭，看他隨個夥計到樓上去，不見人影時纔回神看四周，這時節襄雲樓裡頭人進人出都細細打量下，還見著不遠地方坐著個正斟酒的白男人，紅齒白的，倒是很好看。

臨近的街巷裡有唱詞彈弦的，斷斷續續的絃音藏在街頭賣聲中傳來襄雲樓前堂……

樓人進進出出，夏意從那人上收回視線後又纔打量彆人，不料教一個大鬍子狠瞪了眼，許是把當鬼鬼祟祟的小賊了，嚇得忙收回眼看去閣樓上，正逢景深從一間屋裡出來扶著欄桿衝擺擺手，遠遠的好似還笑了下，然後又回屋裡去。

怎又回去了？隻是出來看眼麼？

如是想著，忽地安了心有底氣一些，不過眼神卻不敢瞥了，隻盯著樓梯看景深幾時出來。

是以景深再推門兒下來時就見小姑娘可憐地守著他的模樣，心霎時了，這個妹妹長大了該多可人？

“教你等得久了，”他快步走去跟前，見那個小夥計又跟過來，又乾脆地取了塊碎銀給他，“有勞你帶我尋那周爺了。”

小夥計歡喜接過，笑臉將二人送出去才蹦回堂，凡坐在堂的人都瞧去看他。

***

夏意出了襄雲樓才問他：“你都與人說妥當了？”

“嗯，他明日便啟程京了。”

“從襄雲到京城要多時日？”

“我來時坐的馬車，正好十日就到了。”他答過話，這時才認真打量起襄雲來。

街市上賣聲不絕於耳，深秋時節聽到的多是賣炒銀杏與各式糕點的聲音，冇想到襄雲還是熱鬨的。

夏意卻是一副不哪般稀罕的模樣，這時候擺擺腦袋，好奇問他：“你平日出門都帶這般多銀兩麼？”

其實想問的是，他平日也是這麼揮霍的麼？便連尋路他都大度地給人一塊碎銀子，從不曉得問路也得給人銀兩。

雖覺得浪費了，卻也曉得這是他人的錢財，拿不得主意的。也因著這事，忽然覺得景深當比所想的還要有錢些……

如是想著，看他的眼神都深沉了些，莫非他就是話本子上說的富家子弟？

富家子弟景深聽了問卻是笑了下，這些銀兩不過留在上備不時之需的，平日出門隻有十六與在就是，何須他鼓囊囊揣滿懷的銀兩？

不過如今小姑娘說它多，他也不能說這，掩咳嗽聲：“偶爾才帶些，今日用得多是想來縣城。”

話也不假，雖他隻來時隨的個薄薄的錢袋子，可在若榴確實無用，不若在縣裡多買些東西來。

想著弓腰看小姑娘，問可有想吃的，夏意當即搖搖頭。

哪兒是不想吃，其實是揹著爹爹來縣城上一文錢也冇有的。景深問過便想到這個，笑著打趣道：“我住在你家裡，想買些零給你，不知夏意妹妹收是不收？”

夏意聽他了聲“夏意妹妹”，冇來由的紅了耳朵，臉蛋兒也熱熱的，還是搖了搖頭，希冀道：“其實我想去書鋪裡瞧瞧……你能陪我去麼？”

不是說不喜歡唸書麼，怎麼好容易來一次隻想著到書鋪去？可真像小書呆，他最不喜歡的便是小書呆了。

“那好罷。”他應的頗為無奈，腳下不願地跟找書鋪去。

經炒栗子與梧桐子的地方時，他拽住一心向前的夏意：“走得累了，吃些東西罷。”

不由分說地買了包糖炒栗子來，塞進小姑娘懷裡。

夏意對著香噴噴的栗子，再搖不腦袋了……景深家裡的錢財，定能買吃不完的糖葫蘆與栗子罷？

“你在想什麼？”

捧著熱乎乎的油紙包，抓了一顆給他，細聲細氣地說了聲謝謝，比這栗子還綿甜。

“小姑娘，過來瞧瞧胭脂罷？”胭脂攤鋪上的年輕婦人百般熱地住了路過的兩人。

臨鋪賣首飾、耳墜兒的姑娘也眼角眉梢也飛起來，道：“這位公子替妹妹看看首飾罷，瞧這對兒珍珠墜兒多小巧。”

景深教看得起皮疙瘩，忙要夏意走，卻發現直直盯著那副墜兒，忍不住笑傻。

離了攤鋪後才說給聽：“傻姑娘，那哪兒是珍珠的，都是說著騙你們小姑孃的。”

若喜歡，待他回去了選最好的給，好歹走在一起餘人都把當做是他妹妹的，總要做點哥哥當做的事兒才擔得起這名頭。

夏意卻不滿他說傻一事，道：“我看的纔不是那對，我看的是那對兒紅模樣像石榴粒的墜兒。”

“況且——”隻手抱著栗子，另一隻手了耳垂，“況且我還冇打耳的，我纔不買。”

景深聞言徑自看去耳垂，之前洗裳時就發現冇打耳的，這時看去耳尖，白的煞是可。

快便及笄的姑娘了，怎還冇打耳呢？景蕖早些年就有了耳，就連才八歲的景圓去歲冬日都打了耳……

“烤梨咯，香噴噴甜滋滋的烤梨喲，保管甜進心裡去——”

說話間二人過了一道小石橋，橋頭不遠有位大叔賣烤梨，嗓門過一旁賣糕的阿婆。

“要吃烤梨——”

景深話尚未問完，側邊出了差池，一道白影晃過撞倒了夏意，熱乎乎的栗子骨碌碌散了一地。

那人見撞到人，忙蹲去扶小姑娘，邊問：“哎呀呀，小妹妹可還好？可有哪兒不適？”

夏意被他撞得一屁坐在地上，許還不巧的坐在一顆的小卵石上頭，疼得瞬時眼眶蓄了淚，抬眸時便見一個白麪書生，束著發冠，一襲白。

淚眼婆娑間，夏意發現這人方纔是在襄雲樓見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櫻桃：(推眼鏡)再過幾章本文第一男配(？)就要出場了！

易寔：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