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媽一直頻頻抬頭朝后山方向看去。
天將黑未黑,心里的焦慮卻已濃稠如墨。
過去良久,終于看到兩個小影撐傘出現在視線里,余媽將手頭的活給旁邊的婦人,朝們跑去。
“這是怎麼了?”站在下坡往上,兩個小丫頭形容狼狽,臉上多個地方被割傷,衫也破了許多。
錢千千垂著頭,不敢去看余媽關切的眼神。
夏昭則暗暗好笑,自來了這后,先是裝神弄鬼嚇唬劉三娘,如今還要裝出這副可憐兮兮的傷模樣,雖未曾自詡什麼磊落君子,卻也從未這樣坑蒙拐騙。
“我傷了,”夏昭做出害怕的模樣,怯怯道,“我不小心倒,從山上跌下去,被困在了下邊。”
余媽朝裳看去,后背一整片都是黃泥。
“可摔著哪了,”余媽擔心道,“小心點下來。”
錢千千心虛的抬不起頭了,撐著傘,不敢去看余媽的視線。
院子忙的不可開,余媽特意帶們繞過大豬圈去往后面的小菜園,再拿了些平日涂燒傷的小藥瓶回來,遞給錢千千:“你們自己涂一些吧,那邊太忙,我不能走開太久。”
錢千千愧疚的在手里:“嗯……”
余媽嘆氣,抬手了的頭:“別難過。”
轉走了。
“你看嘛,阿梨。”余媽一走,錢千千就不安的說道。
夏昭接過小瓷瓶,揭開了木塞在鼻子下面輕聞。
“我從來沒有騙過余媽。”錢千千沮喪的快要哭了,“余媽對我那麼好,我第一次對說謊。”
夏昭將木塞塞回去,放到一旁,從懷里出小布包,用木片沾了沾布包上面的“漬”,沿著自己上的“傷口”重新描了一遍。
“阿梨!”錢千千低聲道,“我在同你說話呢。”
夏昭沉了口氣,抬起頭看著,緩聲道:“可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
“你說什麼都好呀。”
“我同你講過的,我不想干涉你的路,因為也許會害了你,你應該循你的規蹈你的矩。”
“什麼?”
夏昭搖搖頭,沒有說話了。
錢千千抿,在旁邊坐了下來,呆呆的看著面前這個小菜園。
今天雨勢不小,卞八爺卻仍帶了不人馬出山。
想去那幾個經常有人躲雨的山谷與長亭,但沒半點收獲,因為遠遠就看到了兵,不清楚對方實力之前,他們不會來。
繞了大半個石橋縣,又去了一趟半坡驛,天漸漸暗下,他們不得不空手而歸。
那形佝僂的男人過來飯,這次只遠遠停在石橋那頭,不敢上橋。
聽到聲音,方大娘看去一眼,然后轉頭吩咐旁邊的們先去送酒。
平日指定送酒的八九個皆面不安,遲疑的跟著梁氏去酒窖取酒。
各自抱了兩壇小酒,們在橋前停下。
天很晚了,山上的風夜即會大作,那棵倒掛的老松在前山頭明籠的燈火下越發顯得岌岌將墜。
們沒人敢上前,你我,我你。
仆婦們都當看不到,沒人出聲。
方大娘卻也不見了蹤影,連姨和梁氏都見不到了。
“怎麼辦……”小梧被風吹得瑟瑟發抖,子問小容。
小容平日表現再穩重,到底還只是個十一,面青白,不安的搖著頭。
“如果今天被選走的是我們,就不會這樣了。”小梧忍不住還是要埋怨一下小容攔著舉手的事。
小容看著石橋:“也許,也不會垮吧。”
風吹的橋嗡嗡輕,不時有細碎石塊往下掉去,更多的是石橋中的那些細沙,如霧一般。
“你說那石橋,會垮嗎?”錢千千扶著墻角,遙遙著那邊的石橋,小聲問道。
夏昭了數,上艮下坤,山地剝卦。
抬頭看向東方星象,淡不可觀,卻仍有伏之態。
“不會。”夏昭道。
錢千千回頭看著,自己方才只不過隨口一問,卻見阿梨回答的認真,不由道:“你怎麼知道。”
山地剝卦為順勢而止,主在人為,人若上,便會橋塌,若不上,橋則安然。
而這星象,意指變數,主消極而待,便是不上。
不上,則安然。
見夏昭沒回答,錢千千將目又投回橋那邊,低聲道:“與你同個房間的那對姐妹好像快哭了。”
夏昭微頓,說道:“小容和小梧麼?”
“嗯,”錢千千點點頭,“那個妹妹很兇,老是喜歡罵我。”
夏昭彎一笑,沒有說話。
“你笑什麼?”錢千千皺起小眉頭。
“沒什麼。”夏昭斂了笑,抬頭重新去看星象。
錢千千收回目,打量著大院,雖然這個角度狹隘,看不到全局,但仍是道:“姨和方大娘好像都不在。”
“梁氏應該也不在。”夏昭看著天空說道。
“你怎麼知道?”錢千千當真去尋梁氏的影,好像確實沒有。
“們當然要回避了,如果們在,這些定要讓們決定去留。若是要過橋出了事,們得擔責,若是不給過橋,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強盜過不上酒癮,姨們還是要遭殃。”
錢千千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們現在藏起來了,小梧們豈不就是要自己去負責了。”
“嗯。”
“那要怎麼辦,”錢千千擔心的說道,“我怕八爺他們一生氣,那小梧們……”
“法不責眾,們人多,山上又缺人,不會有事的。”
“那也會被罰吧,如果遇上八爺又跟前幾天一樣暴躁,他喝不上酒可什麼后果都不顧的,怎麼辦呀。”
夏昭一直抬著頭研究星宿,聞言眨了下眼睛,轉眸朝錢千千去。
“那個卞八爺,是不是脾氣上來什麼事都做得出的?”夏昭問道。
“對呀。”錢千千回頭說道。
“那什麼法不責眾,山上缺人便都是空談了。”夏昭又道。
“嗯?”錢千千不解。
夏昭了自己還沒消腫的腳腕,站起來說道:“我欠小梧一恩,今天晚上這件事便當是我還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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