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翌日：

林澤剛起床就看到短信。

謝晨風：【出來逛逛？】

中午時分，外面驕似火，隔著落地窗林澤都能覺到那烘烤著整個城市的熱氣。

林澤：【今天又來江北了麼，在哪？】

謝晨風：【北城天街等你，上一次見到你的那家星克裡。】

林澤洗了個澡，帶著ipad出門去，到了地方坐下，謝晨風在看一本足球雜誌，櫃檯後的小哥笑著朝他打招呼。

小哥：“冰水麼？”

林澤：“拿鐵吧，剛睡醒，困。這裡是我們的開水房，今天也要去力帆？”

謝晨風翻了一頁，說：“不，放暑假沒事做，過來找你。開水房誰起的名字？”

林澤笑道：“我一個小弟。”

林澤掏出Ipad，兩人便對坐著，也不說話，各自喝咖啡，謝晨風看書，林澤上網。

“我在投簡歷。”林澤主說。

“要找新工作了？”謝晨風眉了，問道。

林澤懶腰，點了點頭，說：“希一切順利吧，你那邊有什麼好職位介紹嗎。”

“你想做什麼職位。”謝晨風問道。

“還是記者吧。”林澤揀之前單位的事給謝晨風扼要說了些，謝晨風只是面容專注地聽著，偶爾同地點點頭。

“就是這樣。”林澤說：“辭了就辭了，也沒想什麼別的。這次跳槽希能找個不錯的。”

謝晨風：“要找好工作就要拼爹，沒好爹的寸步難行。到都一樣。”

林澤問：“俱樂部裡也是麼？”

謝晨風答道：“俱樂部看關係，看靠山，看以前跟過的教練資格；學校，事業單位更是這樣，做研究的發篇論文，導師讓你加一堆名字。私營公司做事的永遠是外招的，老闆親戚全是大爺。國企……你想得到的地方都一樣，有後臺的來一個，你就只能等著給人讓路。把事辦好了，功勞是別人的，出了問題，黑鍋你背。”

林澤道：“但每個團隊裡，總是要有一兩個做事的，也不儘然。”

謝晨風嗤道：“你怎麼還是一副畢業生的想法？社會就是很黑暗，相信付出就有回報的人都會跌得很慘，政府貪污腐敗，單位裡層層盤剝，我們學校老師還有去給教育局領導陪酒陪睡的。這個社會很黑暗。”

林澤說：“你的怨氣很重，真的，得改改。”

謝晨風給了林澤個中指。

林澤笑了起來，他的手指很長很漂亮，指甲修得很短很乾淨，就算是作這個作，也著一種林澤喜歡的從容與魅力。

“我覺得這個社會。”林澤想了很久，認真道：“既不像一些人說的那麼明，也不像另一些人說的那麼黑暗。關鍵看你自己在相信明還是相信黑暗，新聞從業者如果也覺得這個社會沒救的話，那麼基本寫出來的報導就沒救了。輿論需要引導，但不需要洗腦，批判的目的是除去惡，而不是發火，洩憤。為了批判而批判，為了謾駡而謾駡沒什麼作用，中國人很容易被煽，一點風吹草就能煽起幾萬人，幾十萬人參與謾駡，罵完以後還是一切照舊，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七天輿論期一過，大家都像忘了不久前發生的事似的，下次一有事發生，再一窩蜂湧上去，進行全民狂歡。”

謝晨風說：“為什麼會這樣？”

林澤解釋道：“這種現象，歸到底還是幾千年來養的看熱鬧好，是一種中國特，中國思想就是多一事不如一事，大家都想把自己當旁觀者，不參與到真正的犧牲上來。而且因為長期質層面力太大，伴隨之的是神文明空虛，生活沒有目標，所以就只能通過看熱鬧這種形式，來對自己在國家，政治中備個人價值進行催眠。”

“看看熱鬧，幫著譴責幾句，一來不會惹麻煩上；二來發洩了平時在社會力下積聚的負面緒，三來還打發了時間。”

謝晨風說：“你不了名記，名記都要會製造熱鬧，傳播熱鬧，沒熱鬧也得弄點熱鬧出來給人看。還得會挖掘社會的黑暗面。”

林澤大笑，謝晨風有點惱了，說：“不相信我也沒關係。”

“我覺得不一定，記者存在的意義如果只是給大家提供謾駡的機會，為眾提供打發時間的娛樂，那跟拍皂劇的導演有什麼區別？話說我喜歡閭丘薇的。”林澤說：“像和瑪麗科爾文。都是很厲害的記者，你看。”

林澤點了幾下，把閭丘薇和科爾文的照片給謝晨風看，謝晨風點了點科爾文，說：“這個是被炸死的海盜？”

“嗯就是。”林澤說：“在敘利亞，霍姆斯城裡中了流彈，傳奇人。”

櫃檯後的小哥口笑道：“我也覺得厲害的。”

林澤側頭跟小哥說道：“你覺得戰爭黑暗麼？外政治黑暗不？其實們帶著自己所在的西方國家賦予的任務，去前線採訪，某種程度來說，也黑暗的。”

他又看謝晨風，謝晨風沒有說話，林澤又說：“但的報導呢？你覺得已經混像這樣的記者，還會為了某種利益的驅使付出自己的生命麼？可以不需要了吧，但都記下了實打實的死人，盡力客觀地告訴我們前線的事，還是把採訪當使命在做，當生命在活。事實上誰能沒有傾向？只要是人，在做一件事的時候就一定有傾向。整個社會就是在這種充滿了傾向的大熔爐裡互相熔煉，融合。”

“利比亞充滿了和殺戮。們還是在前線奔跑，帶回來新聞報導。記者職業不管報導什麼，都是希惡能被杜絕，而不是為社會黑暗面的一員，助長這種惡。我剛行時帶我的前輩就說了，心裡是明的，黑暗就會在你的面前退卻。包括我跳槽這件事吧，事已經發生了，總監要架空我，我至能保證自己不妥協，不去助長他們的氣焰。出來再找工作，誰知道不是一件好機會呢？”

謝晨風說：“但你不能否認，這個社會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人都是惡的。”

林澤說：“怎麼可能？你說吧，我們是好人還是壞人？”

謝晨風看著林澤，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答道：“我是壞人。”

林澤：“……”

小哥笑了起來，謝晨風這麼一說，林澤反而接不下去。他本想說世界上好人還是比壞人多，而且好人和壞人也不是絕對的，再壞的人也有好的地方，而再好的人，對於蝴蝶效應擴散後的某些個，仍然有為仇敵的可能。

林澤總覺得謝晨風可能上了什麼挫折，從彼此互相認識到現在，這傢伙覺就積累了不怨氣。他想了想，說：“而且有時候，敵人對我們的打，或許是一次新生活開啟的機遇，比如說你前段時間上了什麼倒楣事，於是你打算出來走走，然後不經意間認識了我……”

小哥在櫃檯，笑道：“於是你們認識，談……”

林澤與謝晨風同時哭笑不得，朝小哥作了個噓的手勢。

小哥注意到星克裡還有客人，忙自噤聲。

林澤說：“世界上的事都是千變萬化的，所以很多事，只要快樂，一切都會好轉……你看，郵件來了。我猜是讓我去面試。”

“我看看？”謝晨風道。

林澤也說不準，郵件回得太快了，還不是工作日，謝晨風坐過來，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因為這個舉拉近了距離，那一刻，林澤的心裡甚至在通通地跳。

謝晨風低頭，兩人對視一眼，林澤看到謝晨風很明顯地結了。

“是面試的。”林澤笑道：“太好了！”

“恭喜。”謝晨風點頭，正兒八經地和他握手，林澤笑著拍他的肩膀，心大好。

這還是一個門戶網的面試消息，林澤登時覺得找工作也不算太難，謝晨風的眉頭舒緩了些，便坐在他旁看書，兩人繼續這麼坐著。

下午三點，林澤說：“剪頭髮吧，下周要去面試。”

謝晨風無可無不可，林澤的頭髮本來不太長，但主要目的是帶謝晨風去剪頭，去穢氣，添點神，說不定開學後一切都會順利點。

他給謝晨風找了家自己常去的店，自己稍微修剪了一下，卻讓髮型師給謝晨風把頭髮推得很短，兩側都剃得鐵青，頭頂打了點啫喱水，豎起的頭髮像個公。

謝晨風的包裡手機響了。

“誰的短信？”謝晨風在鏡子裡說。

林澤坐在沙發上翻謝晨風的包，短信裡除了林澤給他發的，其他全刪了，就一條，容是陌生號碼：【謝老師，今年招生什麼時候開始？】

林澤道：“問你招生時段。”

謝晨風：“告訴他今年招生拿不準了，得等上頭通知。”

林澤幫謝晨風回短信，回完就翻謝晨風的包，偵察敵，順口問：“你還管這個？是教導主任？”

謝晨風在鏡子裡略抬頭張：“招育特長生。喂，親的，你在做什麼？”

理髮師笑了起來。

“瞭解你。”林澤一直都知道那髮型師也是個GAY，拿剪刀的時候翹著蘭花指，在這店裡沒有太多要遮遮掩掩的。

他漫不經心地翻謝晨風的東西。這個舉很不禮貌，兩人還沒認識多久，隨便翻別人的包是很不好的，但林澤知道以謝晨風的格不會發火，就像謝晨風翻他的東西他也無所謂一樣。

謝晨風沒阻止他，甚至沒看林澤，只是盯著鏡子裡自己的頭髮。

林澤翻出他的名牌錢包，裡面有一千多現金。還有幾張信用卡，有錢。

林澤說：“錢包誰送的？”

謝晨風說：“學校發的獎品。”

林澤：“嗯，你經常得獎？”

沒看見他的份證，想必不習慣帶在上，怕丟。

但是包裡有他的教師證——南坪某中學的育老師。林澤確信謝晨風沒有騙他了。

“只有一次。”謝晨風無奈道：“證件照都很醜。”

林澤笑著翻了幾頁他的教師證，上面的照片確實很呆很土氣，又有一張力帆俱樂部的門卡，林澤看背面，有效時間已經過期了。

“你還是力帆的俱樂部員？”林澤有點驚訝。

“不是告訴過你了麼。”謝晨風說：“以前踢過一段時間的候補，後來傷了就去當老師，門卡已經過期了，大部分人都是刷面卡進去，門衛通常不查。”

“你的面卡還能刷什麼地方？”林澤樂道：“帶我去見識見識？”

“沒你的多。”謝晨風揶揄道：“我可沒在星克用面卡刷冰水的本事。”

包裡還有個電話本，裡面登記著很多人的聯繫方式，大部分都是某學校某老師，招生部門等等的名字。林澤道：“你的關係網比我這個當記者的還要複雜一點。”

謝晨風笑道：“上面的人基本沒什麼聯繫，比不上你們大記者。”

林澤道：“你們學校招特長生是不是可以運作的。”

謝晨風道：“我們是高中，招生的紅包收得很，不過高考幫找學校的話，能多賺點小錢。前幾年我經常聯繫一位留校的足球隊隊友，把人塞進他那家大學的育學院去。文化課過了，去考試就能進。”

林澤說：“一個名額能賺多？”

謝晨風道：“前幾年只要五萬，我拿一萬，師兄拿一萬，院裡老師拿三萬。現在要十萬了。”

林澤說：“真好賺。”

謝晨風把落在圍布上的碎頭髮撣掉點，說：“去年開始就不行了，我師兄離職到廣州吹黑哨去了。”

林澤：“你哪個學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