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把林澤那個關於謝晨風的故事記錄了下來並作了些許調整，打上模棱兩可的馬賽克，當然，其中也不乏我個人在這個故事上隨心所的塗畫，包括但不限於在考據方面上的懶，歪曲事實，把時間線故意搞錯以混淆事實，胡揣測林澤心並為了增強代而給他扣上一堆有的沒的心理活等等令報告文學作家不齒的惡劣行徑，整理了一部分之後，我又開始有點猶豫——林澤的經歷按照嚴格意義來說是換攻，而換攻是要予以嚴厲打擊的，因為它不能帶給人以愉悅的閱讀，也就等於是在砸自己的招牌。況且在開始不代林澤最後和誰在一起了，也是在我的寫作過程中鮮有的案例。不過想到我經常做這種砸自己招牌的事，說老實話其實也沒有什麼招牌可以砸，就像當我說“以我的人格擔保”時總會被人嘲笑“你本就沒有那種東西”一樣，也就無所謂了。

而秉承阿甘同學的“媽媽說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嘗到什麼滋味”，我斟酌再三，還是不準備把林澤男朋友的事提前揭曉。提前知道結局會掉太多的樂趣與，帶著答案回來審視過程，一切就只剩下了皂劇般的麻木。所以我總是覺得在不去看一個故事的結局的前提下，第一次，從頭到尾的閱讀是最近作者與主角心的，畢竟我們都不知道明天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什麼，有悲傷，有欣喜，有沉淪與有起，才是生活。

有一次我朝林澤提到這件事，林澤一臉疑地說：“現在大家都不喜歡看曲折的故事麼？”

“嗯。”我說：“們會為你而難過。”

林澤道：“我自己倒是還行，有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你認為我這人怎麼樣？”

“好。”我說。

那一刻，我確實是真心的這麼想。在同志圈子年輕與帥氣是種資本，濫為普遍現象，多人白天穿行于繁華的都市里，夜晚華燈初上時則追逐著，，419。

貪污，賄，一夜/，竊……我的另一個朋友說在他小時候這些都是難以理解的事，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他覺得自己本就不會為這樣的人，但當他真正面臨抉擇時，開始了第一次墮落，就像被擰開了的水閘，再也回不了頭。而一次對的無止境滿足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更漫長的寂寞，墮落越來越多，於是徹底沉淪下去，不墮落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走出那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況且我想我既然聽了這麼個故事，當然也要多拖幾個人下水，否則太對不起我聽完之後久久不能睡的那個夜晚。那天晚上我又去看了次文刀“@HIV志願者”的微博，關注了他足有兩年，平時也有過量流，但當時看他一路走下來所做的事，遠遠不及這天林澤朝我述說的親經歷那麼震撼。

文刀的微博簽名是“我願以基督的為，你如己”，他自大學畢業開始就在做滋病公益，出于駐馬店，帶著當年那場慘絕人寰的禍烙印踏上了征途，他沒有工作，沒有任何收能力，最初在我眼中，這是件很稚的事，但他奔走於全國足足兩年，開導滋病患者以免他們輕生，把同樣染上這個病的人聚集起來，與他們通，流，提供力所能及的呼籲以及幫助，一天一天的，就這麼堅持下來了。

無論是因同行為而染的，還是因輸而染上的，都一視同仁。在他的圈子裡沒有歧視，沒有差別待遇，先前他花了兩年時間幾乎走遍貴州與雲南的貧困縣，走訪那裡的滋病集中區域。回到鄭州後，就像陳凱一樣在本地租了個房子，給農村前來看病的患者當公寓用，包吃包住以幫助他們節省開支，但他明顯沒有陳凱這麼聰明，畢竟陳凱已經三十來歲了，有一定閱歷，應對麻煩的經驗比文刀要富得多，文刀被房東趕了出來，憤憤抨擊幾句，只好另外再找房子。

前段時間他還到北大門口去送了塊“北京人大學”的牌匾，踩著高蹺束著布條“京生考北大，高人一等”在最高學府門口無聲的抗議，年輕，熱，衝，不理智，但十分符合他這個年齡的表現。後來我就招生問題應不應該有地域限制的正確上，我跟林澤爭論得面紅耳赤，額青筋互甩對方一頭繳稅單，繼而升級到經典川罵上，差點大打出手，最後在混無比的“腦殘記者”以及“腦殘寫手”的互相問候下告終。

那天我想到謝晨風的死便徹夜難眠，忍不住神經質地把豬熊從睡夢中暴力喚醒，朝他唏噓半天謝磊的事，豬熊開始的時候莫名其妙，睡眼惺忪，連著要求我重播了三次，聽清楚之後以為我在影什麼，仿佛到了莫大的侮辱，並強烈抗議他明天早上還要六點半起床去上班，讓我別太過分了，再憤怒的以一臉“男人命苦”的表去尿尿。

豬熊是什麼？是個人發明的，在小範圍圈子裡得到廣泛傳播的，既像豬又像熊的一種。第二天他下班時在樓下的信箱裡發現了一百塊錢，問怎麼回事，我說那是林澤還我的。

林澤上班很忙，後來有大約一周出差，我們都沒過面。而隨著無政府狀態的結束，我也不得不開始幹活了，幸虧新的工作不算太疲於奔命，早上起來去幫朋友看店，中午下班回家做另外一份兼職，大部分容也是腦力活。一周後林澤終於回來了，他的狗也隨之解放，他家那位每天下班後只要林澤不在家，就不出去遛狗。一切麻煩能省則省，這點和豬熊非常雷同。

他問我們他不在家時，有沒有在外面見過他的阿拉斯加，家裡那傢伙每天有照常遛嗎？我們馬上異口同聲地說有。

我在那段時間開始接了個朋友搞不定的很棘手的爛攤子，每天晚上要幹活到兩三點，早上則翹班，中午睡到十二點，萬籟俱寂的夜晚更好構思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趕工時開著QQ，發現林澤居然也每天線上。

【你還不睡覺？】我問他。

林澤說：【我在複習，記者證到期要重新考，這幾天早上都不去單位，在家睡覺晚上看書。你怎麼還不睡？每天都看你線上，別熬太晚。】

我說：【我得幹活。你過來喝咖啡嗎？】

林澤馬上說：【好，我有朋友在泰國買的咖啡，帶過來給你喝。】

我說：“我有柬埔寨的，混在一起喝看看。”

林澤頭像灰了，五分鐘後敲了我家的門，豬熊睡得不省人事，我們就在客廳泡咖啡喝，林澤還帶了個杯子放在我家，準備每天晚上過來蹭咖啡。泡好咖啡以後我繼續對著電腦冥思苦想，林澤則坐在餐桌前看書，時不時聊聊天，到三點多的時候才回去睡覺，午夜場結束。

如此數天，我們的深夜興劑從咖啡換到鴛鴦，再換到茶，綠豆湯，山楂酸梅湯，紅牛，川貝燉銀耳雪梨等等，了許多次，我總是忍不住地想問謝晨風的事，但又怕及林澤心裡不願意被翻出來的傷疤。

有一次林澤問我：“故事寫完了麼？”

我如實道：“只寫了……三分之一吧，你後面還有別的告訴我麼？這麼一點容不能文，你去出差我就停工了。”

林澤問道：“那你現在在寫什麼？”

我給他看我的兩個文檔，一個是我目前在趕工的正事，另一個則是關於主角在秦檜趙構派系以及嶽飛派系之間擔任雙面間諜，並在機緣巧合下被餵了不老不死藥，守護南宋N久直到元人侵最後直到崖山十萬軍民投海自盡，陸秀夫抱著八歲的小皇帝，脖子上掛著傳國玉璽跳海的故事。

我在半夜兩點的客廳裡手舞足蹈地朝他解說這個故事，包括主角如何在秦檜與嶽飛之間選擇，如何騙過秦檜，最後南宋如何滅亡，主角如何劃著小船從鋪滿十余萬浮的海面經過，以及漸漸淡出後再出現“至正二十七年，朱元璋派徐達常遇春北伐”“至正二十八年，朱元璋稱帝，改國號為明”“永樂八年明祖滅韃靼”等字樣。

林澤像在聽天書一樣，又問：“你們家的看了嗎？怎麼評價。”

我憾地說：“他從來不看我寫的東西，作為報復，我也從來不關心他的工作。”

林澤一口咖啡噴了出來，說：“這個太悲傷了，讓我想想，繼續這個故事吧。”

我問他：“這個星克的杯子就是司徒燁送你的嗎。”

林澤說：“被我不小心摔碎了，這個是我重新買的。”

我說：“哦……太憾了，我覺得他應該喜歡你的。”

林澤沒有說話，從書裡抬頭看我，說：“鄭傑也這麼說過。”

我問：“司徒燁現在還和你搭檔麼？”

林澤笑著說：“你猜？謝磊的事完了以後，我回重慶上班，司徒燁就像變了個人……”

我迅速從書架出紙筆，在咖啡與八卦的雙重刺激下鎖定目標。

林澤春節還沒過完就回去上班，開始那幾天他一直不太說話，不是因為悲傷而造的抑，而是一種疲憊與無力。就像傳說中的“心如止水”一般，提不起什麼勁，但也不灰暗不消沉，別人問他話時他還是像平常一樣，會回答會解決，卻很主開玩笑，聊天。

回重慶的當天，司徒燁的車等在機場外，先送他去南山公墓，安置了謝晨風以後又送他回家。鄭傑像條喪一樣趴在家裡桌上，看了林澤一眼，想說點什麼，林澤卻主道：“我沒事。”

於是去洗澡，睡覺，司徒燁把家裡幫林澤和鄭傑打掃了一下，林澤聽見外面鄭傑說：“我來撒。”

“幫領導幹活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司徒燁笑著答道。

林澤當天下午睡到第二天早上，出門剪了頭髮，繼續若無其事地去上班。自從他開始跟新聞後第五六版的專題明顯品質下了，主編只得又把他抓回來做兩期專題，要求他帶著做。

林澤想了想，開始做一期“社障礙”的專題，著手於畢業半年到一年後，不願意出門，不願和社會打道，對外界而怯步的應屆畢業生上。這部分人群有著共同的心理特徵，即恐懼社，不喜歡熱鬧，相當大的一部分人又喜歡沉湎於遊戲，論壇以及各種虛擬世界裡，拒絕面對工作以及現實人生。

質與神世界是生活的兩極，朝哪一邊過度傾斜都容易造心理疾病，林澤要做的不是從批判上手，而是進行分析與有效引導，讓過度沉迷的年輕人回到現實中來，去發現現實中好的一面。

“通常宅男宅們都有幾個特徵……”林澤坐上副駕駛位，朝司徒燁說：“家裡糟糟的，三頓吃泡面，每天起來第一件事是打開電腦上網，拖延癥外加社恐懼，想到出門還不如留在家裡上網看電視，明知道這樣不對，卻提不起勁去求職，去奔走，連下樓買個泡面都覺得麻煩，在家和父母吵架，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鄭傑以前就是這樣的，畢業以後求職挫，足足在家玩了快一年遊戲，直到我把他從垃圾堆裡揍了一頓拖出來，才不得不去上班。”

司徒燁笑著嗯嗯贊同，開車。

“很多人都在逃避，直到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林澤系上安全帶，又說：“才出門去工作，這種長期逃避後，再被暴力融社會的過程，就將給心帶來非常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