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工。”蕭刻還是這樣他,然后又重復了一次，“林工。”

林安看著他的眼睛很紅。

蕭刻說：“咱們不說從前了，你了解我,你什麼時候聽我講過從前。”

他說這話時候臉上還帶著點溫和的笑意,但說出口的話聽起來卻有些絕和殘忍，林安了手指,站在那里的樣子看起來那麼單薄。他開口時嗓子都有些啞了：“可是你不說我不說,它也依然是存在的。”

蕭刻點點頭,說：“對,它就是存在的，而且不能否認那很好,它非常非常好。我尊重世界上一切“‘存在’,但不代表我要永遠沉浸其中。”

當初分開的時候蕭刻沒說過重話，他只是迅速地做了個決定,然后立即執行了它,沒有過毫猶豫。不是他對不重視，相反其實是因為尊重,把這看得很重,所以眼睛里才不沙子,不能讓它變兩個人的累贅和痛苦。

林安當然了解他，所以分開之后他沒怎麼聯系過蕭刻,因為知道聯系了也沒結果。蕭刻說完他輕輕了下,聲音很落寞很啞：“的確是我更放不開一些……當初也確實是我做錯了。可是我沒有真的做錯什麼，我沒跟在一起，跟你……分手之后我一直單。你說得對，我的確了解你，所以我不敢去找你,即使我非常后悔。”

他直視蕭刻的眼睛又重復了一次：“蕭刻，我非常后悔。”

眼前人還是自己悉的樣子，從前每晚睡前每天睜眼見到的人都是他。蕭刻閉了閉眼，然后抬手輕輕拍了拍林安的后背，說：“新年快樂，林工。過了這個年就翻篇兒吧，路得往前走人得向前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蕭刻把林安送到小區門口，林安的車停在那兒。他走的時候蕭刻也只是沖他擺了下手，什麼也沒說。該說的都說完了，至于一聲虛偽的“再見”也沒有說的必要，蕭刻兒也沒想過要再見。

蕭刻上去的時候老蕭正打著盹兒，躺床上瞇著。徐大夫帶著眼睛在擺弄手機，見他回來問了句：“走了？”

“走了。”蕭刻換完鞋往手上呼了口氣，說，“夠冷的今天。”

“哪天不冷，臘月天兒沒零下三十度都算寬容了。”徐大夫打量著蕭刻的臉，沒多問，也沒多說。

蕭刻“嗯”了聲，了外套洗了洗手，之后就進了自己房間沒再出來。

話說得很痛快很絕，但每一段的結束都會帶走點什麼，因為它后面連著和人心。能做到不糾結不猶豫地拒絕已經很不錯了，但要說一點都不影響緒心里波瀾不驚那是不可能的。

蕭刻當時自嘲地想，的確是這兩天笑多了，有點過于狂妄了。

老蕭醒來之后跟徐大夫在外面小聲地不知道都說了什麼，反正是都沒進來打擾他。蕭刻躺自己床上閉眼休息，一直沒睡著，但也沒想醒過來。腦子里很，紛紛雜雜過著以往的片段。腔也很沉悶，堵著什麼讓人一直覺得不痛快。

下午他出去時候估計也是真凍著了，躺了會兒就覺得自己這麼難應該也不只是緒的事兒，頭疼，也暈。

徐士把門開了條看了他一眼，見蕭刻還老實躺著就沒出聲，又要關門走。蕭刻了一聲：“別走，徐大夫，你有患者。”

這一張頓時皺了皺眉，什麼破聲兒，難聽。

這幾乎不用診斷了，聽聲就知道了。老媽進來了他額頭，完彈了個腦瓜崩：“我要不進來還著呢？”

“沒勁兒喊，我現在就是只虛弱的小羔羊，徐大夫救我。”蕭刻把手過去，知道完額頭徐大夫習慣手心。

“沒事兒，吃個藥睡覺。”徐大夫把被掀開讓蕭刻翻進里面去，“晚上我給你煮點粥，被窩里悶一宿什麼都好了。”

家里有個大夫，平常冒發燒他們從來不去醫院。蕭刻怎麼擺弄怎麼是，吃了藥喝了熱水，接著被窩里尸。老蕭進來看了看他，帶著小眼鏡，從眼鏡上面瞄。瞄完還說風涼話：“喲，病了啊？見著小林難了？”

蕭刻沒睜眼，但是眼珠在眼皮底下轉了轉，證明這人是醒著的。他閉著眼說：“蕭老師有點人，你兒子發著燒呢。”

老蕭低聲音笑了兩聲，故意問：“要真那麼難就跟小林再和好算了，我看小林有這意思。”

蕭刻發出一聲病弱的、，聲音拉得長長的，喊：“徐大夫……徐大夫你家屬擾患者。”

徐大夫在外面客廳說：“閉上你那破鑼嗓子。該睡覺的睡覺，該出來的趕出來，別瞎鬧。”

蕭刻睜開眼看了看他爸，笑著說：“請吧蕭老師，醫生下驅逐令了。另外我難是因為我讓風吹了腦子，不是因為誰。你這麼說話容易讓人誤會，我單的時候都沒考慮過，更別提我現在已經有準對象了，真照你這麼說我就渣男了。”

“喲，”老蕭因為蕭刻說已經有準對象了“喲”了聲，“喲”完一聲覺得沒過癮，又“喲”了一聲。

蕭刻剛想再張喊徐大夫，老蕭已經自覺出去了，還給帶上了門。

沉默了一下午，蕭刻的緒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但依然不太想說話。

好好的一天，最后以這麼慘的方式收了個尾，蕭刻苦笑了聲，覺得很稽。頭還是疼，有種腦袋里的都凝住了的覺，一就整個腦子都很沉。

周罪前幾天那個滿還沒做完，估計今天也得貪黑做。蕭刻沒想打電話干擾他，周老師紋很辛苦。但是這麼躺著真的悶的，讓本來就很糟糕的心得不到緩解，反而變本加厲。

發燒讓人很冷，蕭刻在被子里一團，吃過晚飯又吃了遍藥，然后被勒令繼續躺著。就那麼時睡時醒，到了半夜覺得退燒了，不冷了，也出汗了。

雖然退燒了也沒敢作死洗澡，只是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回到床上過手機一看，已經兩點了。最后這一覺睡的時間久，他睡前還沒到十一點，本來想睡醒給周罪打個電話的，但這個時間實在不合適了。

微信有兩條未讀消息，蕭刻猜到估計是周罪，打開一看果然是。

——蕭老師，睡了？

第一條是十二點剛過發來的，第二條是十二點半。

——晚安。

這段時間蕭刻每天都掐著點兒地給周罪發消息，睡前總要簡單聊幾句的，今天他睡了沒發，周罪竟然主發過來問。

蕭刻看著這兩條消息笑了笑，覺得周老師特別可。發完第一條等了半個小時也沒等著個回音，只能發個“晚安”放棄了。

午夜里蕭刻突然心得一塌糊涂。

并且不想懂事也不想理智了，就想沖，想任。所以他把電話給撥了回去。

響了十幾秒那邊才接通，蕭刻連聽筒里的“嘟嘟”聲都覺得好聽的，心里很寧靜。周罪應該已經睡了，從聲音里就聽得出來，有點啞有些低沉，接起來只發了個單音節。

“嗯？”

這個字瞬間把蕭刻的靈魂擊得倒地不起。

周罪出了聲之后覺得自己聲音啞，又清了清嗓子，有些疑：“蕭老師？”

午夜里周罪用這麼一把的嗓音他，蕭刻本招架不住。他很明顯地覺到被子底下自己某個部位的變化，心說蕭老師你是真禽.。

蕭刻閉著眼說：“你睡了吧？抱歉啊。”

他說完周罪馬上問了句：“嗓子怎麼了？”

蕭刻握了手機，覺得心尖一陣。要不他怎麼一直都喜歡年齡大的呢？這重點抓得是真好。蕭刻笑了笑，說：“沒怎麼，睡覺睡的。”

“聽著像冒，”周罪說，“注意一些。”

“好。”蕭刻在電話這邊無聲微笑，手指刮了刮手機，說：“大半夜給你打電話好像有病，其實我知道你睡了，但就是突然很想打一個，想聽聽你聲音，我是不是不懂事兒的。”

周罪聽他說完，然后說：“想打就打，不用想那些。”

“嗯。”蕭刻應了一聲，之后兩個人都沉默著沒說話。蕭刻聽著電話那邊周罪的呼吸聲，慢慢地也去調整自己的呼吸，讓兩個人的能和到一起。

是真的有病的，打個電話影響人休息，又不說話就互相聽著對方的氣兒聲。蕭刻又笑了下，問：“睡了嗎？”

周罪立刻回答：“沒。”

蕭刻輕聲說：“那睡吧。”

周罪沒應聲，隔了幾秒問他：“你怎麼了？不開心？”

蕭刻把手機又往耳朵上了，這一瞬間鼻酸的覺突然涌了上來。不是想哭，沒到哭的程度，就是那在心里最深的委屈猛地翻了出來。

蕭刻三十歲了，對有些年紀的年輕人來說已經算個老男人了。平時很灑，很大度，什麼都很看得開，對什麼事兒都不計較，不矯。但不是這樣的人就不會難過，就真的一輩子沒傷過心。

林安今天說他沒跟別人真的在一起，他沒有真的做錯。

蕭刻當時什麼都沒說，但是他在心里反駁了這句話。怎麼會沒錯呢？真沒錯就不會分開了。不是真的要你跟人結婚了或者睡了才錯了，而是你認真考慮過跟別人結婚的可能的時候就已經錯了。

當初分開的時候蕭刻甚至還安林安，拍他的肩說“希林工人生順遂，步步高飛。”林安那麼難過，蕭刻灑得甚至有些絕。

蕭刻就不難過嗎？

怎麼可能。他當初那麼用力地追林安，他五年來用整顆心和林安在一起，是了真心的。蕭刻從23歲一晃眼到28歲，這麼好的年歲都是在跟林安。最后被反過來問可不可以和另外一個人共同一個人，可不可以接他的人再建一個家庭。

蕭刻放棄了不代表他不在意，他不說也不是就真的不委屈。

但凡是真的走心了就不可能不傷心，蕭刻沒和任何人提過他和林安的分開，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因，包括方奇妙這種鐵磁兄弟。這是蕭刻的行事風格，這是他能給林安最后的溫。

所以也沒有人知道蕭刻被人背叛和拋棄了的難過和委屈。

蕭刻吸了吸鼻子，然后對電話那邊說：“周老師，我是真的真的很不開心。”

他從來沒對人說過這話，蕭刻什麼時候都是自立的，很強大。但他倒是很樂意在周罪面前表現自己弱的一面，會讓他給自己擋酒，會穿他的外套，會這樣向他表達“周老師我難過”。

可能因為周罪給人的覺很可靠，很有安全。也可能是因為他們最初相識的時候周罪看到的就是他最頹廢和脆弱的一面，他孤一人在酒吧買醉，一個人守著一桌東西看起來那麼孤單。孤單到隨手拉著個陌生人請人坐在他對面。

蕭刻翻了個側躺著，把手機在耳朵和枕頭中間，聽見周罪在電話那邊問：“那怎麼才能開心？”

周罪沒問他為什麼不開心，只是問他怎麼才能開心。

蕭刻閉著眼心想這個老男人怎麼這麼好。

他如果想說的話自然會說，他不想說周罪也不去問他原因，讓他重復一次那些不開心的容。周罪表面很糙，很獷，但里其實有他的和。

人就是這樣的，有人慣著的時候就想作，想放肆。蕭刻故意說：“我被人甩了啊，我不好嗎？蕭老師還不完？錯過了蕭老師怕不是這輩子找不著更優秀的了。”

電話那邊陷了長久的沉默，沉默得很徹底，甚至連呼吸聲都快聽不著了。

蕭刻在這邊無聲地笑，覺心里突然輕松了起來，那著腔的沉悶在漸漸消失。蕭刻開口問：“你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