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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鬢邊不是海棠紅》第26章

第26章

臺一手摟著察察兒肩膀,在回廊裡邊走邊說話。因為今天家中有牌局,傭人們都醒著侍候,院子裡也比平常明亮一些。廊簷下一排鳥籠子罩著黑布,程臺揭開一隻,裡面是一隻橘黃的芙蓉。鳥籠一晃它就醒了,在橫桿上跳躍兩下,很警覺地轉著腦袋。

臺逗著鳥,道:“妹子,今年得有十四了吧?”

察察兒倚著廊柱坐著,淡淡地恩一聲:“有的。”

“那麼,哥哥有些話也該和你說說了。我和你嫂子的結合……當年你還小,現在總該明白,我和你嫂子不是常之新和蔣夢萍那樣的婚姻,我們是父親和姨娘那樣的。”

察察兒點頭,臉上沒有什麼表:“你想說,你和我嫂子是兩個時代的人,你們的結合是被迫的?可是這為什麼要與我說?”真是個冷心冷面,直截了當的小姑娘,和程臺一點都不像。音還小,看不出。只說程家上面這三姐弟,相互之間實在是一點點相似之都沒有的。

臺放掉鳥籠子坐下來道:“我是想告訴你,對你嫂子我們只能遷就,很多新興的道理,是休想與說通的。既然說不通,那就不說,免得生氣。的那套老式思想我也不贊同,時代不同了啊!孩子不教育,沒點眼界,結婚了還不是丈夫擺佈嗎?也不能良好地教育子,是吧?可是你看我與爭嗎?我從來不爭一句。”

剛結婚那會兒程臺爭得可多了,常把二氣得不理他,他都忘了。

察察兒皺眉道:“這麼說,我就這樣被犧牲了?”

“那也不是。”程角一翹,又是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我是讓你別和你嫂子當面爭執。該怎麼樣還怎麼樣,我們可以背著來嘛是吧?哦!就許他范漣把妹子送學校,不許我也暗度陳倉一個啊?哥已經給你打聽到了一個教會學校,都是孩子,你嫂子總沒話講了。等我找機會送你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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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察兒得了許諾,臉好看多了。程腦袋送回房間,笑問道:“過去不是不和同齡孩子一塊兒相嗎?怎麼忽然就鬧著要上學了?”

察察兒道:“我也不是想上學。我只是不想總待在家裡,到了年紀再由兄嫂許配一個丈夫,然後還是待在家裡——不過是換個家待著——哥,我就想出去看看。可是除了上學,我還有什麼正當的理由可以走出去?”

臺有點被震驚了,他最心的妹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真的已經長有思想有見解的大姑娘了。至有一點他們兄妹是很像的,都不在家待著。

送回察察兒,程臺到臥室才下外,范漣就來了。范漣西裝領帶梳的油頭,這樣一不茍,倒不像是從人被窩裡爬出來的,也不像是專程來接妹妹的。他進門就喊:“姐夫,給我十五萬。”

下一件羊背心,氣得笑道:“你打哪兒來的?《百家姓》去掉趙,開口就是錢啊?哪兒我就得給你十五萬?”

范漣一屁坐床上,傭人給他端來茶杯茶壺,給程臺端來一小盅酒。范漣拿過他的酒盅聞了聞,驚訝道:“你睡前還喝烈酒吶?這是你們上海人的習慣?”

臺也好奇:“我以為這是你們關外人的習慣呢!你姐姐規定我,冬以後每夜睡前喝一杯。”

“哪有這習慣。關外人也不至於這麼酒鬼的吧?”范漣又聞了聞:“怎麼一藥腥氣,泡的什麼?”

臺說:“誰知道那個。總是人參鹿茸虎骨什麼的吧……”說到這裡,程臺忽然就知道這睡前一杯酒的效用了,過去仰頭就喝,從來沒細想過。范漣也明白了。兩人對視一眼,很猥瑣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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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拿起酒盅慨道:“我想呢,怎麼外頭來兩回,家裡還能來兩回,兒子嘛一個接一個生不停。我當我是天生神力呢!原來就這玩意兒鬧的!”

范漣奪過杯子道:“這是好東西啊姐夫!壯腎益。你不喝我喝!”

臺立刻搶回來一干而盡:“這是你姐姐專門給我的。你要自己問討。”

范漣頹然坐下,苦笑道:“我哪兒敢啊?回頭得說啦:‘你又沒個媳婦,又不傳宗接代,喝了這酒幹嘛使?勁兒都用在婊子上。’哎……”

臺又笑兩聲:“你姐姐說得沒錯!”

“你有臉說我?”

“我是用一半勁兒,你是全用了。再說我也沒耽誤正事兒啊!你有兒子麼你!連老婆都沒有。”

范漣今天有事相求,不與他鬥。程臺把了躺炕上去了,暖暖和和地準備睡。

范漣急了:“姐夫,你別睡啊!我的事兒還沒完呢!”

“你有什麼事兒,張就要錢。說吧。快說。”

可是程臺背過躺著,很不當回事似的,范漣覺得難開口了,默了一陣,道:“是這樣,我準備在上海盤兩個廠。剛才與人談過了,價錢都還合適……”

他們兩個誰做買賣都要帶另一個發一趟財。但是這一次,程臺可不樂意,坐起來盯著范漣看了一眼,把他嚇得往後一仰,可是程臺又躺下了,哼哼氣兒道:“你可真聽金瘸子的話啊!你辦實業你就辦實業。那你該問金瘸子要錢去——我本來就不贊,還討錢?”

“又不你白掏。給你。”

“白送都不要!沒神伺候。你這哪筋又不踏實了?早告訴我,我給你擰一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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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漣很想頂回去,可是不能夠,他這是跪著借錢吶!蹬掉皮鞋爬到炕上,在程臺耳邊叨叨國思想和長遠收益,滿滿說了一篇話,道:“其實金瘸子說的也有道理,到底是部長了。我仔細考察過了,辦實業確實盈利穩定,利國利民。我從國搞了一批機,馬達一轉錢就來了。再說又不要你管事,你就是第一大東,坐等分紅的。要是再信不過,我給你打欠條也行。上海那邊催得,我是一時半會兒湊不出現錢。”

“你那到底什麼廠?”

“紗廠。”

臺冷笑道:“說那麼慷慨激昂,我當你給蔣委員長造飛機大炮呢,國家離了你就不行了。”

范漣被堵得不說話了。程臺想了半天,歎氣道:“給我三天,我把錢湊到了給你送去。你知道我們和日本的勢態很不妙,總得防著一手,萬一打起來,你這弄得帶不走花不掉的……唉!我是信你的眼,別給我賠本就行。”

范漣又分析了一遍局勢,說明他如何的萬全萬能。程臺也懶得聽了。他不是不心,看見有錢賺的事,誰能真冷靜,工廠到底比走貨風險小得多了。但是程臺就是有一點固執,也只有范漣能夠煽他了。

范漣籌到錢就接妹妹送嫂嫂的回家了。二回了房間,卸妝後靜靜地躺在程邊,程臺還沒有睡著。這樣難得早回家一天,竟也落不著什麼清閒。

道:“三妹妹的事……”

臺說:“是孩子不懂事。當眾頂撞你了,你別計較。”

“上學的事,你覺得呢?”

似乎在虛心請教程臺的意見。程臺卻無話可講,因為他講什麼二都不會真的採納,只會暗暗的不高興,沮喪他們之間的各種差異。雖然這是真的,程臺也不願讓覺到,模棱兩可道:“察察兒就是圖個新鮮,鬧過這陣說不定就好了。過一段日子,看的態度再定吧。”

點點頭,吹了燈,與他說些家裡的瑣事:哪個丫頭許了人家,哪個僕人該辭退了,大兒子用不著娘了,四姨太太的親戚想在自家店鋪裡謀個差事。他們夫妻除了家裡的這些瑣事,基本也無話可講,甚至對坐一晌也無話可講。程臺聽著聽著就睡著了,二打了半天的牌,也累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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