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萬仞宮匯合之后,萬渚云欣地發現，武林盟的隊伍果真消停了許多。平日里那些梗著脖子的火|藥桶,現在一個個都變了發的啞火炮,扔進柴堆里也蹦不出響。

趙明傳道：“消停得過了頭。”

祝燕坐在火堆旁，用一小撥著灰燼，不解：“消停不好嗎，怎麼還嫌過頭？”

“消停頂多是不斗，哪有連話都不敢說的。”趙明傳又悄聲道，“厲宮主像是在看你。”

“嗯？”祝燕回頭。

厲隨收回視線,起離開巨石,沒有溫度一樣的，好無。

祝燕：“……”

這時祝章正好送來兩盒烤飯：“宿在外沒什麼好東西，公子與趙主先湊活一口。”

趙明傳看著食盒里切薄片、還在滋滋冒油的野山豬，慨：“這哪里是湊活,擺在八仙樓都能直接拿來宴客，章叔太客氣了。”

“明傳兄慢慢吃。”祝燕拿起另外一盒,“我去看看江神醫。”

祝章道：“神醫已經吃過了，公子還是——”

話未說完，公子已經跑得連影子都沒一個。

忠誠的老管家唉聲嘆氣,最近怎麼越來越到跑,唉,江湖。

厲隨孤穿過一個個篝火堆,黑擺帶起細風,在夜空里掀起串串噼里啪啦的火星。

連噼里啪啦都能聽清,可見現場有多安靜，幾乎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生怕稍有不慎一抬頭，就會與魔頭來個死亡對視，覺命都能當場去半條。

祝燕正在向這邊跑來：“厲宮主！”

厲隨停住腳步。

祝燕跑得氣吁吁，手中捧著食盒：“你吃過飯了嗎？”

厲隨：“是。”

天就是這麼被聊死的。

但祝二公子可能是跟神醫廝混數日，也混到了一點起死回生的法子，于是只當沒聽見那句“是”，依舊把食盒遞過去。他袖挽得高，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上頭還纏著繃帶，出一點跡。

厲隨皺眉：“傷了？”

祝燕強行不丟人：“嗯，自己削的。”

而且還不是因為削梨，是因為要給趙明傳展示斷雪有多麼鋒利，結果展示得過于功，當場飆。

厲隨冷道：“刀給我。”

祝燕乖乖從袖中出斷雪。

厲隨接過來后，隨手腰間皮扣，作那一個一氣呵，本就不帶半點猶豫，自然極了。

祝二公子沒有一點點防備，那好像是我的東西？

厲隨問：“還有事？”

祝燕：“沒有沒有。”

原本只想送烤飯，卻稀里糊涂搭了把匕首出去，祝二公子在睡前痛定思痛，分析得出結論，這都是趙明傳的錯，否則自己怎麼會傷？

趙主當場就吐出一口來。

祝府的馬車奢華，宿野外也不難，但其余門派的條件就沒這麼好了，第二天再上路時，有不人都呵欠連天。

祝燕與趙明傳騎馬穿過隊伍，本想去前頭寬敞，卻看到道旁兩個人走著走著險些摔倒，便停下來問：“沒事吧？”

“沒事。”這兩人與名劍門相，著懶腰答，“就是沒神。”

趙明傳打趣：“前幾日還在和渭河幫喊打喊殺，現在卻連神都沒了？”

“……”兩人看了眼祝燕，虔誠回答，“可能是因為最近與萬仞宮朝夕相，也了影響，每次想到厲宮主，心便覺浩瀚激，往往夜不能眠，只想勤加練習。”

祝二公子：倒也不用這麼虛假。

隊伍末尾，江勝臨也正騎馬追上前。

厲隨問：“查清楚了？”

“是。”江勝臨道，“這段時間，一直有人往他們的飲食中添加趕魂草，這藥本是用來提神明目的好東西，無毒，但治病只需半錢就足夠，若服用過量，反而會心神焦躁狂易怒，直至完全失去理智。至于這幾天眾人突然的疲憊與恍惚，則因為停用了趕魂草，一時不能適應。”估計是因為萬仞宮的回歸，讓幕后黑手有了些許忌憚。

厲隨目依舊落在不遠的車隊上：“有救嗎？”

“不用救，過一陣殘余藥消退，自己就會痊愈。”江勝臨道，“不過連老巨猾的萬盟主都沒察覺，你怎麼一來就猜到有人投毒？”

厲隨道：“武林盟雖說廢，卻也沒廢到會因為一口鍋一堆火，就拔出刀要拼命的地步。”

江勝臨順著他的方向往前看：“那是尚儒山莊吧，他們的隊伍不大。”杜雅自稱得了怪病，又傳染給三個兒子，大家都倒霉躺著起不來，此番就只派出一名堂主，名杜錢，人如其名，還真是家中管賬的，對武林事一竅不通，議事時只會點頭，這也好那也好，提不出半條有用建議，不過因為付錢爽快，其余門派也不是不能忍。

厲隨策馬向前。

尚儒山莊的杜堂主在馬車上打呵欠，聽到耳畔風聲刷過，也只掀起眼皮子瞄了一眼。

“駕！”

踢雪烏騅跑得似閃電奔雷，馬蹄囂張揚起一陣沙塵，嗆得江南雪白的馬和雪白的小公子一起打噴嚏。

……

三日后，眾人又抵達了一城池，因為城中水井多，所以這里就萬井城。不像白頭城那麼重鎮繁華，不過客棧酒肆也不，熱鬧。

萬仞宮與祝府的住依舊連在一起。祝燕白天趕路累了，吃過飯就準備早早上床，門外卻又傳來祝小穗的悲傷一句：“厲宮主，這麼晚。”你怎麼又來了。

祝燕打開門，他剛剛沐浴完，所以穿得也輕便，在寢外裹了件外袍，形越顯單薄。

雖然祝小穗很希厲宮主能有話站在門口說，但希之所以稱之為希，就是因為雖然好，但實現起來并不容易，所以他只好眼睜睜看著自家公子把大魔頭放進了房間，很心塞。

祝燕找了木簪，把半的墨發挽起來，又吩咐下人送進一壺茶：“厲宮主找我有事？”

厲隨遞給他一把匕首，是那把白斷雪。

祝燕心想，太好了，你終于玩膩了，我還是很喜歡這把小刀的。

厲宮主依舊一副“我超冷酷”的厲害表，說：“我磨鈍了。”

祝燕：“？”

他拔出刀刃一看，驚呆了，這是磨鈍嗎，這分明了一細細的鐵筷子！

厲隨其實也想給他留一些刀的形狀，但斷雪實在過于纖薄，從鋒刃往上找，就沒有厚的地方，考慮到這雪白的傻子很可能削著削著就把他自己削沒了……最后就了這樣。

祝燕：“……”

厲隨仰頭喝下一杯茶，走了，不用謝。

祝二公子還在心痛，我的刀。

祝小穗探頭進來：“公子，休息吧？”

祝燕無打采地“哦”了一句，盤算著自己找人重新買一把。

祝小穗手腳麻利地替他鋪好床，又將頭發細細干：“明天不必早起，各門派都要在這里補充糧草，公子正好能多睡一陣。我聽說城中有一口幾百年前的古井，大得很，附近還有許多釀酒坊，專做花釀，不如買一些送回江南，讓府里的人嘗嘗。”

家大業大，人世故也就大，祝小穗年紀雖小，在這方面卻通得很。祝燕應了一聲，扯著被子蓋過下，又想了會兒心事，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夢里也是大水井。

黑漆漆的，一群人正鬧哄哄地喊，水井水井。

一口井有什麼好激的？祝二公子被吵煩了，手想捂耳朵，卻不小心打到了床柱。

“嘶……”

祝燕吃痛地坐起來，床頭燈火依舊細弱跳著，方才的水井是夢，可耳邊的聲音卻未消。

“快！去水井坊！”

“來人！”

“快些跟上！”

外頭已經吵翻了天。

祝燕踩著鞋跑到窗邊，街上的火把連龍，不知的還以為是正月十五夜，可細看又與花燈游不同，每個人都是神惶惶的，是發生了大事。

水井里發現了尸。

前些日子說要去拜訪禪機大師的四位名門俠，有三人都被勒死后丟了古井中，若不是今夜有幾條野狗聞出臭味，圍著井口吠，只怕化白骨也不會有人發覺。

祝燕吃驚：“死了？”

“是，慘得很。”祝小穗道，“只剩下一個劉喜的沒找到，也不知是僥幸逃了，還是他就是兇手，亦或也已被害丟進了別的井中，總之現在大家都在找呢，府也派出了衙役。”

祝燕拿過外袍：“我過去看看。”

祝小穗被嚇了一跳：“這件事與咱們又沒有關系，死人多晦氣，說不定還會牽扯到焚火殿，公子去湊這熱鬧做什麼？”

祝燕匆匆束腰帶：“我也不想湊。”

但與那四個倒霉鬼一起出門的還有譚疏秋，現在鬧出這人命司，滄浪幫又哪里能逃得掉？按照譚疏秋的個，怕是早就被嚇得慫一團，或者更倒霉一點，被別人咬定兇手也有可能，還是得過去看一眼局勢。

祝小穗拗不過他，只好吩咐所有家丁都跟著，祝燕出門時，剛好與正在往樓下走的厲隨撞了個正著。

“……”

“公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祝章過來問，“咱們現在出發？”

厲隨不是很懂這老頭，不該管的吃飯喝水一堆規矩，該管的時候卻又撒手，黑天半夜要集去看死人？

祝燕解釋：“我想去看看譚主，他好像住在趙福客棧。”

“現在怕早已到了兇案現場。”厲隨轉，“走吧。”

祝燕答應一聲，小跑跟上。

夜寒涼。

外頭仍有不門派，水泄不通，祝府準備的馬車無論大小，全部駕不。

厲隨將祝燕拎上馬背，一路向水井坊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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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