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夜幕低垂,石湖農場。
李維斯在混的噩夢中驚醒,呼地坐起來,懵然看著臺上隨風輕舞的白紗簾,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瘋子額頭的,以及王建僵臥于地的尸。
幾點了李維斯胡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發現時針已經指向深夜十點。
八個小時了,離王浩父子的慘案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八個小時,他仍舊沒能從死亡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他從來沒有離死亡這麼近過,當年外公過世,他也只不過被母親拖著手,在icu門外遠遠看了一眼而已。
果然,有些事經歷過以后才知道有多可怕。
“嗚嗚”頓拱開房門跑了進來,立起前爪趴在他上,親昵地蹭來蹭去。
唔,該放飯了李維斯振作了一下,帶著頓往樓下走去。
他和宗銘是在命案發生后直接從現場回來的。瘋子被王浩一槍頭當場死亡,王建也重傷不治,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炸藥沒有炸,所有人質安全獲救。
王浩被石湖鎮派出所的人帶走了,臨走前白小雷征詢過宗銘的意見,宗銘沒有拿出那張偽造的逮捕令,在王建家門口沉默地完一煙,帶著李維斯回了石湖農場。
整個下午,他們待在各自的領地里,沒有任何流。李維斯一回來就把自己丟在床上睡了過去,要不是被噩夢驚醒,很可能睡到明天早上。
廚房的燈亮著,李維斯推門進去,只見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流理臺前,正低頭擺弄著一臺致的面機。
宗銘穿著家常t恤、運,拖著墨綠格子拖鞋,修長的手指將面和溫水兌進料口。他后的灶臺上,琺瑯鍋里煮著什麼東西,蒸汽氤氳。他額頭微微出了點兒汗,耳后的紋若若現,整個人有一種矛盾的,懶散,卻又充滿蟄伏的危險。
“醒啦”宗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了一把主廚刀,將出來的面片切方塊,“起來吃點東西再睡,不然半夜該醒了。”
李維斯這才明白頓是他專程打發上來自己的,雖然完全沒有胃口,還是很領地坐到了他對面:“你還好嗎怎麼樣”
“唔,沒事吧,大概。”宗銘將火關小了一點兒,從冰箱里拿出一個大碗,問,“吃過這個嗎”
碗里是切碎的藕丁,拌了芙蓉蛋、香蔥和姜末,看上去像是某種餡料,李維斯看看他好的面片,問:“這是餛飩”藕丁餡兒的餛飩他還沒見過,以往家里餐館都是做鮮或者蝦餡兒的。
“是扁食。”宗銘拿起一個面片,將餡料包起來,一個漂亮的燕子形狀,“本地特,和餛飩有點像,但又不太一樣。”
包法似乎是不太一樣,李維斯洗了手,學著他的樣子包了幾個,漸漸上手了。宗銘便全部給了他,自己去攤蛋皮。
廚房里平靜而安逸,空氣里彌漫著菌菇湯鮮甜的香味,煎鍋里的蛋發出輕微的滋滋聲,李維斯專注于手中的食,腦海里那些腥的影漸漸變得模糊而遙遠。
窗戶忽然響了一聲,一個輕快的腳步一躍而,是隆爾回來了。它照例叼著一只松鼠作為禮,比上次那只更大些,尾還在。
“嗚嗚”頓立刻跳起來討好地搖尾。然而隆爾看到宗銘在,便不太理它,叼著松鼠跳下流理臺,蹲在宗銘腳下。
“回來啦。”宗銘用腳尖了它的腦袋。隆爾非常用的樣子,嚨里發出撒的咕嚕聲,將口中的松鼠吐在他腳邊,對他:“咪”
“給我的嗎”宗銘彎腰看了看松鼠,對隆爾眨眨眼,向李維斯那邊努努。
隆爾很不愿的樣子,但還是很聽話地叼起了松鼠,走到李維斯邊放下,沒好氣地:“喵嗚”
“欸”李維斯看看宗銘,又看看隆爾,有點寵若驚,“送給我了”
“咪。”隆爾一臉“真拿你們沒辦法”的表,將松鼠推到他兩腳間,示意他玩。
李維斯沉郁的心因為這可的曲而變得輕快起來,彎腰撿起那只松鼠,對隆爾道:“謝謝啦。”
“咪。”隆爾冷漠地抖了抖胡子,轉跑走,蹲到了宗銘腳下。
宗銘將攤好的蛋皮盛在盤子里,眼角的余掃過李維斯,見他一手著松鼠,一手繞著它的長尾,眉峰微微一挑,角出一幾不可查的微笑,從櫥柜里拿出一個空的麥片盒子遞過去:“裝在里面。”
“呃。”李維斯接過盒子,問,“可以放生嗎”
“明天再放。”宗銘指了指隆爾,“否則它會不高興。不高興的時候,它就會講普通話。”
李維斯恍然隆爾正常是“咪”的,如果像普通貓一樣“喵嗚”,那就是很不開心的意思了
。
這小東西,真有意思。
將松鼠放進紙盒子,擺在窗臺上,李維斯洗了手,包完了剩下的扁食。宗銘取了兩個大海碗,在碗底鋪上切細的蛋皮、海帶和黃花菜,又撒上木耳、榨菜和蝦米,將熬好的菌菇湯澆在上面,點上兩滴麻油,濃郁而富的香氣立刻在餐廳里彌漫開來。
溫暖而味的食永遠是對吃貨最大的安,李維斯不由自主舒展眉心,深深嗅了嗅那鮮甜的香氣。
宗銘關火,撈起煮好的扁食放進湯里,往他面前一推,順手了他的頭發,道:“吃吧。”
李維斯只覺一麻的覺從后脊背一路躥上天靈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耳朵尖莫名紅了,掩飾地撓了撓頭,道:“謝謝。”
這覺怎麼似曾相識李維斯有點走神,作為一個從小就沒有爸爸的孩子,這種男化的,帶一點捉弄,又帶一點寵溺的作,好像從來沒有人對他做過,但當宗銘的手拂過他的發頂,他又有一種特別微妙的,悉的覺。
奇怪。
也許是真的了,也許是宗銘的手藝實在太好,李維斯忽然胃口大開,將一海碗的扁食吃了個干凈,還有點意猶未盡。
宗銘看著他吃貨特有的的眼神,將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個扁食吞下肚,說:“想吃下回再做,太晚了,不宜吃太飽。”
李維斯不好意思地道:“我來刷碗吧,你休息一會兒。”
宗銘沒有客氣,將碗一推,便橫在餐椅上點了煙。隆爾本來如妃般倚在他上,嗅到空氣中的煙草味,立刻發出一聲不滿的“普通話”“喵嗚”跳出窗戶不見影蹤。
李維斯將碗盤放進洗碗機,站在水槽邊清洗琺瑯鍋,忽然意識到今晚這餐竟然是全素的,一葷腥也無,怪不得他居然能吃得下那麼大一碗剛剛見了,但凡有一點兒葷腥,他都能當場吐出來。
宗銘實在是一個非常的“未婚夫”。
“好點了嗎”宗銘完一煙,聲音有點沙,但溫暖平和。
李維斯心里一暖,點了點頭。宗銘嘆了口氣,道:“怪我,今天不該帶你進現場,讓你看見那種場面。”
也許剛剛吃飽,神經因為充足的能量而變得堅強,李維斯已經能平靜地回憶當時的場面了,搖了搖頭,將琺瑯鍋擺在瀝水籃里,坐到宗銘對面:“突發事件,誰也沒想到他會忽然搶槍。”想到王浩奪槍前那一幕,疑地問,“那時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我的錯覺對不對時空忽然靜止了,所有人的意識都被離了幾秒,所以他才能從白小雷手里搶到那把槍。”
宗銘沉默,李維斯追問:“是你做的嗎那天你回來的時候,好像也發生過一樣的事,你就是那樣暫停了時間,把王建丟了出去所以今天你是故意制造機會讓王浩殺了那個瘋子”
“不。”宗銘否認了,“首先今天確實是個意外,我沒想到他會那麼做。其次,時空凝滯不是我造的,是王浩在發力,只有制造者才不凝滯的影響。”
時空凝滯李維斯乍聽到這個玄幻的詞兒,震驚地看著宗銘:“這一切都是真的時空凝滯、超自然案件、結界”
宗銘扶額:“沒有結界,你到的夢魘,應該是超自然力運行時造的空間粒子波,影響了你腦部的電震。”
“”李維斯被這些高深莫測的科學名詞弄暈了,“我讀書你不要騙我”
“聽著。”宗銘認真看著他,道,“我隸屬刑事偵查局超自然案件稽查,專門負責全國范圍不正常刑事案件的調查,所以你過去兩天經歷過的,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都是正常的,明白了嗎”
李維斯艱難地消化了一下,將他這句話轉譯了“我不太正常,所以你跟在我邊遇到不正常的事才是正常的”。
請問現在撤回結婚申請還來得及嗎
“你慢慢就習慣了。”宗銘同地說,“畢竟我們結婚離婚得折騰好幾個月,你想開點吧。”
“等、等等”李維斯忽然福至心靈,口而問,“你為什麼要同意和我假結婚你是執法人員,對待這種事怎麼會這麼草率只是因為佳玉姐的請求嗎”
宗銘看著他,不說話,頃忽然出一個容富的微笑,從冰箱上取下那張留言帖,在最下面寫了一行字。
“ves。”李維斯默念著那行字,“g。”
兩個截然不同的簽名,第一個是李維斯的名字,和他本人的筆跡惟妙惟肖。第二個顯然是宗銘的英文名,和他以往的字跡一樣,潦草而峻拔。
李維斯覺得自己心跳莫名有點兒快,看著宗銘的臉,意識有些奇怪的恍惚:“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宗銘打了個響指,站起來,再次了他的腦袋,道:“太晚了,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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