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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時前。
宗銘坐在審訊一室的不銹鋼桌邊,他的對面,是新鮮出爐的822搶槍殺人案主角,王浩。
一宿的工夫,王浩仿佛水蔬菜般枯萎下去,眼眶深陷,臉灰白,那一槍斃掉的似乎不是瘋子的命,還有他的活氣。
事到如今,宗銘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從他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畢竟,對于一個一心求死的人來說,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打他的東西了。
“你找我”宗銘從兜里掏出煙盒,丟給王浩一。
王浩的手被一把手銬拷在桌上焊死的金屬環里,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煙,拿過來銜在角,說:“謝謝。”
火一閃,青煙裊裊升起,王浩憋紅臉咳嗽了幾聲,適應了煙草的氣味:“你上次問我的問題,還想知道答案嗎”
宗銘給自己也點上一煙,說:“我沒什麼可以和你換的東西,你的案子質太惡劣,搶槍殺人,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甚至你認不認之前那四樁殺人案,都沒差了。”
王浩搖了搖頭,道:“你不必和我換什麼,從激發時空凝滯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要活下去。”
宗銘眉端一挑,王浩說:“是的,超級腦,如果你這麼定義它的話,我擁有這種能力。”他深深吸了口煙,道,“對我來說,人生已經是一場看不到盡頭的噩夢,活著和死了也沒有太大區別。曾經我以為一切都在變好,我爸老了,打不我了,工作室接到了七位數的訂單,我也有了值得自己去的人”
他看著指尖飄忽的青煙,頓了一下,搖頭:“原來至始至終世界都沒有變,我仍舊是那個運氣最壞的,被捉弄的對象。”
宗銘無聲地嘆了口氣,將煙灰缸推到他面前。王浩笨拙地彈了彈煙灰:“我不需要任何豁免,也不想博取你的同,我只是想找個人把這一切都說出來我一直想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到底是正義還是邪惡,抑或只是被腦子里的東西弄瘋了,變了一個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怪。”他近乎無助地看著宗銘,“也許講述的過程可以讓我找到答案。”
宗銘道:“你說吧。”
王浩開始他低沉的講述:“你的猜測是對的,我用超級腦控制了那個瘋子,指使他殺了前三名害者。”
和所有孱弱、格向的小孩子一樣,王浩從小就是校園凌霸的對象。這種況在小學時代稍微好一點,畢竟當時他在石湖鎮,大家都比較同他這個沒媽的孩子。當爺爺媽去世,王建將他接到西堰市念初中,真正的噩夢才開始降臨。
矮小、靦腆、外地人、家境窘迫所有危險的關鍵詞幾乎都集中在他的上,一開始只有一兩個孩子嘲笑他,后來整個年級的學生都以捉弄他為樂。
第一個害人,就是其中的翹楚,當王浩第一次過他的績為年級數學第一,他糾集一幫死黨將王浩攔在放學路上,狠狠地收拾了一頓。
“叛逆期的男生可以是惡魔。”王浩將幾乎燒盡的煙按熄在煙灰缸里,沉沉地說,“你可以發揮最大的想象力猜測他們對我所做的一切,我保證真相比那更糟糕從那天開始我發現自己無法在公開場合正常說話了,即使上課發言也不行。我很害怕,但沒人在乎,我爸反而覺得這樣更好,我再也不會在挨打的時候求饒或者頂了。”
他咳嗽了幾聲,宗銘拿了一瓶水給他,他打開喝了一口,繼續道:“后來況越來越糟糕,上高一的時候,我開始變得連出去吃飯都到害怕因為不敢點菜。班主任發現了我的問題,通過青年心理援助中心聯系了一個醫生,給我做心理干預。一開始好像有點效果,我變得平靜了一點,偶爾可以和老師說一兩句話。但接著噩夢又來了,十六歲的時候,我發現我向有問題。”
其實這個年代大眾對向這種個人選擇已經非常寬容了,但顯然王建并不這麼認為。作為一個晚的,有心理障礙的孩子,王浩意識到自己變了父親最為痛恨的那種人,心中的恐懼甚至超過當初發現母親自殺亡。
更加不幸的是,他的初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渣。
“我可能不是一個善于藏緒的人,尤其是對暗的對象來說。”王浩說,“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現這一點的,高三最后一次大賽前夕,他主約我出去,對我表白,說他知道我喜歡他,同時也喜歡我。”
“我很害怕,我覺得這件事傳到我爸耳朵里他一定會打死我,但我同時又很快樂。”他從宗銘的煙盒里拿了第二煙,夾在指間,“我很快樂,總覺得那是一種奢侈的。但那覺太好了,我無法抵抗,于是我承認了自己的暗,并接了他的表白。”
“接下來發生的事只能用狗來
形容。”他給自己點上煙,繼續說,“他在大賽前一天約我去他家,和我發生了關系,然后在我睡著以后把我反鎖在房間里,想讓我錯過比賽。可惜我這個人對考試有一種天生的執著,即使從三樓跳下去的時候差點把摔斷,還是趕上了考試。”
“你真該看看他當時的表,當我走進考場的時候他像是見了鬼。”他低沉地笑了,旋即斂起笑容,有點悲哀地說,“不過最終他還是功了,我在考場上發燒到三十九度,沒能堅持答完所有的題,他得到了保送top2的資格上次你問我是不是嫉妒他,不,我一點都不嫉妒,只是恨。我知道初總是會失敗的,但沒想到是以這種不堪的方式。”
他頓了一會兒,搖頭:“我必須殺了他,他讓我的初死得太難看了,用一個詞形容,做死無全尸。”
宗銘沉默地看他完一煙,問:“那麼第四個人呢”
王浩道:“你應該已經查到了吧他是我的男朋友,開工作室之前我們就在一起了,那間公寓既是工房,也是我們的家。”
他取了第三煙,但并沒有,只是夾在指間無意識地弄著:“我很他,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能讓我覺得快樂,就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做什麼都好,玩也好,干活也好,哪怕吵架也好,只要想到還有他,我就覺得人生是甜的。”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憶那段短暫而好的日子,慢慢地,憔悴的面孔浮上一絕的悲慟:“是我殺了他。你上次說的沒錯,我已經控制不了我自己,遑論控制自己手里的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瘋子擁有了我部分的緒,但他無法甄別這種緒的真實,只會忠實地執行它,用死亡來執行。
他將那支皺的煙架在煙灰缸上:“如果那天我沒有和他吵架,如果吵架之后我沒有見到瘋子,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可是太晚了,他一夜未歸,我趕到養場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瘋子打了他一夜,把他丟在豬欄里,我見到他的時候,只來得及和他說最后一句話。”
“他對我說,別哭。”
審訊室里陷漫長的沉默,王浩一不地坐在那兒,眼神冷冽地看著自己被拷在桌面上的雙手,仿佛那上面沾滿了某些讓他不寒而栗的東西,比如人的鮮。
良久,“啪”一聲,宗銘打著了打火機:“他不知道你有這項能力,對嗎他不知道自己遭的一切和你相關。”
“是的。”
“那他是幸運的。”宗銘說,“到臨死,他都在你。”
王浩哽咽了一下,將臉埋在手心里,嚨里發出氣息的嘶啞的聲音。
宗銘忽然覺四周有點悶熱,四下看看,腦子里有一看不見的弦下意識繃了潛意識告訴他似乎有什麼危險的東西正在蔓延。
是王浩嗎
宗銘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水瓶遞給他。
王浩喝了口水,好像也到了那種抑的悶熱,扯了扯自己的領,啞聲道:“你曾經問我,從哪里得到了這項能力,如果可能,我寧愿自己到現在都是個無法在公開場合說話的啞”
他咳嗽了幾聲,額頭滲出細的汗珠,手去拿煙盒,手卻不控制地抖了起來:“那是快上大二的時候,我正在接第六期心理治療,有人通過校園網給我發了一個地址咳咳”
他像是被什麼東西嗆到了,咳嗽起來。宗銘坐在他對面,發現他的臉以眼可見的速度變青,雙眼因為窒息開始凸出
“白小雷”宗銘瞳孔猛地收,倏然跳起來拍了報警,“醫生”與此同時,他用盡全力激發了自己的超級腦,試圖找到侵這間審訊室的攻擊者。
王浩掐著自己的脖子癱倒在椅子上,雙眼翻白:“他、他們來了我發過誓,不能說”
宗銘飛快打開他的手銬,將他抱起來平放在地上。王浩的瞳孔開始擴散,眼角流下細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抓著宗銘的袖,蒼白的角忽然綻開一個詭異的微笑:“哦是真的彼岸真”
宗銘覺一強大的,難以名狀的能量將整間審訊室徹底淹沒,自己的力量在那強大的洪流面前仿佛砂礫一般渺小而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吞沒王浩,將他虛弱的生命一點點離,泯滅在黑暗深。
大滴大滴的汗水順著鬢角流淌下來,宗銘渾然不覺,一下一下機械地按著王浩已經開始涼下去的,直到一個悉的影走進審訊室,仿佛一團溫和的驅散了適才淹沒他的黑暗,才意識到自己失敗了,再次丟掉了唾手可得的真相。
他頹然松手,大口大口著氣,看著站在門口的李維斯,無奈地說:“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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