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后的整個上午經鴻周昶都是分開的, 周昶出席了某個云計算方面的分論壇,經鴻出席了另外一個。
再次遇見是在酒店的餐廳里吃午餐時。
這次他們各自帶了幾名下屬,各自坐在一張桌邊, 只遠遠地了一眼,誰也沒打招呼。
酒店中午提供西餐。周昶發現,用餐時他的目總不自覺向經鴻的那一桌兒飄。
酒店里熱,經鴻沒穿西裝外套,上還是早上那件淡藍的高定襯衫,一邊切盤子里的牛,一邊與其他人談笑。那張桌上的幾名高管好像很會聊天兒, 有男有,妙語連珠, 一桌人經常出一陣笑聲, 經鴻也或者看著對方笑, 或者仍然切著手底下的牛,但角著笑意, 還時不時應和幾句。
周昶想起經鴻每次見到自己時那副客套疏離的樣子,一口一個“周總”的樣子, 心竟然不大爽利。
看了會兒, 周昶終于徹底收回目, 大口吞了盤子里邊還剩下的幾個煎扇貝, 而后將刀叉一扔,刀叉落到盤子上, 甚至發出“哐啷”一聲。
一桌子的清輝高管嚇了一跳。想問,又不敢問。
“我先回了。”周昶用桌子上的餐巾布抹了下, 站起來。他站在遠, 高高大大又卓爾不群, 非常顯眼。
周昶向經鴻那桌的方向了幾秒,等了等,可經鴻完全沒注意到他,連余都一次也沒瞥過來,一直在與泛海的人聊。某高管又在說什麼,想來是妙趣橫生,經鴻聽得非常專心,角帶著笑,偶爾喝一口茶,手指修長。
周昶站了幾秒鐘,覺得無趣,一轉,離開了。
他后,經鴻淡淡移過目,向周昶的背影瞥過去,看了幾秒,直到周昶消失在門口。
這天下午是智博會的集中簽約儀式。泛海簽了一些項目,與南非的、與俄羅斯的、與阿廷的,還有與印度等等國家的,清輝也是,此外,行遠、未萊以及很多大中型公司與創業公司也參加了集中簽約,其中一些創業公司還被泛海投資過,比如某家為無人駕駛提供智能邊緣計算產品的公司。
鏡頭前,經鴻坐得端端正正,西裝筆,合。志愿者遞上文件夾,經鴻最后掃了兩眼,刷刷幾筆簽上名字。
閃燈連一片。
經鴻簽完,志愿者接走文件,再遞上下一份。
…………
參加完集中簽約儀式,經鴻便回北京總部了。
回北京后經鴻立即理好了智博會期間耽誤下來的工作,又在集團部推進了幾項改革。
比如日后在公司的部會議上,ppt不再是唯一一種被認可的演示文件。也就是說,在公司的部會議上,主講人可以用word。
在群發的郵件里面,經鴻說,對于絕大多數的design doc,word文本、以及word提供的長方形及箭頭等等簡單圖形就已經足夠演講人做演示了,大家完全可以看懂。
經鴻其實并不希員工過于注重形式,將寶貴的時間全都浪費在“設計ppt”上。現在各大公司里頭ppt的外觀越來越卷,可實際上,它不需要非常麗、不需要非常致,有這時間員工不如休息休息、陪陪家人。
這項舉措得到了泛海員工的熱烈響應。
再比如,“企業發展事業群”新建立了個創業咨詢組,鼓勵想創業的公司員工先與公司討論討論,如果bp足夠好,對方甚至可以直接拿到泛海的天使投資。為了讓員工們到安全,對于咨詢的過程泛海同意全程錄音。
經鴻希這些措施可以取得好的結果,可泛海太大了,正式員工就有十幾萬人,各種因素太多,很多事即使是經鴻本人也推不,他相信清輝也是一樣。
很奇怪,最近一段時間,每次經鴻沒能做一件事時,他總會想:如果是周昶,做不做得到?甚至說,即使經鴻已經功做了一件事,他依然會想:如果是周昶,能不能做得更好?
反復猜測、反復比較,沒有結果,卻自得其樂。
…………
時間一天一天走,回北京后,轉眼又過了月余。
經鴻終于痛下決心,將泛海云計算事業群的老大調去了另一個事業群,扶銷售出的某個svp(高級副總裁)做云計算的新老大,并升了sevp(高級執行副總裁)。
這銷售是經鴻一直十分欣賞的,甚至說,這人還是經鴻發現并向經海平推薦的,當時經鴻才剛回國不久。
某名校的計算機專業畢業的,卻一反常態,喜歡做銷售。
經鴻最喜歡的是這個人上的那勁兒,或者說那狼。
畢業后他四推銷銷售件,然而很多工廠院子里有護院狼狗。其他公司的銷售們不敢進去,只有他,認為這是“空白市場”,是一個機會。他將公文包做的,還穿防咬的長雨靴,總結了本“防咬笈”,然后僅僅三個月就做到了業績第一。
而讓經鴻注意到他的,是2011年的“千團大戰”——這是中國互聯網的第一場大戰,第一次燒錢,第一次用億級資金進行營銷,后來,才又有了打車/出行、共單車、外賣、生鮮、視頻、直播……等等等等。
2011年,各類團購app如雨后春筍,當時的盛況是,這些app的銷售經理去說服商家加時,還經常在商家的大門口狹路相逢、大打出手,讓人搞不清楚他們是互聯網公司的還是黑she會團伙的。而這位新sevp很能干仗,再一次穎而出,打得別人都避著他們走——因為別人避著他們,這位新sevp總能搶在新店開張的那一天當客戶們第一個見到的銷售經理。后來經鴻聽說,他年時的夢想是當古仔。
如果這樣,經鴻也不會建議泛海挖墻角。可這位新sevp當上了大區經理后,經鴻徹底另眼相看了。他并沒有完全遵守“商家數量多多益善”的“鐵則”,而是認為如果訂單過于分散會打擊商戶的積極,因此早期只選擇了些用戶喜歡且供貨穩定的商戶,不管在商家那兒還是顧客那兒都取得了十足好評。其次他手里的營銷費用并未重點用于線下,沒用小禮或者現金吸引路人下載app,而是用于線上,選擇吸引真真正正的消費者,有耐心,不浮躁。而且當時全是晚上開團,可他卻選擇中午,供消費者在三次元呼朋引伴湊人數。
經鴻當時覺得,這人上有自己很喜歡的一些特質,一個是清醒的頭腦,一個是彩的執行。
經鴻不喜歡無法控局的覺。
現在,經鴻當初看中的人,正要執掌整個云計算事業群。
泛海云計算換帥的消息公布后,業震。
各大紛紛報道:
【泛海集團云計算高管大變陣:技派讓位銷售派!】
【閃電換帥云計算,經鴻意何為?】
這些報道正文寫著:
【x月xx日,泛海云計算事業群宣布最新架構升級,原泛海集團高級副總裁、泛海云計算事業群coo姜人貴將接替原泛海集團高級執行副總裁、泛海云計算事業群ceo王x的工作,并晉升為泛海集團高級執行副總裁,而王x將調任至……泛海集團副總裁張xx將在履行原有職責的基礎上出任coo。同時,amazon web services中國區總經理陶xx也將加泛海云計算事業群……
經鴻在部信中表示,希姜人貴帶領云計算群對市場的重大趨勢做出及時的判斷和布局,實現規模的量變到質變,為泛海的云計算構建強大的生態系……】
記者們還分析道:
【高管的變,通常代表公司對于既有表現的不滿意,希調整戰略方向,實現一系列的變革。
如今,行業已由最開始的低價競爭、跑馬圈地,進展到了拼產品、拼服務的新階段。泛海此舉恐怕意味著由技推向市場拉的戰略轉變……】
不過對于結果,記者們十分謹慎,他們道:
【技派讓位銷售派,泛海開了國先河,不得不說此舉非常激進、大膽。至于最后是否取得經鴻想要的結果,我們只能拭目以待。】
對于這些報道,經鴻連點都沒點。
再接著,僅僅兩周之后,清輝集團也宣布了云計算的架構升級,同樣“扶正”了某銷售出的svp。
業再次轟。
本來,如果只有泛海集團這樣做,那可能只是一次嘗試,但現在清輝也這樣做,說明“技派讓位銷售派”是一次集轉向。
記者們再次聞風而:
【中國云計算大廠們集進行180度大轉向?】
【泛海、清輝同一時間調整方向、調換部署,這能否打破瓶頸、取得果?】
【泛海之后,清輝云計算事業群也宣布了組織調整:原清輝集團高級副總裁……】
【目前中國saas1與外國的差距越來越大,至今未能誕生較大規模的公司,而國的salesforce全年營收已經接近百億元,為此中國目前為saas企業提供算力和存儲資源的云服務廠商也頗為尷尬,比如泛海、清輝。現在,可以看出,泛海、清輝等大廠正寄希于攜手各saas企業,打算配合眾saas企業的需求并擴大整個市場規模,真正建立它們作為云服務提供者的底層霸權……】
這些都是實話。
業界轟的當天,周昶坐在勞斯萊斯nappa小牛皮制出來的后座上,松泛了下肩膀,拿著手機,看著某個空白界面,手指一,給許久未見的經鴻轉了一條清輝公告,關于清輝同樣采用銷售派當云計算ceo的,并附了一句:
【舍命陪君子了。】
換聯系方式已經數月,聊天頁面一片空白。
今天這是第一條。
因為這件事兒說起來還是經鴻先提出來的。在重慶的酒店28層,在遍灑的當中,經鴻曾經問過:“周總,清輝想沒想過,云計算用銷售的人當群總裁?”當時,他給出了個“一起試試”“要功一起功,要失敗一起失敗”的選項。
泛海當時不敢跟,可現在清輝跟了,或者說,看起來跟了。
沒想經鴻竟然回得很快。
僅僅幾分鐘后,周昶手機就震了一下。
見到經鴻的回復,周昶輕輕挑了下眉。
因為經鴻回的竟然是一條語音。
周昶拇指一,將語音點開。
經鴻的聲音立即傳出來,他先解釋了下發語音的原因:“在車上。”
接著聲音帶著微嘲:“可擔待不起。”
意思是:我擔待不起這個責任,別賴在我上。
另一邊的經鴻當然無比清楚周昶這次的決定與自己毫無干系。他自己不會拿公司的未來開玩笑,周昶自然也不會。
周昶用銷售出的人代替技出的人,原因只可能有一個,就是他自己想這樣做。
可因為泛海先公布,清輝后公布,周昶偏偏就要擺出一個“泛海不敢跟,可清輝跟了”的架勢出來。
經鴻沒意識到,他這微嘲的輕松語氣平常從來不會出現,以至于前排的經鴻的司機訝異地從后視鏡看了經鴻一眼。
幾秒種后,周昶消息再次過來。
也是一條語音。
經鴻點開,周昶帶著磁的低沉聲線清晰可聞:“夠無的啊。”
經鴻淺淺地牽了一下角,沒再回復了。
無不無,分對誰。對周昶這種人,一不小心就被咬死了,尸骨無存。
周昶分明就是一條披著人皮的鯊魚。
車子一路駛回了“竹香清韻”。
經鴻回到家里以后照例又理了一些工作,凌晨三點還在發郵件,又與海外分公司的管理者們開視頻會議。
與海外分公司開會時,對于能遷就的時間經鴻都盡量遷就,經鴻不想傳出去個“在泛海的國office工作需要半夜跟中國開會”的名聲。那既然國的人不半夜開,就只有經鴻本人半夜開了。
等洗了澡、吹干頭發,只穿著一條-躺在真的床單上時,莫名地,檢查過第二天早上的鬧鐘后,他就再次點開了與周昶的聊天頁面,將周昶那句“夠無的啊”又聽了一遍。
而后是第二遍。
再之后是第三遍。
他不知道的是,幾乎統一時間,另一邊的周昶,也將他的那句“在車上。我可擔待不起”細細品味了數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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