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紓自謹遵祖訓, 有違背之時。他并不喜在人前刻意裝作恩,只此刻若他直言,便會讓明儀難堪, 沉片刻還是應道:“嗯, 是我不該。”
認便認吧。
若是得罪了“祖宗”,回頭還得自己費力哄。
只他這麼一應,在場眾人看他的眼神多帶了些一言難盡和不可置信。
謝紓本只想回來看看明儀, 見此刻正忙, 便也不多待。只言明自己尚還有事需理,請諸位自便,便轉離去。
臨走前瞧見明儀紅著臉, 中又著小得意的模樣, 謝紓眉心跟著一松。
*
深夜,謝紓忙完軍務, 自京郊軍營回宜園。
長春院燈火幽暗,明儀顯然已經睡下。
謝紓洗漱一番后, 作極輕地推門進臥房。
卻不想一進門就被撲了個滿懷。
明儀踮腳親了親他的下:“夫君, 你回來了。”
謝紓抬手將懷中人扶穩:“這麼晚還不睡?”
“因為……”明儀道,“我在等你。”
謝紓無奈笑了笑,他自西北歸京后, 幾乎日日忙于公務, 連他自己也無法預料何時才得空回宜園。
自上回馬球賽失約之后,謝紓便再未與明儀有過任何約定。他不想再聽見“和離”二字從明儀口中出來。
謝紓輕嘆一聲:“往后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我……”
話尚未說完, 謝紓的被踮腳堵住。
綿長深邃的一吻過后, 謝紓緩著氣, 低聲問明儀:“你這算什麼?”
明儀抿了抿吻到嫣紅的瓣,笑道:“獎勵。”
獎勵他今日為妻破戒。
想起方才遷居宴上崔書窈聽見謝紓所言吃癟的臉,明儀又在謝紓兩頰分別親了一口。
謝紓將纖瘦的子捉住,一把橫抱了起來,道:“這便算做獎勵?”
“臣覺著不夠。”
紅燭微,珠簾作響。謝紓抱著明儀朝臥榻而去,掀開簾帳將放到榻上。
他正做些什麼,明儀抬手推了推他:“不。”
謝紓:“嗯?”
明儀小聲道:“今日遷居宴,太勞了,眼下肩膀正酸呢。”
謝紓:“……”勞?是勞著多吩咐了幾句,還是勞著多喝了幾盞茶?
且肩膀酸和他要做的事有何關系?
明儀扯了扯他的袖:“夫君,快幫我。”
從早到晚一刻不停勞于政務的謝紓幾不可察嘆了口氣,抬手放在明儀肩上輕地著。
明儀趴在榻上閉著眼松懈下來,閉眼間忽想起一事,驀地睜開眼看向謝紓:“夫君,再過幾日便是暮春圍獵。”
謝紓手上作不停,繼續輕著明儀的肩,朝應了聲:“嗯。”
明儀向謝紓提議:“我覺得到時候你我應當穿得般配些,最好是穿同一同一款式的騎裝才好。這般才能現你我夫妻同心,讓所有人都瞧出你我的恩。”
謝紓:“……不必了吧。”
明儀猛地坐起,瞪著謝紓道:“怎麼不必?”
“也不知是誰,不愿意和離還非纏著人要做恩夫妻?”
沒錯,是他。
謝紓一時無言。
明儀看向他:“且這回暮春圍獵設在檀德山,我覺著你我更得隆重些。”
謝紓不解:“為何?”
明儀睜大了眼,纖長眼睫一:“那里對你我而言是個不同的地方!”
謝紓倒是沒覺著這山有何不同,不過是一平平無奇的皇家捕獵場罷了,卻聽明儀紅著臉別別扭扭道:“你頭一回親我就在那里。”
謝紓:?
明儀見謝紓一臉“不想認賬”的樣子,氣上心頭:“你忘了嗎?五年前在檀德山后山的玉泉湖邊上。”
指了指自己的:“你親了我。”
謝紓想了想,確實想起一事。
五年前的暮春圍獵。那會兒先帝還在世,他同明儀相識不過數月。
圍獵人人都騎馬,獨獨明儀一人沒騎馬坐轎前往。
明儀時曾因摔馬險些去了半條命,故而十分懼馬。知道這事的倒還好,在不知的人看來明儀這番做派到底奢靡做作了些,看著不統。
先帝對自己兒素來管束嚴厲,做樣子訓了明儀幾句。
明儀不想討嫌,便自顧自離了人堆。
也不知怎地“巧”就來了他邊。如此這般的“偶遇”,謝紓已經在數月間到過不下十回。
即便從未言明,謝紓也能從著自己的眼神里看出些端倪,只他從來都不覺得他們會是一路人,對也并無特別的愫,故而見了一慣都是禮遇避之。
那回圍獵也不例外,謝紓朝行了一禮便牽著馬轉離去。
明儀也沒勉強。
他本以為就此了結,卻不想他未走多遠,便聽見不遠傳來“撲通”一聲。
他回頭看了眼,發現明儀落了水。撲騰著雙手掙扎著,越是掙扎就越往下陷。
玉泉湖水流湍急,且湖深水藻多,極是危險。
周遭無人,謝紓不可能見死不救,顧不得這般那般的大防,便下水去救了明儀。
玉泉湖水流湍急,謝紓將明儀撈上來之時,已吞了不湖水,腹鼓脹,雙目閉,氣息微弱。
迫不得已,謝紓只好給明儀對吹了氣。
方才明儀所說的他頭一回親,指的應當是這事。
吹氣是為救人,親吻卻是為,對謝紓而言兩者是不同的。
他低頭,撥開明儀臉上的發,吻住了,綿長一吻過去,他輕輕告訴:“那吹氣,這才親。”
明儀抓起被子半遮著紅的臉,輕輕“哦”了聲。
謝紓著明儀,陷深思。
那會兒他們破了男之防,他把明儀救醒之后,曾告訴明儀自己愿意對此事負責,可明儀想都沒想便拒絕了他。
“若你心里把那回吹氣當作是親吻,那般在意,為何當初要拒了我,同我說把一切都忘了,當作什麼都沒發生?”謝紓問。
明儀愣了愣,抬手去他的心,著掌間他沉穩的心跳。
抿著告訴他:“責任和心是不一樣的。”
“夫君。”明儀凝向他,“我想要心的那種。”
手心的溫熱傳到心口,謝紓頓了頓,未置一詞,捉住的手一扯,扯近吻住。
明儀張著,著房梁和榻邊的紗帳,仿佛一切都在旋轉,暈暈乎乎的。
總覺得這個吻意味著什麼,但謝紓什麼話也沒有,只是吻。
明儀懵懵的,待吻完,力地靠在謝紓肩頭,半閉著眼。
神思游離間,明儀回想起那晚在夜市上做的夢。
“前幾日,我又夢見了三年前我跑去尋你時的事,從前我夢過好多回,你每回都說‘臣想尋個合適的妻子’,唯獨那場夢里,你說了另外六個字。”
謝紓問:“哪六個字?”
明儀閉上眼,似在回想,好久之后才開口:“你說——我等你很久了。”
當初小皇帝為兌現與父皇的諾言,急著想將的婚事定下。
約是覺得同謝紓不配,小皇帝從頭到尾都沒把謝紓算進的聯姻對象中。
明儀輾轉反側了好幾夜,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思,跑去找了謝紓。
得到的答案和預想中的相差無幾。
可在把話問出口后,等待謝紓回應前,還短暫的期盼過,也許謝紓也對有心,只是他太清高太高傲不好開口。
事實告訴,那是想多了。
謝紓靜默不語,似在沉思。
明儀問:“你在想什麼?”
謝紓開口想告訴些什麼,話到邊卻改了:“在想五年前那場暮春圍獵,殿下為何會無故掉進玉泉湖?”
明儀眉頭一皺,立刻反駁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是故意訛你的?”
“倒不是。”謝紓否認,“殿下堂堂大周公主,想要個男人一道圣旨便能讓臣屈從,何須如此費勁。”
明儀扯著角:“那當然。”
“本宮雖心悅你,但也不是非你不可。天涯何無芳草,回紇就有一個在。”
謝紓聞言微一挑眉。
所以那時為何會掉進玉泉湖?
對此,明儀別別扭扭地答道:“本宮不小心將樹藤當了蛇,被嚇得腳下一,然后就……”
謝紓:“……”
明儀紅著臉低頭。
謝紓卻難得對神嚴肅:“殿下千金之軀,往后莫要再擅自一人行,旁需留著人傍。”
另外……
“臣覺得殿下除了跟臣騎馬之外,等得空了還需跟臣學爻水。”謝紓補了句,“不準嫌勞推。”
明儀:“……”
想到學爻水要在水里相這樣那樣,明儀意味深長地朝謝紓看去,他的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正經。
夜深沉,謝紓吹熄了塌邊的燭火,一室幽暗,謝紓攬明儀懷:“殿下,睡吧。”
明儀靠在他懷里蹭了蹭:“我喜歡你我夫人。”
不要疏離的尊稱,就像尋常夫妻那樣。
謝紓頓了頓,重新道:“夫人,睡吧。”
明儀角向上彎了彎,輕輕應了聲:“嗯,夫君。”
兩人靜靜地閉上眼,未過多久明儀便開始犯困,意識迷糊間,忽開口問了謝紓:“夫君,你可知我是從何時開始心悅你的嗎?”
謝紓緩緩睜開眼:“何時?”
謝紓久久未等到答案,低頭才發覺懷中人已經睡了過去。他嘆了口氣,抬手幫明儀蓋好被子。
這個答案大約得等醒來才能知曉了。
只明儀醒來后,約是把這事忘了,沒有再說起。
春日接近尾稍,暮春圍獵來臨前,明儀替自己和謝紓備了好幾鮮亮相配的騎服。
正等著暮春圍獵之時,好好讓眾人瞧瞧他們深厚的夫妻之,卻不想在暮春圍獵前一天,出了一樁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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