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上天派我來拯救你

羅舒與周焰並肩而行。

以前沒覺得，只道春風是最的，今天卻覺得夏日的風溫潤，毫不輸給春風。

一反平日跟周焰在一起時的多話，羅舒安靜地跟在他後，目順著周焰寬闊的肩，到收的腰，最後是腰側擺的手。

不知怎的玩心起了，羅舒自然地擺著手臂，用指尖去勾周焰擺的手。每次差一點距離，心跳就會加快。又路過燈下時，見二人的影子時而拉長，他又用自己影子的手，去夠周焰影子的手。

羅舒玩得全神貫注，沒發現前頭的周焰回頭，正奇怪地看著他。他低眉斂目，夜下有豔。

順著他的目看過去，周焰只見二人的影子正‘牽手’，月下影雙。

再看羅舒，他那點矜貴裡仿佛出一派天真，竟帶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周焰頭有些幹，又覺得好笑。

“不問我帶你去哪？”

“嗯，你安排就好。”羅舒只裝作專心走路。

“帶你去一個弟弟家吃飯。”

十分鐘後，兩人就到了地方，走進公寓後，電子屏自亮起，電梯中浮現一張介於年與青年之間的臉龐。羅舒抬眼看，見周焰的神在淡藍暈籠罩下，和不。他跟那青年搭話幾句，隨後電梯便橫縱向移，將二人帶到了一間房門口。

這種公寓是潘朵拉港最常見的公寓結構，所有房間空間都有效折疊利用起來，因此電梯是橫縱向移的。羅舒心下思忖，看來住在這裡的人，份可能普通簡單。

等開了門，那青年熱心迎接他們二人。周焰介紹過羅舒，他便乖巧地他一聲“舒哥”。

是個Omega。羅舒不聲地打量周焰，不準周焰帶他來這兒的心思。炫耀，暗示，或是警示？

羅舒面上不聲，禮數做得周全，目落在青年後的餐桌上，看到熱騰騰的飯菜，顯然剛出鍋不久。他不訝然，心想，這飯菜是他親手做的嗎？

再看周焰神，並無冷漠或特別之，當下更不清這頓飯的意思。

青年Omega十足熱，飯桌上毫不冷場，什麼話題都有，他未羅舒與周焰布菜盛湯，羅舒差點用不住。倒是周焰神自若，面無異，神自若。

一頓飯吃到末尾，還要去沏茶，周焰卻阻止了他：“不用了，說正事吧。”

年點了點頭，走去端坐到沙發上，解開高領外套，出肩與脖頸，還有脖子上雪白的繃帶，又層層解開。

羅舒全程觀，越看越吃驚，直到青年脖子上的繃帶如蛇蛻皮似的完全蛻下，他渾一震，都僵了。

只見Omega本該乾淨漂亮的後頸上，佈滿駭人的咬痕，抓痕，從後側到兩側都是，差點就傷到管。齒痕深而明顯，咬合力度之大，從傷口就能看出當時恐怕連整塊都被咬下來。傷口看上去不新了，恐怕已經癒合有段時間，儘管如此，還是滿目驚心。

羅舒只覺得自己指尖冰涼，渾的卻翻湧，刺向腔心臟的位置，又驚又怒。

“這是……誰做的？”

那青年與羅舒不，乍一覺他的指尖到肩膀，害怕似地瑟一下。

“我不認識……”

周焰也不看羅舒，就像知道他會有這個反應一般，沉默地扯了把椅子給他坐。他再沒看羅舒，專心致志地開始給青年清理傷口。

“是一起Alpha的暴力侵犯事件，兩個人。他腺傷嚴重，資訊素激素紊，朋友跑到醫療基地說他需要‘冷卻’，不然之前那次發期他熬不過。”周焰淡淡的說著，語氣中聽不出什麼緒，三言兩語羅舒卻聽得驚心魄。

旋即想到，之前周焰東奔西跑，即使在國會廳時，晚上都會消失一段時間。看來那時候，周焰就已經開始暗地裡幫這年做‘冷卻’了。

“只是醫生說，我還殘留著Alpha的資訊素，需要自己代謝排出，‘冷卻’對我的發抑制有副作用，只能每天滲照半小時，來緩解下一次發期……但去醫療基地用‘冷卻’太貴了，每天一次，我用不起。”青年不好意思地對羅舒笑笑，“周哥心地好，幫了我大忙，不然我可能……”

說到後半句，也許是緒上來，他聲音跑調，再說不下去。

“好在除了被咬破腺，更多的沒有了。”周焰低聲說道。

“那兩個Alpha呢？”

周焰又說：“被當局下來了。”

他還想問什麼，卻對上周焰的眼神，頓時緘口。

口酸滯，羅舒僵坐好半天，也說不出什麼安話來。他沉默地看周焰從青年的櫃子裡取出‘冷卻’，開始為青年做滲照。

一時間屋安靜，只有周焰低沉的聲音偶爾說“頭低一些”，“疼嗎”，“別怕”。

見青年神不適，羅舒挪凳子坐到他前，跟他說話分散注意力。

他說起話伶俐明快，逗起人則靈幽默，笑時更是朗朗星月，上那貴氣的疏離，頓時煙消雲散。

青年沒一會兒就笑起來，願意跟他親近。

原來他小名冰糖，是男朋友給起的，說他的資訊素聞起來像冰糖一樣甜。時間久了，他邊的人也都這麼他。

因為‘冷卻’的緣故，空氣中彌漫著冰糖的信息素，果然是甜的。羅舒盯著Omega笑起來時的兩個酒窩，和他脖頸上猙獰的傷口，心中滋味不好。

他別開眼問，這樣的事，你男朋友不管嗎？

冰糖笑得糯：“他在伽瑪星球打仗。這次戰爭結束，他就能從預備軍正式進先鋒隊。那個時候，我們倆就能結婚啦！”

周焰調整了下滲的位置，冰糖便很聽話地轉了個角度。他彎著脖子，樣子有點小心翼翼。

又聽他小聲說，可自己搞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他回來後，會不會嫌棄自己。

“你男朋友你冰糖，一定很你。”羅舒緩慢地眨兩下眼睛，“不要擔心。”

冰糖又笑得不好意思：“謝謝你。”

在羅舒和冰糖時不時的對話裡，半小時很快過去。周焰全程沒怎麼發話，表現得十分盡職盡責。等傷口理完後，他重新將‘冷卻’塞公寓的櫃子裡。羅舒見了，也不阻止，只對冰糖說，周焰在他家放了個‘冷卻’的事，要保。羅舒心裡知道，這是周焰的私心。正因如此，周焰帶他來，也代表著信任他。

跟冰糖道別過後，兩人走在街道上。夜月如一冰盤，爬到夜空頂端，冷窺著人間。

“告訴我那兩個Alpha的名字！”羅舒的聲音裡藏著火，又冷得像冰。

周焰看著他，很緩慢地搖了搖頭。

他忽然一把拽住他的領子，猛地摜到牆上：“你不敢？是誰！”

周焰垂眼看著他，神冷靜，只說，不是什麼有重量的人，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羅舒仰著他的眼睛裡映照著一彎月，如流螢。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為什麼帶我認識他？”

“因為他和你，是一類人。”周焰輕聲說，他手搭在羅舒的拳頭上，漸漸讓他鬆開拳頭，周焰的眼神沒有變，“他的男朋友，已經離開他快半年。”

“這種事……應該告訴他的。”

周焰一瞬不瞬地看著羅舒：“冰糖的男友，已經沒了。”

沒有立刻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過了兩秒，羅舒才慢慢瞠目，他眼裡的月影開始晃抖。

“冰糖不知道。”周焰的視線自上而下地下來，仿佛帶千鈞之力，“他還在等他的Alpha回來，完那個誓言，與他結婚。”

死一樣的寂靜。

羅舒無力地鬆開他，退後兩步：“別說了。”

周焰卻不允許他逃避似的，上前一步視他：“告訴我，該不該讓他知道？”

“當然——”羅舒轉頭，話語戛然而止，他低頭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這對他太殘忍……”

普通人家的Omega，腺差點被毀，有了那樣的遭遇，所有人都知道了。強撐到現在，樂觀地想要活下去，想努力自愈，煎熬地為他的Alpha守如玉……因為人只要還存著那麼一點希，就能走下去。

冰糖的希，是他男朋友給出的誓言，是兩人能相守的誓約。

在這個時候告訴他，那個希已經不存在了，未免過於殘忍。

但不告訴他呢？瞞得了一時，又瞞得了多久？一個月，半年，一年……一個Omega，如果要他抱著不存在的希等下去，又何其殘忍？

羅舒知道那種覺，他獨自度過一年又一年的發期，每次都像死過一回。那種時候，人是很絕的，沒有人能拉你一把，你只能憑自己慢慢煎熬，慢慢度過痛苦。沒有方向，也不到存在，就好像全世界的都消失了。

但他有爸爸，有大哥，還有最專業的醫療師。

但是冰糖，他什麼都沒有。

回過神來時，口悶得發慌，幾乎呼吸不上來，脈搏很緩慢地跳著。

肩頭被一雙炙熱的手握著，一點溫度從那雙手心中傳來，好像也注到他的中。

羅舒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周焰，聲音沙啞地說：“不了吧，至……至等緩一緩，再告訴他。”

周焰的頭滾，似乎就有什麼話要說出，最終也只是點了下頭：“聽你的。你們是一樣的人。”

轉過，只聽到羅舒在背後很輕地笑了一聲。接著覺襯衫的下擺被拽住了。

“所以今天我出來，是為了給我上一堂課。這就是上次你說的，所謂的……現實？你是想告訴我，人並不是總有選擇。有些時候，無力回天。”

周焰沉默地看著他。他的神像默許了羅舒的話，又像等著那個負隅頑抗的羅二公子跳出來，反駁這席話。

羅舒忽然有種奇怪的覺，他鬆開了周焰的下擺。晚風吹來，冰月鑽出雲，鋪撒一地。他站在周焰面前，肩上如披一層白霜。

周焰心中浮現一句詞——別有芽，不是人間富貴花。

“周焰，其實你……也在尋找某個答案吧？”羅舒猶豫地說，勇敢地抬眼，以目托住他，“你知道這就是最現實的結果。日復一日，之下，並無新事，但你也想要誰、哪怕一次也好，證明你是錯的吧？”

周焰看著腳下的影子，在月下的柏油路上，像快融化了一般。

羅舒低頭看去，他忽然出手，用自己的影子擁抱了一下周焰的影子。

“你別怕，你這麼好，肯定得上天眷顧。上天派我來拯救你——我做你的夢想，我照進你的現實。”站在離他一步之遙，羅舒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