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心知定是有話同自己說,并不多言,側將讓進來。
說來也怪,自下決心出嫁后,竟一連數日好眠,未再夢魘。
二人熄燈同臥,有一搭沒一搭說了一會兒話,正待眠,鄧婉卻突然握著的手,聲道:“阿姝,你若不想嫁給劉徇,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側過,過黑暗肅然道:“子一生,若不能覓得稱心的郎君,往后的苦,絕非一星半點。阿嫂這一生,聽說過不同族的姐妹們,因婚姻不順遂,日日以淚洗面,更有花樣的年紀,便抑郁而終的……”
“阿嫂知你是個好孩子,怕牽累家里。可這是一輩子的事,必得謹慎些。你勿擔心,凡事只順自己心意便可,大不了,往后咱們將家產多獻出便是,再不濟,阿嫂還有許多嫁妝,養你阿兄與你,也綽綽有余。”
阿姝愣住,借著月凝視鄧婉誠摯的面容,忽而眼中有些熱:“阿嫂,你為何待我這般好?”
雖未出閣,卻也知曉,尋常人家,姑嫂哪里能這樣和睦?可鄧婉自趙氏門,竟從未與小姑紅過眼,即便是前兩月任妄為,鄧婉也毫不生氣。
鄧婉笑,彎彎的眉眼閃著熠熠彩:“你是你阿兄最心的妹妹,阿嫂嫁得如意郎君,我心悅他,屋及烏,你便也如我親妹一般。他日你若也能嫁個好人家,便能懂我的心。”
阿姝著滿溢的幸福模樣,只覺心口一。
正是有這樣的阿嫂,夢中的阿兄無論為這個妹妹做多大的犧牲,才皆能得全力支持。
有親如此,無以為報,唯傾盡所有,保其平安。鄧婉這一番話,并未教打消念頭,反而愈發堅定。
“阿嫂,我并不覺委屈。嫁給劉徇,是我自己的抉擇。”
鄧婉端詳片刻,終無奈嘆氣:“罷,你既意已決,阿嫂便不多勸,只是日后也得記得,凡事都有家里替你擔著,你有困難,只管開口便是,萬萬別委屈自己。”
阿姝笑,心中忽而掠過一事,遂道:“阿嫂,目下我的確有件事想做。”
“何事?”
遂湊近低語。
……
卻說趙祐連日奔走,一面令人自邯鄲日夜兼程,將許多早幾年便備好的金銀財帛,田產房契等,盡運往長安。
饒是親族勸其不必大費周章,日后嫁妝仍要隨阿姝東歸,只消到時再給,他也毫不松懈,只為讓妹妹風大嫁,不令人瞧不起。
長樂宮中,章后思量,橫豎人人都已知是嫁,為著自己的面子,照縣君例也補出不妝奩。
如此,阿姝雖仍是未得那縣君之名,卻因這兩份嫁妝,比尋常縣君更為惹眼,一時風無兩。
而另一頭,許是為安群臣,在耿允與太后的授意下,帝下詔封劉徇為蕭王,其婚禮便需比照諸侯王制。
時至六月初四,艷高照,吉,宜嫁娶。
今日阿姝出嫁,被借作娘家的趙府隔夜便已裝點完畢 ,此刻大門敞開,里外忙碌,只等親迎。
一早,仆婦們便在鄧婉的安排下,替阿姝梳洗裝扮。
屋中亭亭而立,披玄曲裾深,穿木屐羅,一頭烏發挽高云仙髻,飾以珠玉點翠,再配大帶玉玨,更襯白如雪,腰細如柳,眉目如畫,婉轉婀娜,而不失端。
周遭仆婦皆口贊嘆:趙姬貌,任哪個郎君,都要移不開眼。
而屋外的趙祐,自清早起便心神不寧,于院中來回踱步,焦躁不已,生怕出半點差錯便誤了吉時,派出外頭探路的,風的,催問的,一波接一波。
可及至時辰將近,他又再不擔心誤了吉時,只盼妹妹能慢些出來,好教他晚些再離別之苦。
捱了不久,阿姝終于還是自屋中出,至兄嫂拜別。
趙祐亦是一新裝,冠整潔,跪坐在榻上。著眼前披著嫁的妹妹,一時憶起時牽著行過邯鄲城外疏闊平曠的土地的景,他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又酸又,竟是久久不能言語。
阿姝心中的激毫不比兄長,實是忍了又忍,才不教眼淚滾落,哭花新妝。
兄妹二個相顧無言,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忽有人高喊一聲:“蕭王車架將至。”
趙祐仿佛如夢初醒,雙手著案幾兩角,下滿心緒,啞著嗓音道:“去吧,阿妹。往后別忘了,阿兄一直都在。”
阿姝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含淚,雙手疊,恭恭敬敬行拜禮,方一步三回頭的步出屋外,到門邊庭中靜候。
須臾,大門外便有車馬腳步之聲傳來,親迎的隊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加更。
第5章 婚儀
阿姝張目去,但見緩行而來的馬車上,立著個材頎長拔的年輕男子,正是的新婚夫郎劉徇。
他頭戴劉氏長冠,披袀玄禮服,氣宇軒昂,姿不凡,尤其那張俊秀如玉的面上,竟掛著溫和煦的微笑,幾乎要令人錯以為,今日新婚,他十分歡喜滿意。
然待他自馬車上步下走近,微笑著沖手時,阿姝方漸漸看清,他令人如沐春風的笑臉下,一雙眼眸清明而淡漠,正冷冷審視著。
劉徇,字仲淵,今年二十有六,出東郡,祖上與先帝劉寬同宗,為武帝八世孫。然因推恩令,到劉徇、他父親劉安這一輩,早已家道中落,雖仍是宗室,卻僅為區區一濮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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