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小事,馬到功!”
米瞎子胳膊揮了兩揮,得意洋洋。
金撲上去,從米瞎子懷里掏了本厚厚的店歷出來。
“八月十一號申正進的安福老號。
從掌柜到伙計,個個都記得他,傲的鼻孔朝天,一進門就嫌臟,當著他的面了兩遍,還嫌臟,掌柜氣的差點不想做他生意。”
李桑一邊聽米瞎子說著,一邊飛快的翻到十一號那幾頁。
“劉云?”
“就是他!”米瞎子愉快的手指點。
李桑仔細看了一遍店歷上的記載,合上店歷,將店歷和楠木管一起放到牛皮袋子里,束好遞給金,愉快的吩咐道:
“準備準備,明天城門一開就走,去江寧城。
準備好了跟我去一趟同福邸店。”
李桑一邊吩咐金,一邊往外走。
“帥司府那頭還看不看?你下回啥時候回來?”米瞎子忙跟在后頭問道。
“看。能不回來就不回來。”
李桑隨口答了句。
米瞎子看著李桑出了院門,呆了一會兒,背著手也出了院門,踢踢踏踏往柳花巷過去。
李桑這句能不回來就不回來,說的他心里難過,他得找地方疏散疏散。
……………………
同福邸店。
李桑坐在和柜臺一墻之隔的庫房里,拿著瓶酒慢慢喝著,凝神聽著隔壁的靜。
酒是上好的竹葉青。
李桑喝了口酒,有點兒傷心。
這竹葉青是趙掌柜親手泡制,味道極佳,喝了兩年了,以后,再沒有這樣的竹葉青了。
唉。
隔壁,楊賢還在訓斥帳房。
李桑安靜的聽著,等著。
夜深人靜,帳房先生拖沓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李桑站起來,悄無聲息的出了庫房。
半人高的柜臺后面,楊賢哼著小調,正將散碎銀子一塊塊擺進錢匣子里。
李桑一腳踩進柜臺,在楊賢抬頭看向時,手里那細狹短劍準確無誤的刺進了楊賢結下一寸。
楊賢雙眼圓瞪到眼珠突出。
李桑松開短劍,手揪住楊賢的發髻,將他拖出柜臺,對著厚重堅實的柜臺角,笑問道:“你姐夫是在這兒撞死的吧。”
楊賢已經開始搐。
李桑將他拖近柜臺角,抬腳跺在他膝窩,跺的他跪在地上,將他上抵在柜臺角上。
片刻,楊賢就一不了。
李桑撥出短劍,小心的避開滿地的殷紅,將門拴死,從窗戶跳了出去。
……………………
太高高升過頭頂時,頭一撥從江都城往江寧城的江船,緩緩靠進江寧碼頭。
李桑披著件灰綢面銀鼠皮鶴氅,戴著帷帽,一幅富而不貴的婦人打扮,從最上層的雅間出來,金一長隨打扮,提著包袱扛著藤箱跟在后面,一起下了船。
上了長長的石階,金招手了輛車,吩咐車夫去聚福樓。
李桑挑了二樓拐角的雅間,進了屋,推開窗戶,看著隔了一條街的守將府。
“上回咱們打聽到的那個人,世子爺不是說他知道是誰了?”
金長脖子,從李桑后,也看向守將府。
“咱們的畫像,這位邵將軍是從哪兒拿到的?他見過咱們?”
李桑沖守將府努了努道。
金一呆,隨即恍然大悟。
“對呀!他又沒見過咱們!他怎麼知道咱們長什麼樣兒?他怎麼知道是咱們護送世子爺過江的?就隔了一夜,他就全知道了?誰告訴他的?”
“我覺得是武將軍,你晚上溜到對面簽押房,找找看看,也許有武將軍發過來的公函。”
“啊?這事能發公函?這……”
“怎麼不能?明面上協助通緝江洋大盜,兩國友好麼。至于暗地里,自然心知肚明。咱們出去走走。”
李桑關上窗戶,換了件半舊棉披風,和金一起,出了聚福樓,往碼頭方向逛過去。
碼頭上來的兩條街上,貨棧和牙行之間,一座座的大雜院里,住滿了船工和他們的媳婦孩子。
船工和他們的媳婦多半是水上人家出。
一條船上住不了許多人,一家子要是有好幾個兒子,兒子親一個,就得搬下船一對兒。
搬下船的,男人去當船工,媳婦孩子就租住在這樣的大雜院里,等掙夠錢買了自己的船,一家人就搬到船上,再做水上人家。
不過,能買得起自己的船的人家不多。
倒是死在水里的船工,比買得起船的多多了。
九月里就剛剛翻了一條船,滿船的人一個都沒能回來。
李桑在一間大雜院前站住,看向院子里。
院子中間,鋪著厚厚一摞船帆,帆布上坐著四五個穿麻孝服的婦人,正說著話,手腳麻利的補船帆。
旁邊幾個忙碌著的婦人,也都是同樣的麻孝服。
李桑示意金在外頭等著,提著子進了大雜院。
院子里的忙碌停下來,船帆上坐著的婦人,以及旁邊幾個納鞋底的,磨豆腐的,一起抬頭看向李桑。
“何當家的是住在這里嗎?”李桑笑問道。
“哪個何當家的?俺們這條街上,三個何當家的呢。”磨豆腐的孝服婦人言詞爽利,先接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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