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濃郁的消毒水氣味。

黎枝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了雪白的天花板。

的左手打了點滴，黎枝盯著水滴下落的重復作發呆。

直到簾子被人拉開，穿白大褂的醫生問了幾句的況，這才回過神來。

“過度運導致的缺缺氧。”醫生做好記錄之后收起筆，道，“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打完吊水就可以回去了。”

黎枝點頭：“謝謝醫生。”

簾子沒拉上，黎枝扭頭看，發現沈盡就站在不遠。

他低著頭看手機，眼里沒什麼緒。

倒是黎枝想起來了，問他：“你比完賽了？”

“沒有。”他語氣淡淡，“我棄賽了。”

黎枝猜得出原因，于是很是乖巧地道了謝，想了想，又道了歉。

沈盡沒提這茬，只說：“張思南去給你拿書包了，一會兒就過來。”

“哦。”

然后是長時間的沉默。

試圖想要說些什麼，但又覺得，如果是先開了口，不論說什麼，都有些不合時宜。

面對沈盡的時候，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的扭。

可是的視線游離到他的腳上，看到他那雙已經舊得不行的運鞋，竟鬼使神差地說：“我給你買了雙鞋。”

沈盡愣了一下。

黎枝于是補充道：“是給你的生日禮。”

說到這個話題，沈盡的眸微微淡了幾分。

“那天，你為什麼不來？”他問。

答案沒法子說出口。

要是告訴他，是因為他沒有正式地當面邀請，實在是有點小家子氣。

況且，一直認為，在這種無關痛的小問題上糾結，不是的作風。

正想著要怎麼搪塞過去，張思南到了。

他費勁地提著的書包：“荔枝，你的書包是真的鼓……你到底塞了多東西在里面啊？”

倒也沒有很多，就是裝了雙鞋。

想找個機會給他，一直沒找著，鞋放在包里，拖到了現在。

張思南有約，送完書包之后就溜了，黎枝趁著和張思南道別的工夫，抬起頭，看向了沈盡。

吊水快滴完，再不開口就來不及了。

于是問：“送我回家嗎？”

沈盡：“好。”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虹橋路的夜市剛開，熙熙攘攘的都是人，黎枝站在路邊，有些迷茫地看著不遠的燈火。

“想吃什麼？”沈盡側過臉來問，“淀腸？”

黎枝微怔了一下：“我請你吧。”

沈盡難得笑了一聲，也沒拒絕。

三塊錢的淀腸，黎枝買了一把。

“我上小學的時候，才一塊錢一。”分了一半給沈盡，嘗了一口，極為考究地細細回味了片刻，“還可以。”

沈盡著，淡淡的眸忽然了一下。

很輕，像是夏末的蝴蝶扇了一下翅膀。

他咬了兩口：“嗯，不賴。”

沒多久，的肚子就開始翻滾了起來。

其實不能吃淀腸，一吃就會腹瀉，毫無例外。

以前還抱有僥幸心理，但每一次的實驗都會以失敗告終，后來黎枝才明白，注定的事沒法改變，人斗不過天。

“我去上個廁所。”黎枝把剩余的烤腸給沈盡，從書包里了幾張紙，轉走進了公共廁所。

書包拉鏈沒拉上，沈盡低下頭，就看見了包里放著的運鞋。

他的心底像是被扔了一顆小小的石子，平靜的水面開了漣漪。

他等了很久，沒見出來。

沈盡提起的書包往公共廁所的方向走，剛到門口，冷不丁聽到廁所里傳來男人的聲。

沈盡放下包，喊道：“黎枝？”

沒有生的聲音，只有得更加聲嘶力竭的男聲。

“別……別打了！再打就沒命了……”

“拍之前怎麼不想著會有被揍的一天？”

聽到黎枝的聲音，沈盡放了心。

不一會兒，拎著鼻青臉腫的男人從里面出來。

中年男人很瘦，很矮，像個小仔似的任宰割。

“我已經報警了。”黎枝冷聲道，“你老實點，別想著跑。”

男人趕忙跪地求饒：“別啊，我不就是進了趟廁所嗎？不至于吧……這麼點小事用不著報警吧……”

黎枝懶得和他啰嗦，而是轉頭對沈盡說：“稍等一下，我等警察過來。”

沈盡：“好。”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

只是沒想到，回過頭的時候，毫無預兆地和的目撞到了一起。

的眼睛很清，很亮，是這個年紀特有的干凈，還帶了點他捉不的鋒芒。

黎枝率先移開了視線，瞥見自己走之前還敞開著的書包已經被拉上。

于是啟道：“一直背著也怪累的，你拿著吧，反正本來就是送給你的。”

黎枝朝書包努了努，示意讓沈盡打開它。

沈盡拉開拉鏈，把里面的運鞋拿了出來。

是一雙白的運鞋，LOGO很低調地藏在了角落里，沈盡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黎枝。”沈盡輕輕地了一聲的名字。

“嗯？怎麼了？”

他頓了頓，似乎還在想要說些什麼。

“謝謝。”

覺得這話沈盡說出口就顯得有些生分，雖然他們之間的確算不上是多麼親近的關系。

黎枝想著，警車來了。

寸頭的警察小哥從副駕駛上走了出來：“是誰報案的？”

黎枝揮揮手：“我。”

寸頭警察走近，黎枝看向他，爾后愣住了。

直到開車的中年警察把窺狂帶走，寸頭警察這才試探地開口：“你是……黎警的兒吧？”

呼了口氣，輕輕地“嗯”了一聲：“是我，陳警。”

陳卓也沒想到出個警會到師父的兒。

他問：“吃飯沒？”

“沒。”黎枝答。

“走，我請你吃飯。”陳卓和上司說清楚了況，下警服，口頭請好了假。

黎枝搖頭：“不用這麼麻煩，我回家……”

“走了走了，難得見一次，哪兒還能讓你自己回家吃飯。”陳卓看了眼旁邊的沈盡，“是同學嗎？走啊，一起。”

黎枝拒絕不了，沈盡沒想拒絕。

陳卓找到自己常來的一家大排檔，和老板娘打了個招呼，給黎枝和沈盡拉開了椅子。

“最近學習怎麼樣？”陳卓笑瞇瞇地問，“我上次見你還是你小學的時候，聽你媽媽說你績特別好、”

“現在也不錯。”黎枝也沒謙虛，“不過清華北大可能不太穩。”

陳卓給對面的兩個人倒了可樂，道：“在市中？”

“對。”

“市中好啊，每年985、211那是一茬一茬的，跟韭菜似的。”他看著兩個年輕的學生，很是鄭重地說，“你們都是咱們祖國未來的明天！好樣的。”

暢談的過程中，陳卓都在刻意地回避一個問題。

但在他喝了兩瓶啤酒之后，就再也攔不住自己的了。

“我前幾年的時候還去看過黎警……”陳卓又干了一杯酒，大概是喝多了，眼睛都紅了起來，“今年還沒來得及去……黎警的忌日是哪天來著，哎，我對不住他，記不清了……”

黎枝沉默了很久，握住玻璃杯的手被自己得發白。

沈盡察覺到了的細微變化，眸稍稍頓了一下。

他著，企圖從的表里找到一丁點的端倪。

但藏得太好了。

像個武士，刀槍不。

黎枝慢條斯理地吃著碟子里的小菜。

的聲音很輕，語氣淡淡，仿佛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

“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