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父又疼又怒,士農工商,雖大康的商人地位早提升數倍,然而在府面前,仍不值一提。歷經此事,種父意識到,有錢不行,家中最好有個當的,哪怕是個小兒。
是時大康仕之途主要分兩種:科舉與捐納。
科舉自不必多說,十年寒窗,一朝功名。捐納又名捐兒,顧名思義,便是買來的兒。捐納之制歷代盛行,大康雖不提倡,卻也沒有完全遏制,仍舊存在著。
當然,這買來的兒,大多都是些芝麻小或虛職。但再小的兒也是兒,其背后蘊含的種種好與便利,相當可觀,況且有人長袖善舞,或真有才能,保不準就高升了呢。
兒子種瑞非科舉之才,唯有走捐納之路,反正家里有錢,種父索一鼓作氣,重金捐了個京兒——雖只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芝麻兒,其分量自又不同。
一家人齊心協力,種蘇與種瑞那段時日都斂了玩,種蘇在家陪同種瑞,跟請來的先生大略悉當今朝堂政事及長安風俗人事,為上京做準備。
一切有條不紊,變故突如其來——
在即將上京之際,種瑞忽留下一封書信,離家出走,消失不見。
彼時他的名字已呈報在冊,遞至京中,再無回寰余地。種瑞之舉,不啻于戰場逃兵,倘若被發現,其后果可想而知。
種瑞在信中居然還留下計策,可讓妹妹種蘇替他上京。
種瑞是瘋了嗎?
種蘇發誓日后種瑞回來,定要將他腦袋錘開,看看里頭究竟裝了何。種父種母徹夜不眠,足足罵了種瑞三日,然而思來想去,如今唯有此計可行。
種蘇與種瑞一胎同生,模樣之相似,時連種父種母都無法分辨。長大后,高聲音有所差異,方能區分開。
這也只是對人而言,與他們兄妹不相的,仍常常混淆,難以辨別。
兩人別不同,那五卻生的雌雄莫辨,致無比,男之貌,各。
種蘇從小便男裝,與種瑞做同等裝扮時,舉手投足之間,當真足以以假真,不知蒙混過多人。
然而此番與蒙混他人不同,一旦被發現,是要砍頭的。
去,或許大家都得死,或許蒙混過關,兩年后能平安歸來。不去,現在大家就得死。
種蘇總不能看著家人現在便一命嗚呼,于是趕鴨子上架,決定冒名替兄上京赴任。
如今種蘇乃種瑞,為京城一芝麻小兒。
都說天子腳下,隨便一塊石頭,保不準便能砸出個達貴人,皇親貴族來,別說種蘇這小兒的確不足一提,即便位高,以這份,也還是謹慎行事的好。
“初來乍到,多一事不如一事,算了算了,別因此敗了興。”種蘇說。
“公子說的對,就當上只狗。”桑桑說。
種蘇不計較,笑牽了桑桑,后跟著陸清純,繼續前行。
誰知走了一段,又遇上個。
種蘇肩膀被撞了一下,本能側首去,還一字未說呢,撞那人穿的華貴,卻一臉橫,雙目圓瞪,呵斥道:“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眼珠子。”
種蘇:……
種蘇正要開口,前頭忽然鑼鼓喧天,只聽有人喊道“楊府撒福了”,人群頓時起來,你推我搡,興的齊齊往前奔去。
什麼,什麼玩意兒?種蘇還沒搞清楚狀況,剎那便被洶涌人淹沒,不由己裹挾著向前。桑桑與陸清純猝不及防,瞬時被散了。
于是便發生了開頭那一幕。
種蘇扶著小帽,在人群中艱難的力自救。
要換做往日,種蘇倒也不至于這般狼狽,以手,突出重圍綽綽有余,然而畢竟多日路途奔波,今日更是風塵仆仆,尚未休息好,力有所不濟。
失策了失策了,想不到長安人士如此彪悍,不可小覷。
所幸陸清純終于拼命過來,來到種蘇邊,大手一,薅住種蘇后領,將拎出人海,退到街邊。
“公子!”
桑桑急急撲過來,抱住,上下察看。
種蘇倒未傷,只是一只鞋子被掉了,不知去向。是時街上不乏被掉的鞋子散落在地,陸清純觀察片刻,窺準時機,出手如電,撿了只鞋子回來,讓種蘇穿上。
種蘇真是怕了,當即遠離主街,速速逃到遠一點的路邊。
種蘇了口氣,微微平息,這時也明白了到底怎麼回事。那“楊府撒福”大抵是些符箓之類的東西,如那客棧小二所說,能沾沾楊府瑞氣,促促運,是以引得眾人競相求取。
種蘇不需這等瑞氣,便不湊這熱鬧了。
“那這便回去?”桑桑問。
“回吧回吧。不然去哪兒?”種蘇無奈道。
時辰尚早,他們雖累,倒還未有倦意,就這麼回去,著實有些掃興。奈何人生地不,一時也不知去哪兒。
“小公子初來長安?”路邊還有不開店擺攤的,一老婆婆搭言道:“今兒月不錯,小公子不妨去鵲橋街天月樓看看月亮——此乃長安最佳賞月之地。此際那里想必人不多,清靜。吶,地方也不遠,從這里走,有條近路,穿過兩條街便是了。”
種蘇抬頭,天際一明月,華皎皎。
登樓賞月,倒也雅意十足,日后回想長安初夜,定然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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