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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棄婦的臉, 郁郁寡歡。
“表兄怎麽來了?”司瀅心口急跳。
“我不來,還不知道你邊丫鬟有這樣大的膽子。”謝枝山繃起下,視線押住織兒:“不教好,反而挑唆主子, 進府前你怎麽學的規矩?”
這樣問罪, 明顯是聽到了什麽。
剛說出去的諢話還帶著熱氣, 織兒慌了神:“郎君饒我!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見被嚇得發栗,司瀅自然不落忍:“表兄息怒, 這丫頭是個急口快的,橫豎也知道錯了, 也是我管教不周,請表兄饒一回。”
雖幫著求,該說的卻還是要說。謝枝山攏眉頭看著織兒:“生米煮飯這樣的話你也敢提, 口無遮攔是禍害, 你若不修禮節,遲早要害了你們姑娘。”
他面沉如水:“旁的不說, 人貴在自珍自,尤其是兒家,若行事輕浮毫無底線,旁人只會愈加看低。”
“是奴婢沖口……沒個規矩,奴婢一定改正。”織兒哆嗦起來,心中幾多後怕。
謝枝山也沒有揪著不放,告誡罷了,他是來看人的, 不是來當閻王的。
于是負起手:“這次饒你, 倘使還有下回, 你該知曉後果。”
織兒忙不疊道謝,索索地藏去司瀅後。
司瀅安著,回見謝枝山著自己,嚇得攥住袖擺,後退一步。
忽地想到,既然謝菩薩聽到了和丁將軍相關的話,那後頭提及他的,必然也全了他的耳門。
這麽一來,簡直臊得想鑽地。
謝枝山并不知道司瀅的擔憂,滿目是避之不及的模樣,全然沒有見到丁淳時的那雀躍勁。
這算怎麽個意思,別的男人是香餑餑,他是鬼見愁?
沒得奈何,收眼問:“可好些了?”
司瀅定了定神,微微欠:“好些了,多謝表兄關心。”
謝枝山環視著院子,開始漫無章法地嘮扯,問大夫怎麽說的、這些時日睡得怎麽樣、晚上又吃了些什麽?
司瀅逐個答過,在說完晚上的吃食後,謝枝山在地心踱了幾步,驀地來一句:“我剛下值不久,還沒用過晚飯。”
剛下值……
司瀅看了看他的倜儻打扮,沒太鬧清楚這話的意思,便遲遲地試探道:“我房裏還剩有幾塊水塔糕,表兄若不嫌棄,可以先墊墊胃?”
謝枝山耳門子一:“你自己做的?”
司瀅赧然地搖了搖頭:“表兄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會那麽幾樣吃食而已,哪有這份手藝。”說著讓織兒去沏茶,往裏迎了迎:“表兄進來坐吧。”
“我進去……恐怕不大合適?”閨房在前,謝枝山有些躊躇。
司瀅微微一笑:“表兄不是外人,無妨的。”
謝枝山形一頓,褶下原本已經擡起的膝又落了回去。
在眼裏,他連男人都不算了麽?
懊喪歸懊喪,最終還是怏怏地走了進去。
姑娘家的閨房,哪哪都是秀氣的,就連室香都帶著一窈窕。
荷葉式的六足茶桌,桌面盛著些零碎的小玩意。
瞥見一張龍額魚眼的鎮宅真君,想到端午將近,謝枝山便問:“這是在剪五毒紙?”
“沒來得收拾,讓表兄見笑了。”司瀅連忙攏了攏,正打算歸置起來,卻見謝枝山出手,在盛盤中撚起一枚什。
碧綠的小粽子,趴著三蜈蚣。本就小巧的東西,到他掌中愈發顯得玲瓏。
謝枝山作眷眷,目,角曼浮著一點笑,那份笑輕輕的,好似沉浸在哪樣積年的懷想之中。
他喃聲道:“你手藝很好,孩兒帶得也好看。”
說完意識到這話有些奇怪的親昵,又老大不好意思地補充道:“我是說……倘使掛在小娃娃脖子上,一定很趣致。”
那小小的一枚粽子被他地掬著不放,幾白潔的手指纏綿地撚弄著,看著人耳腮發燙。
司瀅低頭收拾剪紙:“驅蟲納吉的小玩意,預著送給鐘叔,給他家裏的小孫兒用的。”
“你有心了。”謝枝山盤弄夠本,才不舍地還了回去,上贊著,又見一角流蘇絡子撞進眼梢。
是司瀅收拾時不小心出來的,心裏一慌,謝枝山的手已經到了跟前。
一須子在手腕,謝枝山觀了下:“這是……五毒袋?”
五毒袋,也是襟的香囊。
他過去:“繡來送人的?”
“閑來無事,隨便做的。”司瀅含糊地答道。
謝枝山擡起單側眉頭,重新端量著手裏這件。
白的玉,翠的須,還有袋面那樣沉的青,明顯是給男子佩的款兒。
雖然打的是攢心梅花的樣式,卻讓他看到了同心結的影子。
造給誰的,不言而喻。
房室中靜了一會兒,織兒端著沏好的茶過來:“郎君請用茶。”
謝枝山放下香囊,卻也不還給司瀅。
他接過茶盞,薄薄的盞蓋沿著杯壁刮了一圈,長睫掩目,缺了以往那份審慎,姿勢優雅得像畫上的仕。
司瀅納悶地朝他頭上看了一眼,懷疑他頭頂戴著的不是發冠,而是步搖。
喝過茶後,謝枝山脈脈一笑:“你之前提過,你有位親哥哥在燕京?你要尋他,可有哪樣線索?”
冷不防被問及這個,司瀅明顯猶豫起來:“只有多年前的一封殘信,後來便斷了音訊,我也不敢確定他就在燕京……縱使在,怕也相見不相識了。”
略頓,再苦笑了下:“又興許……”
“沒有興許,”謝枝山打斷的哀思,淡淡一句:“把心放回去,人肯定還活著,且活得好好的。”
不然,也沒法子跟裏應外合,帶著孩兒跑了。
這麽支支吾吾不願多提,說到底還是不信他。而意識到自己八是被借種的冤大頭,謝枝山腦仁作疼,再看那香囊便更是上勁。
幾下裏的積郁簇在一起,火旺得直燒腦子。
謝枝山拿起那香囊:“裏頭應當有甘松和昌,聞著很是通竅。既然是閑手之作,我正好缺一件襟的墜子,向你討了這個如何?”
說是討,司瀅又哪裏有拒絕的可能?瞠了瞠眼,兀自窮嘀咕,如果這桌面眼下放著的耳珰,怕不是他也會開口,討回去試戴一番?
再不願,也只得認了。
司瀅悶悶地手:“還缺條頂繩,表兄先給我吧,我把系帶封撚了,不然不樣子。”
謝枝山乖乖還過去,看把那串著五珠的系帶出來,再為他引線針,心大好。
約莫半柱香的景,齊整的囊袋便好了,司瀅遞過去:“針指陋,讓表兄見笑了。”
緞面,便如謝枝山舒展的心。
他角一線清淺的弧度,兩眼明澈有神,又著些不大確定的靦腆:“這怎麽好意思……”
一面說,一面接過來,掖進了袖中。
“你放心,我不白要你的東西。”謝枝山一臉巧笑:“大姑母已從武昌出發,端午前後應當會到,我料你還未選好叩面禮,便替你踅了一件,你瞧瞧合不合適。”
他所踅的叩面禮,是一對包金的耳墜子。
芙蓉石雕作的燈籠,葉則由幾片金纏,輕俏靈,只是橫看豎看,怎麽也不像是能送給長輩的。
司瀅正瞧著那東西幹瞪眼,聽織兒一聲提醒:“姑娘,老夫人來了。”
匆匆起,迎出門口去:“見過老夫人。”
謝母讓起來:“剛打五丫頭那裏來,順道也來瞧瞧你。”又盯著看了兩眼:“神頭不錯,可是好些了?”
“好很多了,勞您惦記。”司瀅退到一側,讓老太太坐。
謝母往裏走,一雙眼稀奇地看著盯著上來行禮的兒子:“巧了不是,你怎麽也在?”
“母親。”沒料到會著自己親娘,謝枝山聲音有些發幹。
謝母打凳面上一坐,氣也不便開始數落兒子:“烏天黑夜,你幾時這麽不顧規矩了?大晚上往瀅丫頭房裏鑽,沒得敗了你表妹的名聲,事要傳出去,往後怎麽嫁人?”
說罷,又去看司瀅:“瀅丫頭,你聽我的話,往後他要是這個點再兒地來,你直接讓人拿笤帚給他打出去!仗著自己是爺們,還要在府裏橫著走了?”
又被拆臺,謝枝山當場噎住。
司瀅聽出幾分玩笑的意思,忙出聲解困:“表兄也是為探我的傷而來,順便,還替我選了東西送給幹娘的。”
捧出那對耳墜子,笑著說:“老夫人來得正好,勞您幫我過過目。”
謝母悠悠地手接了,目繞著耳墜子逗留幾瞬,又去看自己兒子,來來回回,別有深意。
這麽一眼又一眼,于謝枝山來說是極為煎熬的,好在老太太品了半晌,最後對司瀅說的是:“東西太生了,你幹娘要是沒出閣,且還能戴出幾分滋味來。”
說罷,拔了拔那晶子似的燈籠:“做得工細,倒合我的眼。”
司瀅本來也覺得這東西拿著燙手,靈機一正打算做個順水人,卻又聽老太太嘆氣:“算了,這東西不合適我,別回頭讓人說我老來俏,再把他那短命爹給氣活了。”
墜子被放回盒,謝母推回給司瀅:“你留著自己戴吧,還給他也是扔了。他能經手一件姑娘家的東西,已經很了不得了。”
說著話,老太太斜乜兒子一眼,不住眼梢的笑意。
司瀅啞了片刻,但推來推去不樣子,便只能朝謝枝山笑了笑:“那……多謝表兄了。”
謝枝山略一頷首,神倒是如常,只腮面浮起些不自在的,可疑的紅。
他深深吐納一口,正作別,又聽老太太招呼司瀅:“今兒收到西寧侯府的帖子,說是過幾日要辦一場賞荷宴。五丫頭這會兒還病著,丫鬟打個噴嚏都嚇得要躥房頂……你要是方便,跟我搭個伴?”
司瀅自然滿口應是。
“那你歇罷,我也困了。”老太太沒有多呆,很快離開,把兒子也拽走了。
離開蕉月苑不遠,謝母停了下來。
要笑不笑地脧著謝枝山:“你大姑母穿不得金,你忘了?送個東西還扭扭,還沒你爹強。”
扔完話抹頭走了,也不管兒子怎麽個窘態。
彼時的蕉月苑,織兒正拿著那雙耳墜子給司瀅比著:“沒想到郎君眼還不錯,好看的。”
確實好看,膩膩的,秀致又巧,把人襯出幾分清來。
司瀅偏過頭,了織兒的手:“收著吧,太貴重了。”
“收著做什麽呀?”織兒把東西托住:“後日侯府的宴,姑娘幹脆就戴這雙,怎麽都惹眼的。況且找遍滿屋子,咱們也找不著比它更好的。”
這話倒是沒錯,滿屋子找來找去,還真沒有比這對耳墜子更拿得出手的。
出府參宴,如果打扮得太素,折了謝家的面是一層,還有那座侯府,便是丁將軍的外家……
司瀅對著鏡子晃了晃神,忽然想起那個香囊,也覺得沒那麽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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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府這日,朗在空。
司瀅從正房迎了謝母,得誇了句齊俐,裳首飾選得好,便沒再說別的了。
二人走出府裏,等坐上馬車後,老太太倏地開口:“我兒子其實很有意思,蠻好玩吧?”
司瀅心口一跳,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謝母靠著車圍子:“找男人呢,就要找有趣的。日子平淡是福,但一天天的好過,一年年的,歲月可就長了。”
話間將兩條疊在一起,慵慵地支著頭:“相安無事才最大的事,天天相敬如賓,人是會木腦殼的。枕邊人得常看常新,日子鮮活得起來,才有滋有味,才能不落俗套,你說對不對?”
與老太太相幾息,司瀅懵懵地點頭:“……您說得對。”
“那當然!”有人捧哏,謝母這話口子可算是豁開了:“嫁漢嫁漢穿吃飯,話雖糙了些,卻也是這麽個理兒。要嫁個不會逗趣兒的,男人再是位高權重,人也只剩穿吃飯這麽些俗事了。”
老太太敞亮起來,讓人啞個不停。
這通話說教不似說教,暗示又令人不著頭腦,除了點頭附和,司瀅真想不出別個應對。
謝母仍在滔滔不絕:“人房裏的樂子,在于你一手著的爺們到底是塊木疙瘩,還是會說俏皮話的浪口子。最好說出他的名字都會齒頰生香,而不是踹他兩腳,他不曉得換個姿勢,撅他更不知道要親你的!”
這話恐怕……只有織兒能接得了。
“老夫人說得對……男人還是,還是要有趣,要……好看。”司瀅一個還沒出閣的姑娘,只得著頭皮,盡力接茬。
大抵是沒對上興致,老太太嘖了下:“好看頂個什麽用?你也是個木疙瘩,一顆俗心。”
突然挨了聲數落,司瀅百口莫辯,只覺得謝家母子真不愧是母子,霎雨霎晴的子如出一轍。
馬蹄穩穩地邁著,等到侯府時,府門口已經停了好些馬車。
司瀅先下了馬車,再掀著簾子,慢慢摻著謝母踩了出來。
一落地,便有侯府的人過來招呼,笑著說:“大日頭勞您跑一趟,府裏備了些消暑的茶果子,還請老夫人慢移尊步。”
謝母也回了句客套的話,和司瀅一起跟著往裏走。
待到門楹之下,聽到有人聲喊了句:“楊公公!”
謝母停下腳步,司瀅也循聲,看向剛下馬車的那位。
團白的春錦,頭戴幅巾,裳素淨得連個織金滾邊都沒有。清清落落的形,不聽方才那聲喚,還以為哪位世家郎君。
隔著人叢,那位楊公公一道視線穿過來,打在上。
為那份似曾相識的覺,司瀅愣住了。
作者有話說:
瀅妹:謝謝你,耳環俠
老太太母如山……山崩地裂
為給老駙馬沖喜,長亭長公主庶孫迎娶陸家女,新娘子當天卻吊死在洞房,現代女醫生陸漫穿越而來。委屈的某人,我要功成名就,我的生活我作主。陸漫,還你自由,我也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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