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人無利不起早。
鐘宛白天在藏書閣跟郁赦鬥智鬥勇了一番,回家後神不濟,晚上早早的就躺下了,他覺,睡得早,半夜就醒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初來京中時,聽林思說了郁赦這幾年的事,鐘宛還懷揣一希,是皇帝他們太驕縱郁赦,生生將他寵壞了,畢竟自己當年離京時,郁赦才十幾歲,年人心不定,長大後如何都有可能,但近半月兩次同郁赦接,鐘宛暗暗心驚。
現在的郁赦,乖戾,眼中帶著藏都藏不住的森森鷙氣,好似隨時準備著拉上所有人一起死。
這深深的怨氣……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鐘宛枕在自己手臂上,心煩慮,剛要起點燈時,聽到了窗櫺微微響的聲音。
鐘宛屏息,片刻後,窗戶外有人輕輕敲了三下。
鐘宛鬆了一口氣,起披上裳,下床把窗戶打開,林思輕盈的翻進來,沒帶出一點兒聲音。
“你來做什麼?”鐘宛點上燈,輕聲道,“不是跟你說了,我不你,不要過來。”
林思給鐘宛行禮,來不及找紙筆,打手勢道:郁小王爺的事,我查出了一些眉目。
鐘宛快步走到桌前,寫:如何?
林思打手勢:先問主人一句,可否知曉郁小王爺生辰?
鐘宛點頭,寫道:天和元年三月十六卯時生。
他曾和郁赦同吃同住了半年,那會兒郁赦年紀還小,上帶著辟邪的桃木符牌,鐘宛記得,那小小的木牌上刻著“三月生”,鐘宛有次拿著那個小木牌打趣郁赦,問他生辰,年郁赦自己親口說的。
林思比劃:主人確定嗎?
鐘宛頓了下,眉頭擰起,寫:什麼意思?
一塊辟邪木牌而已,京中哪個寺廟裏都能請來,自然不能當做證據。
而且這能怎麼確定?鐘宛又沒看著郁赦出生,且郁赦是安國長公主為先帝守靈時生在皇陵別莊的,相傳當年長公主早產了半月,京中的太后都沒能來得及送太醫和安胎嬤嬤過去,就是皇陵別莊的一個老太醫臨時接生的,形到底如何,知道的人本來就很,只知道長公主早產加難產,將養了許久才緩過來,但那之後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林思比劃:郁小王爺的這個生辰,同我近日查到的,略有出。
鐘宛突然有點心悸,他猜到什麼了,但不死心。
鐘宛坐了下來,低聲道:“你說。”
林思打手語:四殿下這邊,這幾年一直在暗暗探查郁小王爺世,我出力不,但一無所獲,四殿下近一年來本沒了這個心思,可近日,四殿下從安在五殿下那邊的探子口中得知了些。
鐘宛眼中閃過一抹冷,“都在查……呵,郁赦是宣瓊的親表兄,連他都在查……”
林思點頭,繼續比劃道:就因為沾親的緣故,方便許多,故而查到的比我們多一些,五殿下查到,安國長公主是太裕四十七年六月由太醫院的胡太醫診出了喜脈,當年的脈案,現下就在五殿下府中。
太裕四十七年,先帝走的那一年。
鐘宛蹙眉,這沒問題。
長公主在六月時懷上了孕,先帝是在轉過年來正月時駕崩的,當時長公主孕中哀思過度,還險些出了事,過後跟去皇陵,在三月產下了郁赦。
林思比劃:關鍵是,五殿下查到,當年三月,皇陵別莊中,並無嬰兒降生。
鐘宛心跳漸漸加快,他突然有點目眩,定了定神,寫道:證據?
林思比劃:皇陵別莊伺候的人,到現在還活著的沒幾個了,苦苦尋覓到了一兩個,也是使僕役,並不知,但聽他們說,整個三月裏,皇陵別莊不聞一聲啼哭。
鐘宛忍著目眩,寫:也許郁赦生來不哭?他不是早產的嗎?早生的嬰兒弱,可能哭不出什麼聲音來……
林思搖頭:那也不對,若真是弱的哭都哭不出,那太醫們應當忙非常,畢竟這是長公主和郁王爺的嫡長子,但太后派來的人進進出出,也沒看出他們有多急切,甚至聽說,伺候長公主的嬤嬤傳話,長公主產後怕見又不能被風吹,所以本就沒什麼人進過產房。
鐘宛深吸了一口氣,寫:那是何時才聽到哭聲的?
鐘宛抬頭看著林思,懷揣著幾分希,問道:“四月?”
順產應該是在四月,或是記錄有異呢。
林思搖頭。
鐘宛寫:五月?
林思繼續搖頭。
鐘宛指尖微微發抖:六月?
林思比劃:長公主一直在皇陵別莊將養到了七月,那會兒,原本伺候的僕役已換了幾,就連世世代代子孫替的守陵人都被換了泰半,五殿下找到的這個實僕役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換走的,他走的當日,終於在皇陵別莊聽到了一聲啼哭。
林思拭去額間汗珠,打手語:當日,正是七月十五。
鐘宛把手裏的筆放下了。
安國長公主在頭年六月被診出了喜脈,隔年七月十五孩子才出來……這無論如何不是的了。
七月十五……鬼節,最差的日子。
林思打手語:那僕役走後,沒隔幾日就聽人說,皇陵別莊的管事在尋媽。
林思又道:又過了兩三天,安國長公主帶著小世子回京了。
鐘宛面沉寂,飛快寫道:回來時有沒有帶著什麼不能見風的人?安國公主邊有沒有什麼份特殊的人?回京後,長公主有沒有安排什麼人去莊子上養著?
林思搖頭:沒有,什麼也沒有,長公主帶回來的人,各個有名有姓,沒任何特殊之。
鐘宛咬牙。
那個人,顯然在產下郁赦當日就被理了。
林思比劃:兩種可能,郁小王爺的生母份極其低微,長公主無可顧慮,不想以後麻煩,所以輕鬆輕鬆的就理了,又或者是……
鐘宛心道還有一種可能,“”的份不能見。
世人只要看到“”,就能知曉更多辛。
這人是誰?
鐘宛現在來不及想這個,他看向林思,正寫道:有沒有可能,把那份脈案從宣瓊那出來?
只要毀了那份脈案,這樁舊事就能判糊塗賬。
生辰可以記錯,長公主可以忘了,只要不能證明安國長公主是在六月懷孕就好。
一懷一生,只要把一邊的鐵證毀了,他們就永遠查不清楚。
林思為難的看著鐘宛。
鐘宛苦笑,自己糊塗了。
這麼要的東西,宣瓊不會輕易讓人拿了去,且就算通過林思真的將那脈案出來,自然也就落在了宣璟手裏。
在他們兩個誰手裏,其實都是一樣的。
宣瓊想當太子,宣璟就不想嗎?
崇安帝對郁赦的偏早就引的旁人起疑了,四皇子和五皇子針鋒相對之余,會不會暗暗揣測,自己這番爭鬥是在為他人做嫁裳?
萬一郁赦的生父是崇安帝呢?
萬一將來山陵崩,崇安帝在臨終前一紙詔書,表明了郁赦的世呢?
那這些年的明爭暗鬥,不就了笑話?
若郁赦真是崇安帝的私生之子,一旦宣璟宣瓊查清真相,惱之際,第一個就要除掉他。
鐘宛咬牙,“他這個境……”
林思知曉鐘宛心事,勸道:如今只確定了郁小王爺非安國長公主所生,但他生父是誰尚不得知,不能判定什麼,他們還不敢輕易手,且……
林思想到了一種可能,比劃:沒準,將來皇帝駕崩,真就是郁小王爺他……
林思指了指天,意思不言而喻。
鐘宛頭疼裂,“你忘了郁王爺?”
林思一時沒反應過來。
鐘宛拿起筆,飛快道:郁王爺是宣瓊的親舅舅!一個旁人的兒子,一個自己親外甥,你若是他,你扶持誰?!
林思不比鐘宛通,想了片刻,心裏咯噔一聲。
林思遲疑了下,不確定道:主人是說,郁王爺這些年其實是……
鐘宛疲憊不已:“我不知道……”
鐘宛看著跳的燭火,淡淡道:“我只知道,世人無利不起早。”
林思只得勉強勸:一切還都是猜測。
“真讓這群人查出什麼來,就都晚了。”
鐘宛將書案上的紙張盡數丟進炭盆裏,火苗了上來,轟的竄起了尺來高。
鐘宛道:“萬壽節後,你隨幾個孩子回黔安,我留在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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