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妙得到消息時,正在低頭繡玫瑰花瓣上的珠兒,神認真而專注。
針尖刺破手指,珠立刻滾了出來,落在潔白的帕子上,氤氳一片淡淡的紅。
只是愣了愣,忙把繡繃放到一旁,帶著阿鸞和小蟬匆匆去了虞氏的院子。
進門時,甄煥正側坐在塌旁喂虞氏吃藥,夫妻間,流著顯而易見的誼。
見甄妙進來,虞氏臉上一紅,示意甄煥不要再喂,甄煥卻不以為然,直到藥碗見底兒才轉淡淡道:“四妹來了。”
甄妙屈膝一禮,問候虞氏:“大嫂,您怎麼樣了?”
虞氏臉倒是還好,笑道:“沒什麼事,可能是昨個兒貪涼開窗,胃口有點涼,都是你大哥兒,太大驚小怪了。”
“那就好。”甄妙松了口氣。
姑嫂二人又聊了一會兒,甄妙怕打擾虞氏休息,起告辭。
甄煥站起來道:“四妹,我送你吧。”
“多謝大哥。”甄妙燦爛一笑。
甄煥神有些奇異,抿了抿,當先走了出去。
路上兄妹二人默默無言,走了好一會兒,甄煥才忽然停下來,向甄妙。
甄妙有些不解:“大哥是有話要說麼?”
甄煥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四妹,你大嫂懷著孕,以后指導你練武之類的,就停了吧。”
“嗯,好。”甄妙雖不覺得虞氏懷孕和指導練武有什麼沖突,既然人家夫君都這麼說了,還是點點頭。
見應的痛快,甄煥微怔。
甄妙就淺笑道:“大哥,若是沒有旁的事,我就先回了。”
見屈膝一禮,隨后轉步履輕盈的離去,甄煥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四妹,以后,就不要給你大嫂送什麼吃食了。”
甄妙霍然轉,臉有異。
原來,原來的大哥是這個意思。
是不是……太后知后覺了?
或者說,甄煥對深固的看法,從沒改變過,只是沒有沖突時,被深深埋了起來,維持著表面的兄友妹恭。
在甄妙的靜靜注視下,甄煥有些狼狽的微微偏了頭:“四妹,我要說的就這些,你慢走。”
見甄煥匆匆轉,甄妙開口:“大哥,請留步,妹妹也有話對你說。”
甄妙快步走了過去,站在甄煥面前,卻沒有說話,臉忽然靠近。
甄煥嚇了一跳,后退兩步道:“四妹,你這是何意?”
甄妙抿一笑:“大哥,我是看你眼睛里有東西呢。”
“什麼東西?”甄煥下意識的問。
甄妙一雙大而黑的眸子璀璨生,仿佛剛才對方的質疑和辱從不曾存在過,溫溫的道:“大哥的眼睛里,有著偏見!”
說完干脆利落的轉,帶著兩個丫鬟快步離去。
留下的甄煥盯著甄妙漸漸消失的背影,半天沒有回神。
本來前來探的蔣宸掩映在扶疏花木間,把兄妹二人的談話盡收耳底,自然不便再出現,悄悄轉走了。
他和甄妙離去的方向有一段同路,只隔著濃稠花木,便把腳步放的極輕。
甄妙在甄煥面前表現的云淡風輕,其實心里又氣又惱,不是城府深的人,臉上就帶了出來。
小蟬順著的心思,快言快語的道:“大爺真是太過分了,大不舒服,和姑娘有什麼關系!”
甄妙沉默,走得更快了。
小蟬繼續道:“姑娘可是大爺的嫡親妹子呢。”
甄妙依然沉默。
小蟬又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句:“哪有懷疑自己親妹子的,姑娘又不是庶出的。”
甄妙沉默著,走的飛快。
哥哥神馬的,果然最討厭了!
泄憤似的狠狠踢了小徑上的石子。
然后,那只繡著黃鸝鳥的淡綠繡鞋就飛了出去,在半空劃出一道優的弧線,沒了繁茂花樹中。
甄妙僵在那里。
小蟬本來要說的話堵在了嚨里。
一直安安靜靜的阿鸞,沉靜的面龐有了皴裂的跡象。
花木另一端,蔣宸捧著從天而降、差點砸在他頭上的繡鞋目瞪口呆。
本來一貫云淡風輕的臉,漸漸染上了緋紅。
那邊傳來一直很聒噪的小丫鬟的驚聲:“啊,姑娘,婢子去給你把鞋撿回來!”
“閉,你嚷得那麼大聲,是恨不得昭告天下麼?”甄妙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那,那——”
“那什麼,快去啊——”甄妙無奈的聲音過枝葉間隙傳來,輕又無奈。
傳蔣宸耳中,好像一羽,撓的耳廓的。
他有些發傻的盯著手中的繡花鞋,忽然覺得鞋面上站在枝頭的那對黃鸝鳥,說不出的靈可。
撥弄花木的窸窸窣窣聲傳來。
蔣宸猛然回神,如燙手山芋般把繡鞋甩了出去,干脆利落的躲了草木深。
然后就看到一個青小丫頭躡手躡腳的鉆出來,靈的眼睛四下。
只是那繡鞋是淡綠的,落在草叢里,小丫頭本沒發現,只得貓著個腰,耐心找著。
眼看小丫頭離自己越來越近,蔣宸冷汗都快流下來了。
他發誓,這輩子都沒這麼尷尬過!
看著離自己咫尺之遙的小丫頭,蔣宸哭無淚。
自己鉆到草叢里是為什麼啊,早知道剛才就大大方方的給送出去了。
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讓對方尷尬總比讓自己尷尬好。
反正,反正那丫頭更尷尬的事,自己又不是沒見過……
年,你這樣想,真的好麼……
總之在世人面前溫潤如玉的年,對上甄妙的事,開始悄悄長歪了。
“呀,可算找到了。”小蟬眼睛一亮,把繡鞋撿了起來,角飛快淹沒在花叢里。
歡快而刻意放低的聲音傳來:“姑娘,可算找到了,您不知道,這鞋飛的可遠了,它是不是長了翅膀啊。”
“小蟬——”
“噯,姑娘怎麼啦?”
甄妙氣急敗壞的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聲音,依然很大!”
到底倒了什麼霉,挑了個聒噪又大嗓門的丫頭!
還好,還好四下無人。
甄妙松口氣,這一次再也不敢隨便泄憤,穿好鞋,帶著兩個丫鬟飛奔離去。
良久,躲在草叢里的蔣宸才敢笑出聲來。
他鉆出來,拍打了上、頭上的草屑,臉上又恢復了淡然的笑容,這才施施然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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