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明月高懸，方遠還在竹林深練劍。

他有預，他今天就能突破境三重。原主停留在二重天一年已久，靈氣的積攢其實早已到位，差的只是心境，方遠一沒有他那麼大的念，二被打了一頓後信念堅定，加上日日登高遠，突破自然水到渠。

所以一整個晚上，他都在萬葉飛花流中尋找覺。漸漸的，他的五靈識如指引般盡數打開，舒緩的擴散到了這片竹林，草木蟲鳴之聲盡在耳邊，月華流螢拂過劍尖，一切了然於心，一切澄明通。這樣的修煉甚至是一種，方遠渾然忘我，在這一方孤僻之獨安寧，周遭隨靈氣浮起的竹葉越來越多，他周圍的氣機也在發生變化。

青年袂翻飛，如仙臨塵。

然而變故就在一瞬之間，方遠背後陡然一涼，直覺快過思考，以一個極度突兀的姿勢阻斷了下一個劍招，朝旁邊閃去——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月下，一把紙扇鬼魅般出現在他旁側，扇面半新不舊，墨淋漓，繪出約山川。

看上去樸實無華，加諸其中的道意卻非同小可，沒有一一毫的花哨，皆要人命。

而且那本就不是普通的扇子！方遠認出了折扇上的字，面發苦，那是越天階仙彌須扇！

蕭！

下一刻，鬼影一般的人掠過眼前，一隻玉白的手握住了扇柄，沒有給方遠片刻息之機，直直朝他心脈劃了過來。

方遠用清泉劍護在前，全的靈力匯到了劍，激發了玄階靈自帶的結界，然而還是被蕭的扇面得朝後急退。蕭的面目也終於了出來，他戴著銀白面，角似笑非笑，而眼中的雙眼卻著凜人的冷，以一種略帶驚異的興味目看著他。

方遠靴跟翻起塵土，最後終於找準借力點，一個收勢與蕭而過，雪白的劍在折扇上長長斜切過，即使沒有留下半點痕跡，但終於拉開了距離。

他立刻就想碎玉佩向掌門求救，但手一腰間，卻是空的——

剎那間方遠冷汗就流了下來，而對面的蕭則漫不經心的撚起了一個玉佩，指尖挲，緩緩將它碾了碎片。

“……？”男人歪了一下頭，笑意更深。

月躲雲層，竹林霎時陷一片漆黑，方遠在極度的恐懼後，反而被激起了旺盛的求生，興得心臟狂飆，了，嘗到一點鹹腥味。

蕭的下一次攻勢很快來襲，他的修為遠勝於他，起碼在師境以上，方遠對他能避開青霞峰的製毫不意外，但對方似乎沒有立刻殺他的意思，反而遊戲一般來回捉弄。他也確實是個神經病，許多次回轉間虛虛攬著他的腰，似有無限，然而陡然變化，卻又是不折不扣的殺招，直朝他的命脈。

方遠被打出了火氣，以被折了左手的代價從蕭懷裡逃出，劍尖朝地，用出了清風劍訣的最後一式：

無邊風月。

清風劍訣講求返璞歸真，劍招只有十八式，連門的新人都可以練到最後一式，只不過隨修為的遞增和道心的開闊，每一個等級的悟都大有不同。方遠對劍道確實天賦不高，他之所以苦練最後一式，無非是看中他威力最大，以及——

和靈訣結合最盛！

竹林停頓一瞬，隨即龐大的靈氣朝清泉劍尖匯集，方遠幾乎空了丹田所有的靈氣，無限一點，所帶出的靈與之前天壤之別，萬千竹葉如雨點般打在半空，麻麻的朝蕭而去！

蕭終於用了法訣，拂袖旋，片葉不沾。

但就在他背的那一刻，方遠出劍了，直朝他後心而去。蕭似是遲緩的回過頭，便看到了往常天真愚蠢的年第一次顯出的稚殺氣。

倒是頗有意思。

他彎了彎。

方遠原本以為抓住了他的弱點，但蕭卻恰如其分的在他劍尖近的那一刻慢吞吞轉過，再慢吞吞的展開折扇，在前輕飄飄的一轉——

折扇帶著他在空中翻轉一周，舉若無卻帶萬鈞之力，方遠手扭得抓不住劍，在松開手停滯在半空的剎那，被蕭一腳踹在了樹邊，半天都爬不起來。

夠，孫子。

方遠腰劇痛，吐出一口來，面無表的盯著不遠站立的人。

果然炮灰倒霉是不需要理由的，深更半夜反派都能上青霞峰鯊他，倒霉頂。

看在蕭眼裡，卻更覺有趣了。這人絕不是樊愈那老道的弟子，哪怕他已盡量表現得平常，連字跡都臨摹得一般無二，但人在絕境之下顯的才是最真實點的。

神態、行為、以及殺人的路數皆截然不同。

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在樊愈眼皮底子下奪舍他的弟子，即使樊愈修為不濟，但好歹也是聖期修士。更何況，連他都未發覺異常的靈力波。

蕭好奇，所以便來了。

若能順道解決方遠也不錯，他等待的時機已經不遠，不必再向過往那樣約束自己。

可結果卻出乎意料，青年似乎不屬於他猜測的任何一方勢力，哪怕能躲過他的殺招，卻更多憑著本能，空有靈，而無章法，整個人都著一不事雕琢的稚。

他甚至連劍招都未融會貫通，反倒是法讓人眼前一亮。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個初初修煉的修士。

蕭慢慢走進，似溫般握住了年想要撿回清泉劍的手，慢慢攏進掌心。方遠想要掙開，然而蕭卻鉗著他的下讓他抬起了頭，這個作讓方遠趴著的被迫揚起，扯了後腰的傷，痛得他面慘白。

年眼睛裡的恨意剎那間被水洗開了，漆黑的眼瞳迷茫的抖著，又是痛楚，又是傷心，好看極了。

乾乾淨淨的。

脈使然，蕭在山門第一眼看到方遠時，便察覺到了他周氣機的改變。乾淨、乾淨到了極致，不帶一氣，不要說人了，恐怕連隻都沒有殺過。

不知道是誰送來的小寵，倒是符合他的胃口。

蕭笑意加深，指尖按了按年的瓣。方遠卻察覺到了他上的殺意，努力回想自己上還有什麼保命的手段，但想來想去好像都沒有用，於是眼中劃過一空茫，怔怔的流下了淚。

算了，死了算了。

鉗著他下的手幫他抿去了淚水，然後慢慢的環到了他的脖頸上。清淺的夜風吹過，方遠恍惚間聞到了他上淡淡的花香，就好像小師妹送他的小凰花一樣。

於是在到脖頸力道的最後一刻，他輕輕呢喃出了聲：“小師妹……”

……

……

*

方遠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一陌生的府，他正躺在石裡唯一的塌上，邊好幾個弟子圍著他。見他醒了，一個便興的往外跑：“掌門！大師兄醒了！”

緩了許久，方遠才終於搞清楚狀況，他一邊著自己的脖子，一邊發怔。

此是清風劍派的地，也是數位太上長老閉死關的地方，護山大陣的中心，全門派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之一。他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他的便宜師父在發現自己的弟子重傷後發了大火，力所有反對，將他暫時挪進了地，還派了幾個弟子照看。

而他自己則與其他長老商議去了，誓要找到半夜闖青霞峰的賊子。

“還是大師兄院子裡的雜役發現大師兄傷，將您拖出了竹海，不然其他人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一個弟子喂他喝了水。

方遠心裡五味雜陳，一時不知道該高興莫小凡願意救他，還是該害怕蕭盯上了他。

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半夜上青霞峰，為什麼對他手，又為什麼最後放過他，他能撿回一條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直到半個時辰後，掌門才姍姍來遲，看到面有怒容的便宜師父，方遠坐在床上，不知道怎麼的，恐懼終於不住了，第一次真心的了出來：“師父！”

聲音帶著無限淒楚，他像要斷氣一樣哭著埋在便宜師父的懷裡，把所有後怕發泄出來：“師父！”

樊愈真人重重了他的後背：“莫怕，告訴為師，襲擊你的歹人是何面目？”

方遠自然不能告訴他蕭的份，隻挑著外貌的一點特點說了，比如戴著面，配著折扇和紫蕭。說了一會兒，方遠才慢慢平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掌門。

樊愈真人隻歎了口氣：“你在此安心突破，此有太上長老坐鎮，量那賊子也不敢再來。”

“是。”方遠乖巧的點了點頭。

樊愈真人又叮囑了他半柱香，才帶著人離開，隻留下一個弟子看守。方遠覺得邊有人好的，經此一事，他有點害怕一個人呆著，當晚甚至從夢中驚醒，夢到自己的頭被扇子切下來了，驚出一冷汗。

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方遠想，等他突破出去，莫小凡就是他親兒子了。

他等著主角打敗boss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