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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第27章

十年后

春風一席,吹來槐花十里不勝香,李白桃紅滿城郭,正值京師一年中最是旖旎的五月時節。

今日風和日暖,云淡天高,滿朝員面上多帶喜,卻不僅僅是因為氣候宜人,而是當朝天子在諸多員的勸諫之下,終于同意重開經筵。

經筵乃皇帝為講經論史而特設的前講席,始于漢唐,沿襲至今,為天子講學,正人主開廣心思,聳勵神之所也,是朝中大事。若是勤勉之主,則經筵當日日開設,學問日日不輟。

然而當今圣上多以圣躬微恙、盛暑祁寒為由拒開經筵,有時一年能開三四次已是鮮見。朝臣甚為不滿,連連上書諫諍,斥責昭武帝惰怠厭學,有違帝道,皇帝也許是煩了,終于同意重開經筵,卻不知道這次能持續多久。

早朝過后,員們移至文華殿。重開經筵,勢必要舉辦一次典禮,鴻臚寺早已籌辦好一切,大殿之上,案牘齊備,場面肅穆。

站于殿下,小聲議論。

“今日講是誰?可曾聽說?”

“據說是兩個小翰林,都是去年剛中的進士,閣老親自選的。”

“圣上時隔一年重開經筵,意義重大,怎就選了兩個小翰林?”

“你們有所不知,皇上說……”吏部尚書劉岸傾過來,嘆了口氣,小聲說,“說……‘不要再看以前那些老臉’。”

只能苦笑。

“肅靜——”前太監清了清嗓子,“恭迎圣上文華殿。”

齊齊跪拜:“恭迎圣上。”

昭武帝陳炤(讀招)在侍從的簇擁下步文華殿,迤迤然坐于帝位之上:“平吧。”

員們剛起,就見著昭武帝以袖半遮面,打了個哈欠。

閣首輔子廉出列一步,拱手道:“陛下重回經筵,實乃明德正禮之舉,有垂范天下之態,我等甚為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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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帝呵呵笑了兩聲,臉上卻明顯寫著不痛快:“這下卿能放過朕了?”

子廉恭敬道:“帝王大節莫先于講學,講學莫要于經筵,經筵一日不廢,則圣學圣德加一日之進,一月不廢,則……”

“好了好了。”昭武帝不耐煩地擺擺手,“趕開始吧。”

前太監于吉高聲道:“有請今日講,翰林院修撰沈鶴軒。”

只見一清瘦男子,著一講經服,雙手持笏(讀戶),莊重地走了進來。他年不過而立,俊秀儒雅,眉宇間流著一泯然正氣,一眼去,就覺是襟懷坦之人。

此人正是去年的新科狀元,而且非一般的狀元,是大晟近三百年歷史里,第二個連中三元的絕世英才。歷朝歷代推行科舉,千百年來,能夠連中三元的,也不過十數人。

作為小小的修撰,除了殿試和狀元大典外,應該是沒機會再見皇帝的,可沈鶴軒面極為平靜,既不因自己能夠為帝王講學而寵若驚,也不因得見龍而惶惶恐恐,只是不卑不地下跪行大禮。

昭武帝來了興趣,探往前不算,還要掀開面前的玉旒(讀流),想仔細看看沈鶴軒:“卿不就是那連中三元的稀世之才嗎。”

沈鶴軒拱手,莊重道:“為人君者,可不敬哉?”

昭武帝一怔,大概沒料到一個小小修撰,竟如此耿直,他自討了沒趣,放下玉旒,端正了坐姿,看沈鶴軒的眼神也變得不耐起來。

底下朝臣悄聲議論,有贊沈鶴軒敢于直言,不辱沒講學神的,也有說他死板,早晚吃虧的。

沈鶴軒能聽到兩旁的窸窣之語,但眼睛都沒眨一下。可等了又等,卻沒等到皇帝他平,他才皺了皺眉,并非擔心罰,而是現在的發展不合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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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吉悄悄看了皇帝一眼,昭武帝才不愿地說:“起來吧,講吧。”

沈鶴軒這才起,走到講學案前。若是份尊貴的講,皇帝是要賜座的,像他這樣的七品小,只能站講。他手持案卷,今日講得是《中庸》的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

他講起學來抑揚頓挫,有玉石之聲,所講既通達古道,又聯絡今理,且不乏自己的獨到見解,對他的才學,百皆是服氣的。

但昭武帝顯然并不這麼認識,他坐在龍椅上哈欠連連,沈鶴軒講得再好,在他聽來也是枯燥無味。

沈鶴軒講完之后,昭武帝很是敷衍地夸贊了幾句,他面上流,施禮退走了。

于吉的聲音回在大殿之:“有請今日講,翰林院編修燕思空。”

這一位大多數朝臣倒是沒怎麼聽過了,因此他們也狐疑起來,此人連三甲都未,又是新科進士,怎會獲此殊榮?

要知道在經筵上講學的,不是已經居要位、滿腹經綸之人,就是被閣挑選來,給皇帝或太子備用的侍讀,沈鶴軒連中三元,得此機會合合理,這個人又是何德何能呢?

唯一的解釋,恐怕只有此人子廉賞識了,畢竟去年的殿試,皇上并未親臨,由子廉代勞,因此這一年的進士,都算他的門生。

片刻,只見一形頎長之男子走了進來,一樣的暗紅朝服,一樣的雙手持笏,但走得不如沈鶴軒那般拘謹,反倒有幾份瀟灑。

好奇,扭頭去看,多有些吃驚。

那男子不過二十出頭,竟是如冠玉,俊無匹,一聲紅襯得他白皙的皮仿佛在發,波流轉之間,盡是一派風流才子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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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帝復又好奇起來,但想到剛被沈鶴軒當眾斥戒坐姿,也就只是輕咳了一聲。

燕思空跪地行一叩三拜大禮,朗聲道:“臣,燕思空,拜見圣上。”

這其實是燕思空第一次見到昭武帝。殿試時是子廉主持,狀元大典他稱病沒去。

卿平。”

燕思空站了起來。

卿,抬起頭來。”

燕思空依言抬頭。他看著端坐于金鸞大殿之上的真龍天子,那渾濁的雙目、虧虛的面容、臃腫的,哪怕裹著雍容華貴的黃袍,也遮不住那撲面而來的腐朽與昏庸。

燕思空握著竹笏的雙手暗自收,眼中閃過一沉。

昭武帝渾然不覺,贊嘆道:“卿有潘安之貌啊。”

燕思空恭敬道:“謝陛下,微臣不敢以皮相自持。”

“你進士第幾啊?”

“回陛下,第九。”

卿真乃才貌雙全,可有婚配?”

子廉用力清了清嗓子。

昭武撇了撇:“好了,開講吧。”

燕思空走到講學案前,翻開準備好的案卷。他今日講的,也是《中庸》,講“君子道不遠人”,講“‘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

燕思空聲音清亮,徐徐而至,雖然不若沈鶴軒那般端重莊嚴,但也是引經據典、通貫古今,時而還要加上一些有趣味的話,慢慢地,昭武帝竟然聽進去了。

“君子之道,道純,則外如一,仰則觀向于天,俯則觀法于地。執柯伐柯,苛求于人,不若苛求于己,忠恕之道,乃己所不,勿施于人。” 講到這里,他又說了一個稽典故,惹得昭武帝哈哈大笑起來,竟然給他賜了座。

燕思空講完,昭武帝連連夸贊:“卿說得有趣啊,你這些典故,都是從哪兒聽來的,可是真的?”

燕思空微笑道:“微臣不才,看些野史雜文,陛下且當笑談罷,但講學之義,孔孟之道,微臣不敢有半字謬言。”

“哈哈,好,講得好。”昭武帝指著燕思空對子廉說,“卿,此人可是你的學生啊。”

子廉躬道:“正是臣的學生。”

“你今日選得此人,不錯。”

“謝陛下,能令陛下悟講學之樂趣,老臣甚是欣,老臣在此懇請陛下,將經筵恢復至……三日一次。”

昭武帝卻不買賬:“此事再議吧。”

子廉卻不氣餒,還想說什麼,于吉卻接收到昭武帝的眼,高聲宣布:“今日經筵,到此為止,午宴已設好,請諸位大人前去赴宴吧。”

燕思空默默地跟著百退出了文華殿,他走了幾步,突然悄悄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移駕的皇帝,堪堪是狼顧之相,眼神銳利至極。

——

在經筵上得到皇上的夸贊,燕思空可算大出了一把風頭,有意結員在路上不免與他寒暄幾句,他面帶微笑,應對的恭敬又巧妙。

午宴按照品級賜座。能夠參加經筵的,至都是三、四品以上員,這里品級最低的自然就是燕思空和沈鶴軒。

倆人在離圣位最遠的地方,坐一張桌子。

落座后,燕思空拱手道:“沈兄今日所講,令小弟又有了新的想法,真是益匪淺啊。”

沈鶴軒回禮,淡淡說道:“賢弟過獎了,你今日所講引經據典、又趣味橫生,為兄自嘆弗如。”

倆人僅是落座的時候客套了幾句,午宴之中,便幾乎沒再說過話。

燕思空一直在跟旁邊的禮部左侍郎楊越把酒談笑,沈鶴軒則一個人獨自吃酒吃菜。

燕思空其實心里很清楚,沈鶴軒有些看不上他。倒跟進士第幾無關,沈鶴軒看不上的,是他的巧言令。他很羨慕沈鶴軒,單純而正派,秉持著一子尚未被玷污的正氣闖這渾渾宦場,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哎,你可聽說,靖遠王世子要回京了?”

燕思空一愣,猛地扭過頭去,問向正在跟同僚閑聊的楊越:“楊大人,您剛剛說什麼?”

“哦,靖遠王的世子啊,聽說他要回京了。”

“就是那個傳聞中的‘小狼王’封野?此子不得了啊……”

燕思空握了酒杯,大腦陣陣地發木。

封野……

一個如此遙遠的名字,跟那段糾纏他一生的夢魘一般遙遠,但也一般地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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