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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有疾否》第八章

石壁上的裂紋自一點向四周蔓延開,幾聲悶響后石塊轟然崩落,滿地碎石后顯出一條幽窄甬道。蘇世譽指間有一點寒芒閃,轉眼又袖中,卻也足夠楚明允將它看清。他取過墻上燭盞,回頭招呼楚明允起

楚明允邊嘗試著活肩頭邊站起,心中不由嘆一句蘇世譽包扎素質的過。他目停在蘇世譽的袖上,忽然道:“以蘇大人的力,當時不可能沒發現那巡衛藏在轉角后吧?”

蘇世譽笑笑,坦白道:“是。”

“那你遲遲不拆穿,究竟是打的什麼主意?”

蘇世譽搖了搖頭,淡笑道:“打的什麼主意現在說來也都是空話了,有什麼好再提的。”

他出手著實太,楚明允看不出武功深淺,言談中更深諳輾轉應付之道,難以套出什麼話來,實在是不好對付。楚明允想了想,道:“路上無聊,蘇大人陪我聊幾句如何?”

蘇世譽借著燈火打量著甬道,并不理睬他的路上無聊。

楚明允捂上肩頭后靠上石墻,“啊……傷口好痛。”

蘇世譽扭過頭不不慢地將他從頭到腳看了個遍后才道:“楚大人這是……在暗示我過去抱你嗎?”

“那倒不必,”楚明允說,“你陪我聊聊吧。”不待蘇世譽開口又補充道:“多分散我的注意力,大概也就不覺得太痛了。”

蘇世譽瞧著他,“楚大人覺得我們能聊些什麼?”

楚明允彎眸一笑,道:“不如這樣,你我流來問對方問題。”

“……”蘇世譽嘆了口氣,“若是對方不說實話又有什麼意思?”

“所以說解悶罷了,”楚明允走到他旁,慢聲道:“能不能辨出真假端看自己,再者說,對方若是說謊不也正說明了他在回避那問題?”他眸沉浮不定,帶著似真似假的笑意盯著蘇世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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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世譽無奈地又嘆了口氣,抬步走了甬道,“你想問便問吧。”

楚明允跟上他,道:“蘇大人看上去斯文,沒想到居然還這樣深藏不。你既然會隨帶著袖劍,為何從沒聽人說起過你是懂武的?”

燈火如豆,只照亮了腳下一方石路,狹窄空間里只響著低的嗓音。他們挨得過近,蘇世譽耳際幾乎能覺到后人的溫熱吐息,他不自在地偏開頭,才開口說:“倒也沒你想的那樣復雜,不過常年養的習慣罷了。”

“我十五歲時曾隨父親征戰。”蘇世譽道。

楚明允詫異地看著他的側臉,蘇世譽臉上似乎流出一懷念的神,更多是難言的復雜,甬道里線過暗,他的表轉瞬即逝,來不及看真切。

蘇世譽輕描淡寫地繼續道:“那之后他便嚴令止我再與人手,想要我做個文臣。那時長安城不比現在,時有混,我當時又是年氣盛,手總是難免的。父親因此命我穿白以便管束,每每被發現我都要去祠堂罰跪,跪得多了,就學會了藏著袖劍掩去痕跡不讓他發覺,逃了不的罰。”

“還真令人意外。”楚明允瞥了眼蘇世譽被火映亮的臉,“你小時候真是比現在可的多。”

蘇世譽對于這一評價不予置評地笑了笑。

“你父親為什麼止你手?”他問。

蘇世譽回頭看他一眼,笑道:“這是第二個問題。”

楚明允無所謂地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蘇世譽不地收回視線,開口道:“我倒也一直奇怪一點,以楚大人如今的家地位,為何不把家人接來同住?”

楚明允臉驟變,目如刃般割過蘇世譽的面容,見他依舊一臉淡然后才斂了神,輕描淡寫地道:“我是師傅撿來的孤兒,哪里來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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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世譽點了點頭,只道了一聲抱歉。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楚明允的形。京中早已傳遍了在大夏與匈奴戰時那不知來路的青年的威名,戰無不克,所向披靡,三州盡歸海,蠻夷退卻百里。大殿之上這年輕將領姿態隨意地步,任由數百朝臣以驚異目打量,面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卻總在眾人不經意時流出眉宇間的戾冷漠。

那時蘇世譽的父親還在世,大將軍蘇訣看了他良久,對蘇世譽道:“此人絕非池中之。”

蘇世譽深以為然,下朝后便遣人查他來路,花費了足有幾年才探聽得知:

涼州楚家富甲一方,廣結江湖豪杰,也屬名門族。匈奴南掠之時屠城無數,楚家自然無法幸免,卻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只有人說曾在一個滴水凝冰的冬夜里見過居劍圣門前跪了一個渾年,眉眼極似如今驕狂不羈的楚太尉。

看來他的確很不喜歡這個問題。

“到我了,還是剛才的問題,你父親為什麼不許你手?”楚明允說。

蘇世譽回過神來,微抬了燈盞以便彼此能將臉看清,然后他微微笑道:“大概……是不大喜歡我殺人的作風。”

楚明允微愣,還沒來得及仔細味他話中含義,便聽蘇世譽說了一聲:“到了。”

他們停住腳步,蘇世譽回頭看了楚明允一眼,將燈盞遞了過去,雙手按上石門將其緩緩拉開。沉悶的石塊磋磨聲響起,亮進一線來,然后隨越來越大的隙流瀉而,他們不閉了閉眼來適應。

睜眼時視野已經清晰,古樸屋室,桐木案架,黃卷青燈,竟是間書房。楚明允和蘇世譽走出,回首發現石門的背面正是掩飾了一排書架,方一合攏,就再無半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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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允慢條斯理地打量了一周,回眸沖蘇世譽笑道:“走吧,去找宋衡好好聊一聊。”

自書房而出,走下長廊便是中庭。月上中天,樂聲已歇,他們在地牢里折騰了那麼久,上面的筵席已經散了,婢們低頭收拾著碟盞,腳步匆忙地來來去去。

蘇世譽攔下一個,笑問道:“姑娘,你家主人現在在何?”

那婢年紀尚小,戰戰兢兢地看了他一眼,忙垂首搖頭:“奴婢不知。”

“那這筵席是幾時散的?”

抖得更加厲害,“就在一盞茶前,”幾乎帶了哀求似地道,“奴婢只是個打雜的,大人請別再問了。”

蘇世譽眸微斂,放走了,轉頭看向楚明允。楚明允沖右側偏了偏頭,“我剛才聽見這邊有聲音。”

右側是一片小林,花木扶疏,樹影相織,月照梔花雪。果然有人在。

“這枝?還是這一枝?”譚敬點著梔子花回頭問,他后的羅子笑嘻嘻地看著他不答話,他卻像聽到什麼似的點點頭,“那就聽你的。”折下了一枝白雪無暇,遞到了子的手中。

工部尚書譚敬拍了拍上浮塵,抬眼見著向自己走來的兩人一怔,連忙見禮道:“楚大人,蘇大人。”

楚明允和蘇世譽還沒走近,子就忙到譚敬的后,只出了小半張清秀的臉,怯怯地看著他們。譚敬回頭握住的手,聲道:“阿繡,別怕。”阿繡攥了譚敬的手,低著頭不敢再看來人。

譚敬對他們歉然道:“子怕人,還請兩位大人不要見怪。”

“無妨。”蘇世譽笑笑。

“宋衡在哪兒?”楚明允開門見山地道。

“下不知。”譚敬搖了搖頭,“大約是出了急事。方才來了一個侍從向宋衡回報了什麼,他樣子有些慌張,跟我們賠罪散了筵席。子不常出門,見這里新奇,我便問他能不能在這里逛逛,他匆匆忙忙地答過就走了。”他想了想,抬手指向一,“似乎是往那個方向去了,兩位大人若有要事找他,可去看看。”

譚敬所指的正是書房的位置,楚明允和蘇世譽出來時那里空無一人。

楚明允勾起角緩緩地笑了,“不用了,想跟他打個招呼而已,算不得什麼要事。”他回頭看著蘇世譽,“真可惜啊,看來今晚是見不著了。”

蘇世譽笑而不語。

既然對方已經跑了,他們跟譚敬道個別也就離去。府外夜沉沉,燈火依稀,只剩下了幾輛車馬散落著。

“楚明允。”蘇世譽在背后忽然出聲。

楚明允應聲駐足,稍偏頭看過去,燈火映在眉梢眼角點點華,他低聲道:“嗯?”

蘇世譽有地猶豫了一下,目落在旁,語調仍端得平穩,“總歸算是你救我一次,……往后還請別再如此,蘇某不至于顧全不了自己。”

楚明允長長地‘哦’了一聲,聽不出緒地笑著了然道:“看來要對我這種人道謝的確是太為難蘇大人這樣的忠良了。”

蘇世譽沉默了片刻,“蘇某激不盡,日后公事以外之你若有需要,我傾力相助自然不在話下。”

在重重燈影間的眉目盡染冷意,楚明允抬手按了按肩頭傷,忽而轉過來,笑了,“景正好,我看也別等什麼日后了。”

他點了點自己的臉,笑的得寸進尺,“你親我一下,此后各不相欠。”

“……”蘇世譽微皺了眉,看著他沒有作。

楚明允了口冷氣,捂著肩頭,低眉斂目作出泫然泣的模樣,“嘶——傷口疼。”

“……楚大人。”

“似乎是傷到骨頭了,唉真是……”

“……楚明允。”蘇世譽打斷了他的話。

楚明允抬眼著看他,終究沒繃住表笑出了聲,他強忍著肩頭的抖,擺了擺手說:“罷了,不鬧了。”頓了頓又緩了笑意道,“你給我笑一個就當還清了。但我要的不是你那種整天掛著的假笑,就像……”他思索了一下如何形容,“就像你之前笑杜越傻的時候的那樣,真正的一個笑,不難吧?”

“……我從未笑過他傻。”蘇世譽糾正道,他看著楚明允,意外地發現對方的神居然頗為認真。

蘇世譽隔了幾步距離看了楚明允良久,眉目和時連無奈都像染了寵溺,他緩緩彎起角,眼瞳里化開一潭溫暖意。

楚明允有須臾失神,府燈的自對方后流瀉,穿越夜落在他掌中,似乎捎來了那溫暖。

“你似乎同我之前以為的不大一樣。”蘇世譽道。

楚明允聞言淡淡挑了眉道:“這話聽上去不大像夸獎。”

“會嗎?”蘇世譽笑笑,他了眼候在一旁的車馬,“夜已深,蘇某先告辭了。”

馬車旁秦昭已站著等了許久,一見楚明允走近就迎了上來,“怎麼回事?”

楚明允三言兩語將大致給說了,秦昭無言良久,一貫面無表的臉努力了許久也沒能作出一個復雜的表給他看,只得問道:“師哥,你傷的是肩頭,還是頭?”

楚明允倚著墊,回給他一個白眼。

“你對他真有那個心思?”秦昭追問道。

“可能嗎?”楚明允冷笑一聲,調整了姿勢抬眼看他,“你以為蘇世譽是什麼人?說是允我一件事也多半是試探,我挨了一箭才換他放下些許戒心,可不能就那麼白白浪費了。”

“那你這個要求得出什麼結論了?”秦昭問。

楚明允著車窗外的夜蒼蒼,半晌緩緩道:“我發覺他那麼笑起來還真是好看。”

“……”

作者有話要說: 蘇世譽:不想理你= =

楚明允:呵→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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