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林野發了一條朋友圈：我回來了。

定位江城。

他把手機放到床頭，關燈拉上被子蓋住臉。

兩年前離開，微博上，微信再不登陸，他是個失蹤人口。

半睡半醒間，恍惚聽到電話鈴聲。沉寂兩年的電話，響的那瞬間林野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林野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房間一片漆黑。電話鈴聲持續的響，他狠狠了一把臉，打開床頭燈撿起手機看到來電是江旭。呼出一口氣，緒松懈靠到床頭上接通電話，“我是林野。”

“你回江城了？”

“嗯。”林野還沒徹底清醒，嗓音沙啞帶著鼻音。

“你的手現在怎麼樣？”

林野出修長手臂撈到床頭柜上的煙盒，他皺了下鼻子，取出一支煙咬著。房燈不甚明亮，把林野那蒼白的映照的更加不健康。打火機聲音清脆，藍火苗卷起香煙，燃燒出瑰麗的。

“嗯。”他又應了一聲，煙霧落肺中，隨即他把自己咳了癆鬼。在咳嗽中，他看到手機屏幕上的來電，江旭，開始回想江旭這個人。

“嗯是還能打嗎？”江旭說，“你點煙。”

“沒事。”林野呼出煙霧，終于把江旭從混沌的記憶深拎出來了。煙頭拿的離自己遠一點，坐直道，“打職業不行，其他沒問題。”

他又把手機往眼前晃了下，看到上面的時間，早上七點。

“現在做什麼？還玩游戲嗎？”

林野皺眉，又把煙咬回上抬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南方的初春，冷是沁骨髓。林野打開窗簾，迫不及待沖進房，占據了全部空間。

“沒怎麼玩。”

“我們這里缺個主播，你想試試嗎？”

早上七點鐘的太，林野打職業的時候沒見過，退役后也沒有見過。冷讓他的大腦清醒，他退役兩年了。

“做主播對手的要求就沒有那麼高，可以不臉，你不想公開，不會有人知道你是Hawk。”

林野又了一口煙，屋子里的熱氣凝聚水珠，順著玻璃往下落。退役之前，他想過退路。找個學校重新讀書，手里的錢夠花幾年。可事與愿違，退役第一年他在醫院里度過，退役第二年，他依舊在醫院里度過，順便送走了他的父母。

“怎麼做？跟誰做？”林野掐滅了煙，不裝了，真冷。他快步走回床飛快把自己塞進被窩里。他極其怕冷，用被子死死包裹住自己，抑住牙齒打快速的問道，“我現在什麼都沒有。”

林野以前也播過游戲，FW戰隊剛拿到世界冠軍，幾家直播平臺就來搶人了，最后他們高價簽給了香蕉直播。林野是隊長，當時技最好，林野的簽約費是其他三個人的總和。香蕉直播給他大封推，方力捧，那是林野最風的時候。

“隊伍我們這里有，你知道路西法嗎？就我們公司的老板。他的隊伍走了個主播，現在缺個技擔當，剛剛聽到我提你，他立刻就同意讓你過來試試。”江旭以前是FW戰隊的后勤，跟林野關系還不錯，林野離開FW戰隊那天，江旭也離開了FW戰隊。這兩年他們斷斷續續的聯系，林野知道江旭在做主播經理人。“野哥，待遇方面，我們的關系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你退役兩年沒面，現在直接談錢我不太好做。中午你過來我們公司，也跟路西法見個面。你覺得行的話，我現在去接你？”

路西法這個人林野知道，現在當紅一線主播，隔三差五上熱搜。

“地址發我手機上。”林野現在缺錢，缺瘋了。二十三歲，要什麼沒什麼，他能發這個朋友圈就是低頭，沒學歷沒工作經驗，想找一份工作太難了。“我自己過去。”

他落魄到這個地步，不想被人看到。

掛斷電話，林野把手機撂到桌子上，抬手搭著額頭緩了一會兒才起去洗手間。

要生活啊，尊嚴有個屁用，不頂吃喝。

林野從行李箱里翻出一件稍微面點的服，以前買的牌子貨，長款羽絨服。走出出租屋就跟對面正打架的夫妻打了照面，那人的鞋就扔到了他的服上，落出一個灰撲撲的腳印。

鞋掉到地上，林野緩緩抬頭，一雙漆黑的眼鷙。那夫妻暫時熄火，林野狠狠一腳把鞋子踢開，鎖上門大步走向樓梯。

林野現在住的房子環境極差，郊區的不能再郊區了，一室一衛，一個月三千。一層住了二十多家，打開門就是對方家。

那麼怕吵的他，現在也適應了鄰居制造出來的各種噪音。

林野在樓下的餛飩店要了一份生煎，一碗餛飩，他邊吃邊查路西法的資料。路西法以前也是職業選手，打絕地求生。打的不怎麼樣，隊伍打解散了，后來他轉主播卻意外火。

林野皺眉，一口咬下去生煎里面的湯順著下就滾進了領子里去。林野扔下手機，連忙紙湯。

這最后一件面的服，也不面了。

路西法的公司放在寸土寸金的江邊別墅，住在郊區的林野，打車費用了一百八才到這片金子鋪的土地上，簡直肺疼。

寒風蕭索的江邊，林野等了兩分鐘，江旭扭著胖的影飛奔而來，特喜慶的喊道，“野哥。”

林野掐了下眉心，又把手裝進羽絨服口袋，點頭致意。這兩年，他和江旭也只是在網上聊過，重新走出來，始終是有些陌生。

“玩夠了吧？”江旭手要搭林野的肩膀，林野本能的側避開，江旭搭了個空。瞬間兩人的視線對上，俱是尷尬。

林野咳嗽一聲，拉下口罩，“那什麼……肩膀疼。”

“我知道的，我知道。”江旭干笑，轉移話題，“最近打游戲了嗎？”

前幾天去網吧玩過，算是打游戲了。林野又把口罩戴回去，點頭。

“手怎麼樣？”

“嗯。”

江旭一邊走一邊介紹這里的環境，隨手一指前面最豪華的那套別墅道，“以前KG的訓練基地就在這里，現在搬浦東去了。”

林野看了江旭一眼，KG？連續兩屆PGI冠軍，后起新秀里最強勁的隊伍。

“我們老板把公司地址放到這里也是想沾點冠軍氣兒——”江旭忽然剎住，迅速回頭看林野，林野也是在PGI上一舉名，如今的林野沒落這樣，聽起來十分諷刺。“野哥，你當年才是巔峰，他們不如——”

“TigerK的狙非常驚艷。”林野嗓音毫無波瀾，看了一眼江旭，略長的劉海遮住郁的眼，“他碾李洋碾我。”

TigerK是KG戰隊的隊長，也是KG的狙擊手。李洋是當年FW戰隊的狙擊手，林野的隊友。

“李洋現在怎麼樣？”林野偏頭看向江旭，目依舊平靜，如同黑暗之下的海面。

“去ZA戰隊了。”江旭拉開別墅的門，“做替補。”

林野停住腳步，單手兜瞇了眼，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