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溪流自林深雀躍而來,在巖上嘩嘩流淌,枯枝敗葉堆積在岸邊,鵝卵石如蛋。風吹草低,秋葉瑟瑟,天際雲層得極低。
一塊矮小的石碑豎立在溪水中,石碑上刻著太極八卦圖,黑白二在叮咚作響的溪流聲中,彷彿也在緩慢流、融合。
“這就是鶴煙福地的口?”夏軒也不介意沾袍,走近溪水中繞著石碑轉一圈,嘖嘖道:“所以,我們要去黑麪還是白麪?”
“黑麪是寒的玉犀石,白麪纔是炎的玉璧石,”綾煙煙指著八卦圖左側那一塊:“所以我們應該去白麪,也就是往左走。”
薑彆寒正掬了捧溪水淨麵,聞言將劍匣背起來,踩上溪水中的鵝卵石,“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出發。”走到一半想起什麼,回頭看著岸邊兩人:“麻煩你們在這等著了,我們去去就來。”
鶴煙福地位白鷺洲最南端,白鷺洲是座海中小瀛洲,鮮有外來修士造訪,故而這座天福地也是人跡罕至。
顧者稀,不代表這座福地冇有價值。
毗鄰渡口的那座小小坊市中,店鋪所販賣的法、法寶、籍,有一半都是來自於鶴煙福地,鋪主雇傭山澤野修或是小宗門的修士,去鶴煙福地蒐羅寶,再轉手賣給彆人,可謂是個自給自足的寶庫。
一行人到這裡來也不是毫無緣由,為的是尋找玉璧石,治薑彆寒他師父的老寒。
薑彆寒早年為此奔波過不地方,四尋求良方妙藥,奈何收效甚微,斷嶽真人的傷年複一年,冇有半點好轉。
原本眾人昨日便要離開白鷺洲,直接乘飛舟去往蒹葭渡,結果薑彆寒聽了一間藥鋪老闆的建議,說鶴煙福地有玉璧石可以治療寒傷,建議他來這裡運氣。
之所以說是“運氣”,一則,玉璧石是鶴煙福地的鎮地之寶,取之不易;二則,正因為玉璧石名氣太大,很可能已被他人捷足先得,了某位修士的囊中之。
但萬分之一的希也是希,眾人便多留宿了一夜,次日起早來到這裡,現在天還是矇矇亮,杳無人煙,林間充斥著漉漉的草木清香。
天氣很好,運氣也很好,冇上其他修士,不然為了爭奪法寶打起來,就不好了。
畢竟鶴煙福地不像有鹿門書院坐鎮的環瑯境,是塊無人管轄的無主之地,三教九流皆可進出,若是上兇蠻殘忍、目無法紀的散修,很可能會被他們糾纏到天涯海角。
現在對岸隻剩了兩個人。
“聽聞福地有條千年巨蟒守著玉璧石,古往今來修士前仆後繼,大都便栽在這條巨蟒手裡,想得到玉璧石難如登天。此行危險,人多有照應,所以——”
薛瓊樓將讀了一半的話本收回芥子空間,“我也去。”
“我也一樣,所以——”
無聊得蹲在地上數螞蟻的白梨立刻一躍而起:“我也去!”
薑彆寒腳下一,差點直接在河裡摔個狗吃屎。
他自覺算盤打得很完。
瞧啊,他們三個去鶴煙福地找玉璧石,乾正經事,剩下兩個等在原地,講講話,拉拉小手,此景優,空氣清新,過了一時半刻旭日東昇,還能一起賞賞林間日出的景,更是錦上添花。
多難得的機會啊!
多浪漫的場景啊!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一個都不睬他?!
薑彆寒自閉了,他覺得是自己一個人碎了心,是自己一個人在孤軍戰,是自己一個人皇帝不急那啥急……他琢磨著等過了今天,找個機會和綾煙煙說一下,孩子法子多,一定比他有主意。
他苦笑著拱手:“那就麻煩薛兄了。”
“不客氣。”
薛瓊樓走到河岸邊,忽地止步,側過子讓出一條路:“河流湍急,容易摔跤,白道友,你先過去吧。”
薑彆寒老淚縱橫地點點頭。
不錯,就該先讓著孩。
白梨拎起角,下出一小段白膩的足踝,每走一步便踩出一朵潔白的水花。
薛瓊樓隨其後,服是件品階極高的法袍,靴子浸在水裡,袍緣劃過水麵,滴水不沾。
走了一半,白梨了頭髮,突然半途折返:“那個梨花華勝好像掉了。”
小巧的頭飾掉在枯黃的雜草叢中,如珠玉落於山石,薛瓊樓遙遙看著,漆黑的眸中聚了一片白霧,霧中聚斂星,他轉道:“算了,我替你——”
“不用,我自己撿。”
水花四濺,提著角小步跑著,同他肩而過,撿起華勝的時候,還拿袖角仔細了個乾淨,好似很珍重這枚昂貴且緻的頭飾。
大概是第一次收到彆人的心意,所以會格外看重一些。
薛瓊樓徑自走到岸邊,聽後一陣劈裡啪啦水聲,又踩著溪水跑過來,角在草地裡拖曳出一條淺淡的水痕。
站在岸邊,溪流對麵是一片枯蓬斷草,走到對岸,滿目蕭條的景峯迴路轉,柳暗花明,了一片百草權輿、春明的融融春景,嫋嫋青煙掩著瀑布若即若離的沖刷聲,草長鶯飛三月天。
擺在眾人麵前的兩條一模一樣的岔道,通往迷霧重重的遠方。岔道口各自留有一個巨大的足印,據聞這是上古仙人踩下的印記,開辟出了鶴煙福地。
薛瓊樓垂眸看著腳下兩條岔道,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影遊弋在他麵上,溫靜如玉。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來助一臂之力的。
當然不是。
托他下黑手的福,本來安安靜靜在寒潭睡覺的巨蟒被激怒,又是一番流河命懸一線,綾煙煙和夏軒兩個還差點淪為盤中餐。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塊太極八卦圖早已被了手腳。
他博聞強識,讀的書比綾煙煙多,經曆過的世事人也比綾煙煙多,綾煙煙隻知道黑麪有玉犀石,白麪有玉璧石,而他在此基礎上,還知道這塊似似靜的太極圖,可以用特殊的方法扭。
所以現在眾人麵前的兩條岔道——是反的。
玉犀石與玉璧石,如一對雙生兒,生得一模一樣,個卻截然相反。隻存在於傳聞中,冇有任何人見過實,隻知道寒的是玉犀石,炎的是玉璧石。
但真正的玉璧石早已被人先手奪走,福地裡剩下的隻有一顆玉犀石。
斷嶽真人的了嚴重的寒傷,若是再以極寒的玉犀石為藥佐,不止整條會廢,整個人都會被化為一灘水。
而且這東西邪門的很,不僅會致死,還會致幻,斷嶽真人慘死之前瘋癲魔,砍死了半個劍宗的弟子,薑彆寒的幾個同門師弟無一倖免。
所以當最後的最後,薑彆寒滿傷痕累累,九死一生地從瑯環境回到劍宗,發現自己恩師服用了自己親手帶回的藥,了閉關府一灘水,自己無辜的師弟們慘死其手,其絕程度可想而知。
他一顆劍心瞬間崩得碎。
殺人不過頭點地,誅心之痛萬萬年。
“那我們一個個進去吧。”
綾煙煙先邁了一步,踩進巨大的腳印中,影隨之消失,接著是夏軒,到薑彆寒的時候,他回頭朝兩人用力眨眨眼,才一步三回頭地踩進去。
“白道友,你若覺得害怕,不必勉強,可以在這等我們回來。”
薛瓊樓靜靜看著,漆黑的瞳孔如海麵漩渦。
“我纔不怕。”
腳下好像被石頭絆倒,整個人朝另一邊腳印跌去。那腳印實在太大了,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巨大的失重,在將往裡麵扯。
白梨本來不及反應。
年麵上的笑,像玻璃窗上的冰花,漂亮但涼薄,好像在說:我已經提醒過你了,這是你自找的。
就知道的,這種對世間所有藥材都極其敏的藥宗弟子,一貫部署縝的薛瓊樓怎麼會任由跟著一起去。
更何況已經攪和了他兩回佈局。
年麵上緩慢浮現足以以假真的錯愕、關切和驚慌,好像要手,又好像來不及,最終隻是微微抬起手臂,象征地到的指尖。
驚鴻掠水一般溫熱的覺,驚鴻不會為水麵停留,水麵的漣漪也終將迴歸平靜。
一切好似從未發生。
一切本應從未發生。
然而他手上猛然一重。
原來水麵有一條魚,跳躍起來,咬住了驚鴻的翅膀。
水珠四濺,驚起鷗鷺無數。
隻有一隻雪白的鳥狼狽墜水中。
一著不慎,他被拉了進去。
薛瓊樓瞳孔驟。
上是……綾煙煙的符籙?!
作者有話要說: 《千層餅大作戰1》
白梨:你以為我在第一層?錯了我在第五層
換新封麵啦,小天使們彆認錯哦~
本章22:40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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