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不麻煩人，能解決的他自己想辦法解決。

但對上魏磊的眼睛，他“嗯”了一聲，“行，謝了。”

陸時繼續垂著眼皮吃飯，形修長又清瘦，不管坐姿也好，筷子的姿勢也好，都有點兒說不清的別致。

每到這時候，魏磊就覺得這個兄弟坐得近，但隔得很遠。

他突然就想起他媽跟住陸時隔壁的靜姨聊天，說陸時剛來青川路沒多久，就有那種穿一西服的保鏢，開著電視上才能見著的豪車過來找陸時，沒過多久就走了，后來再沒來過。

這時，魏磊注意力被吸走，放下碗出句臟話，“我日，這車，七八百萬吧？”

陸時抬頭，順著魏磊的視線看過去，就見一輛黑的勞斯萊斯破開雨幕，緩緩停在了老楊牛館門口。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個穿制服戴白手套的司機撐著把黑大傘下車，腳步匆匆地繞過車屁，到了楚喻面前。

談兩句，楚喻起，先跟楊叔道別，隨后躲進傘下，被司機護著走到車前，又等司機打開車門，才坐進了后座。

這做派，把魏磊驚了兩驚，“這哪家的豪門小爺來我們這兒驗生活？楊叔估計開心了，能吹大半年！”

勞斯萊斯開遠，陸時收回目，端起碗喝了口湯。

想起派出所門口，楚喻拎著一袋子糖，問他要不要一顆的時候，眼睛淺，下像盛了一盞琥珀。

呵，確實是個眼里干干凈凈、沒半點霾的小爺。

車上，楚喻被冷氣吹得有點涼，他偏頭往車窗外看，但玻璃上全是水，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他總覺得剛剛上車時，街對面坐著的，好像就是中午那個社會哥，但沒來得及確定。

可確定了又能怎麼樣？

沒再讓自己想下去，楚喻提了提手里的水果糖，跟司機說話，“陳叔，糖要不要嘗嘗，我有好多！”

陳叔從后視鏡看了一眼，見楚喻腮幫子鼓鼓的，笑道，“小爺別吃了，這種糖不好，吃著不舒服，對不好。我剛剛看著，那家牛也是，嘗個新鮮就行，不干凈。家里你蘭姨給你做了綠豆糕，我聞著香。”

楚喻有點兒失落，想說牛真的特別特別好吃，公眾號的文沒騙他。這糖也好吃，吃了沒有不舒服，握著塑料袋子沒松手，他又想說自己今天跟著一個社會哥、一群大花臂進行派出所半日游了，但都憋著也沒敢開口。

不想拂了人的心意，最后楚喻只說了句，“真的啊，那我回去嘗嘗。”

陳叔沒察覺出來他低落的緒，繼續道，“夫人今天上午回家取重要文件，問了句你在哪兒，我說小爺跟同學出去玩兒了。夫人留話說，最近忙，就不回來住了。”

楚喻著彩的糖紙，指尖蹭了丁點兒糖漬，黏糊糊的難。

怔了一下，他才點頭，“謝謝陳叔。”

陳叔照例勸道，“小爺不要覺得夫人不在乎你，夫人心里記掛著你的，只是先生走得突然，力都落在了夫人肩上，這一忙起來，自然就顧不上家里。”

這種話楚喻從小聽過不知道多遍，他轉過眼，看著車窗外雨幕里的街景，隔了會兒才低聲回答，“嗯，我知道的。”

一到家，楚喻本沒淋雨，還是被蘭姨張地推進浴室泡澡。

泡的有點久，楚喻四肢綿，換好服，他照照鏡子，發現自己頭發好像長長了點兒，指甲明明昨天才剪過，今天又長了一截出來。

難道是又進生長發育期了？

他沒多想，晚上躺床上玩兒游戲，臨睡前，自己給自己講故事催眠，很快就睡著了。

半夜，楚喻夢見自己從火山口摔下去，渾熱的不行，管都要炸了一樣。

又夢見曲曲折折的巷子里，日耀眼，陸時偏頭朝他看過來，眉目黑沉，眼神冷戾尖銳，左手臂上的傷口，還潺潺流著鮮。

第3章 第三下

楚喻是被醒的。

嚨跟火燎過一樣，干到有點兒泛疼。

趿著底拖鞋下樓，楚喻套一淡藍棉睡，邊走邊眼睛。又回想起，剛剛好像——夢見白天那個社會哥了？

眼前又浮現起那人流的傷口，以及冷厲的眉眼。

這得是多大的影啊，竟然都追進我夢里來了……

怕吵醒蘭姨，楚喻輕手輕腳地倒水，喝完一整杯，嚨的干卻半點沒緩解。

楚喻又倒滿一杯，沒想到喝完不僅沒解，還。

別墅區路燈的斜照進來，楚喻沒開燈，改去廚房折騰冰箱。

手去冷藏室拿三明治，突然發現，自己指甲比洗澡的時候，好像又長長了一小截？

記錯了？

他腦子蒙著睡意，模糊有明天該剪指甲了的念頭，一邊連吃三個小面包。

楚喻半夜吐了。

靜不小，蘭姨被吵醒，急匆匆幫著倒水拿巾，又擔憂念叨，“外面的東西不健康也不干凈，我的小爺啊，你想吃燉牛就讓蘭姨給你做，我們不去外面吃。夫人生下你時就沒足月，你那時小小的一丁點兒大，哎，看著可憐的啊……”

楚喻把胃里的東西吐了個干凈，沒有虛弱，反倒活蹦跳，覺輕盈地下一秒能上天。

他雙手按著蘭姨的肩膀，把人往臥室推，哼哼著回應，“蘭姨，我真沒事，神得很，吐了還舒服了，真的真的！”

蘭姨從小照顧楚喻長大，很深，又手探探楚喻的額頭，確定沒發燒，才放下一半的心，“幸好沒燒，好好好，依你，我去睡，你也快睡會兒，要又難了就我，明天吃清淡的緩緩，打包帶回來的牛是一定不能再吃了……”

臥室門被關上，四下再次安靜。楚喻原地站了一會兒，從醫藥箱里找了溫度計出來，測溫。

36度5，正常。

他盯著溫度計顯示的數字出神。

蘭姨說他沒發燒，溫度計也顯示正常，但他從做夢醒過來開始，就一直覺熱。

那種從骨頭管里滲出來的熱，像是里燃了把火。

難道是年長的沸騰熱連中央空調也制不住了？

放好溫度計，楚喻躺回臥室的大床上，長直，舉著手機發微信。

“哥，問個私問題，你年輕的時候，有沒有半夜克制不住自己沸騰的熱、渾燥熱的況？”

他哥楚暄，家里長子，比他大了十歲，現在在國外，為楚家的商業版圖開疆拓土。

消息回復很快。

楚暄：我現在也很年輕。

楚暄：半夜不睡？沖個涼水澡，或者自己手足食。

來回看了兩遍，楚喻突然醒悟，他哥竟然直接開車！

不過好像很有道理。

懸著的心穩穩放下，楚喻扔開手機，閉眼睡覺。

時隔小半月，楚喻又一個人到了青川路。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熱，他這段時間吃什麼都懨懨的沒胃口，卻又總是半夜被醒。

早上對著粥嘆氣，突然想起來，在青川路的巷子里，好像聞到過一特別香的味道。

一想到那味道，就再忍不了，楚喻借口出門和朋友玩兒，又跑來了青川路。

可惜今天黃歷上八寫著諸事不宜。

看著前面故意擋路的三個不良年，染焦黃頭發，戴一排耳骨釘，里叼著煙，流里流氣。

對方目的明確，“看著眼生，但相逢就是緣，拿點零錢花花？”

楚喻穿一看不出牌子的服鞋子，沒想到還是被攔了。他眨眨眼，稍抬著下，張口問，“你們認識陸時嗎？”

原本只是下意識地報出這個名字試試，畢竟他統共就只認識這一個社會哥。

沒想到，單只聽這個名字，對面三個人就一臉忌憚，對視一眼，小聲討論，“找陸時的？難道是陸時那兇神的朋友？”

他們心里也苦，兄弟三個見著楚喻臉生，不是這片的，穿得普通，但一看就是細養出來的，就想攔下來，賺點錢花。

沒想到撞鬼了。

三個人里，中間梳臟辮兒的開口，“你和陸時認識？”

“認識啊，他是我同學，我們都開學高二，我過來就是找他看電影的。”

臟辮兒半信半疑。

陸時確實念高二，還是個在私立學校拿全額獎學金的人，他們多多都從父母那兒聽過幾耳朵這些“輝事跡”。

但陸時一向獨來獨往，除了魏磊和祝知非，沒見他和別的人一起過。

可要是真的——

“真他媽撞鬼了！”

臟辮兒被旁邊人踩了一腳，轉過頭，就看見陸時跟魏磊從轉角過來，手隨意地在口袋里，正稍稍低頭聽魏磊說話。

這也太慘了！日！

臟辮兒下意識地扯出諂笑，煙也扔地上一腳碾熄了，話里帶了點兒討好，“陸哥，我就說大清早我門口怎麼一窩喜鵲呢，原來是出門就遇見您了！”

陸時踩一雙白運鞋，黑t恤牛仔，長筆直，擺沒拉好，出小截皮帶。他眉目疏淡，眼眸深黑，聽見有人他，微微瞇著眼看過來，讓人心尖有點泛涼。

越過前面擋著的三個人，陸時一眼就看見了后面站著的楚喻。干凈的跟泉水里泡過的玻璃珠一樣，與周圍的環境半點不搭。

這景，不用想，就知道在發生的是什麼。

臟辮兒后背出冷汗，“遇見您同學，說是來找您看電影的，我們正想把人給您送過來，沒想到您就來了。”

同學，看電影？

陸時微微挑眉，又看了一眼楚喻，撤回視線，低聲招呼魏磊，“走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