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瞪眼睛，但毫無威懾力。

生活委員在講臺上喊，“楚喻，今天值日，記得黑板！”

楚喻抬手揮了兩下，“好，知道了。”

正這時候，一個男生從楚喻桌子旁邊過去，好巧不巧地撞了一下楚喻的桌子。

等人過去了，楚喻那人的背影，“這是故意的吧？撞我桌子，什麼破病？”

“還真是故意的。”章月山作業做完，一輕松，拉著楚喻叨叨，“那個人管逸，從高一開始追鄧朦朦，人家鳥都不鳥他。”

楚喻問出關鍵問題，“鄧朦朦是誰？”

章月山是服了楚喻了，“昨天找你要qq號那個生！”

楚喻懂了，“哦，所以，我這是被安上敵標簽了？”

章月山點頭，“對，不過，一個優秀的雄，總是會被周圍的其他雄嫉妒的。”

正背單詞的李華回頭，刀，“可惜，我的同桌，我們敬的班長，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

“滾！”

大課間，祝知非從隔壁班過來找陸時。

見楚喻靠著墻看漫畫書，祝知非打了聲招呼，又轉向陸時，“陸哥，時間定下了，明天晚上，老地方。”

語氣有點藏不住的激。

陸時正著一支鉛筆刷題，聽完，“嗯”了一聲，沒多話。

楚喻捧著漫畫書，好奇抬頭，“你們在說什麼，明天晚上有什麼好玩兒的嗎？能帶我一起嗎？”

明天就是周六，楚喻立志陸時在哪兒他在哪兒。

一旦飽足過，就再不想忍挨的難過滋味了。

鉛筆在手指間轉了兩圈，陸時靠在椅背上，抬眼看楚喻，“想去？”

楚喻一看有余地，連連點頭，“想！”

祝知非看陸時，“那個……陸哥，校花去不太合適吧？那里糟糟的，雜七雜八的人又多。”

陸時只看著楚喻，“真想去？”

他去不合適？

楚喻更好奇了，“真想去！不信你看我的大眼睛！”

知道楚喻心里打的小算盤，陸時用鉛筆頭輕輕扣了扣桌面，“嗯，去了記得跟我。”

祝知非還想再勸，“陸哥——”

“我護著他。”

周六晚上，十一點。

青川路連風都是靜的。白日的忙碌與喧囂沉寂，只留下默然佇立的路燈。線路老舊，燈時不時閃爍，發出“滋滋”的聲響。

楚喻自己打車，到了魏磊家汽修店的門口。

下車，他一眼就看見，陸時穿了一黑——黑的破牛仔，黑的涂t恤，左手腕取下手表，又套上了黑護腕。

最氣的是，這人仗著自己長，腳上踩了一雙黑皮靴，復古金屬風，包裹著腳踝，小線條極為惹眼。

人來了，陸時轉往汽修店里走，楚喻連忙跟上。

上次吃火鍋的那個小院兒里，魏磊套著一件迷彩背心，正叼煙蹲著。

見楚喻跟在陸時后進來，他揮揮手打招呼，“小爺，又一星期沒見。”

楚喻笑彎眼睛，打招呼，“對，好久沒見了。”

站起，魏磊把咬著沒點燃的煙別在耳朵上，跟陸時說話，“今天說是一個‘黑蛇’的隊伍要過來，烈哥才找你，讓你一定去。要是在家門口的地盤上輸了，傳出去不被人笑話死。”

楚喻安安靜靜地聽著。

“祝知非呢？”

陸時剛問完，祝知非就從修理室跑了出來，“陸哥，我在這兒。”

魏磊笑他，“剛剛修理室里寫卷子，還真寫完了一張，學習楷模。”

四個人站到卷簾門前。

卷簾門上噴著涂，五六。

魏磊彎腰，掏出把鑰匙，“嗒”地擰開了鎖。

卷簾門往上收起，出一個方形的倉庫。

沒開燈，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放了什麼。

祝知非作快，幾下竄進去，“啪”的一聲打開燈。

倉庫里放著的東西顯出全貌。

楚喻瞳孔微，眼睛都沒敢眨一下，屏息說出一個詞，“我日。”

陸時回頭看他，揚揚下，“你要日誰？”

啊？

楚喻眨眨眼，卡殼。

陸時也沒等他回答，抬腳就踏進了倉庫。

倉庫里停放著一輛黑的改裝車。

車燈，前蓋，尾翼，胎，估計包括里面的發機和油缸，全是改裝過。

昏暗的燈下，車線條完，漆的新漆每一寸都耀眼奪目，仿佛蟄伏的鋼鐵巨，一旦發，就會咆哮山野，震耳聾。

男人沒有不喜歡槍不喜歡車的。

包括楚喻。

他只覺，自己心跳得有一點快，手掌心都發起熱了。

陸時手扣在車門把手，開門，側坐進駕駛位。魏磊和祝知非一左一右，進到后座。熒藍的車燈亮起，楚喻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到陸時按下車窗，手臂搭在窗邊，挑眉問他，“不上來？”

楚喻回過神，匆忙坐上副駕駛。

過了幾秒，楚喻看見，陸時傾，手臂從他眼前橫過去，拽過側旁的安全帶。

“啪嗒”，銷扣合。

他才發現，自己忘記系安全帶了。

陸時重新坐好，“走了。”

引擎低嘯，倉庫另一邊的門打開，直通馬路。

車開出去，楚喻嚨發干。

“我們這樣直接開上路，真的……沒問題？”

他忍不住往陸時看。

陸時左手搭在車窗舷上，單手握方向盤，冷白的和方向盤黑的皮質對比明顯。轉彎時，握著手變速桿的手指骨節分明好看。

祝知非知道楚喻是在擔心什麼，他扶扶眼鏡，“放心，陸哥老司機，絕對不會翻車。”

魏磊也笑，“對，別怕，雖然沒有駕駛證，但大半夜的，我們去的這條路上，沒人攔。”

楚喻被微冷的夜風吹了一臉，總算淡定下來。

賀致浩那個圈子里，多得是未年開車的。

就楚喻自己家的車庫里，也停著好幾輛超跑——他哥他姐送的禮。

不過單停著落灰了。

楚喻遵紀守法，不摻和賀致浩那個圈子里的游戲，準備十八歲考了駕照，再開車上路。

而此時此刻，他坐在副駕駛上，伴隨著引擎的低嘯，一路開向漆黑夜路，讓他覺得，自己仿佛正通往和前十七年全然不同的路。

未知。

很刺激。

車跑了半個多小時，最后停在城郊一廢棄公路。

已經聚了不人。

楚喻過車窗玻璃，往外張，能聽見嘈雜的人聲。以及，在他坐的這輛車停下的瞬間，不人都看了過來，甚至有些人神興地對著車拍照。

車門打開，跟著下車，陸時手指勾著車鑰匙，往人群里走。

祝知非跟魏磊沒跟上去，站楚喻旁邊。

楚喻不傻，已經明白陸時他們是來干嘛了。

“陸時……他什麼時候開始玩兒地下賽車的？”

魏磊也沒瞞著，楚喻問，他就說，“高一。陸哥沒錢，開這個，贏了能拿到獎金。”

高一。

楚喻發覺，越是靠近陸時，就越能覺到，這個人很復雜，但越是復雜，就越是有一奇特的引力。

“他……很缺錢嗎？”

“他一個人，當然缺錢。不過我和小非都覺得，干什麼不能賺錢，就是在我家汽修店兼職，拿的工資都夠花了。不過吧。”

“不過什麼？”

“不過開賽道，很刺激。那種一個翻車，就可能會死的刺激。”

魏磊按下打火機，把煙點燃，火星明明滅滅，他吸了一口，繼續道，“我估計著，陸哥要的，就是這種刺激，能把心里憋著的那戾氣發出來的刺激。”

他看了眼楚喻。

楚喻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溫室里養大的。

想起院子里，陸時說的那句話，魏磊忍不住想，都說溫水能融掉冰刺。

不知道真的假的。

陸時回來的不慢。

他手里接了煙，順手扔給魏磊。

魏磊雙手接下來，“烈哥給的？”

“嗯。”陸時雙手在口袋里，“我跑第一場。”

祝知非拳頭，神激，“石頭這次別搶啊，車我來，占領陸哥的副駕駛！”

魏磊沒說話。

陸時視線轉向楚喻，“來嗎？”

楚喻驚訝，“可以嗎？”

“嗯，你想，就可以。”

陸時開了口，魏磊和祝知非就都沒爭。

最后，楚喻跟著陸時上了車。

人群已經分散在兩邊，賽道和起點位了出來。

一個穿抹熱的高挑孩兒站在白線中間，手里舉著兩面綠小旗。

陸時單手掌住方向盤，將車緩緩開到起點位置，停下。

車窗外，是暖的路燈。

燈映在眼里，像火苗。

他問楚喻，“害怕嗎？”

楚喻沒瞞，“有一點，但更多的是激，就覺得很刺激，腎上腺素飆升的覺。”

“嗯。”陸時側眼看他，“一會兒會更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