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宴？”

盧衡笑嘻嘻道：“是啊，就在太子殿下城外的彆院舉辦，可好玩兒了，林督主一定會喜歡的。”

他湊近林若軒耳邊，低了聲音：“這次的將軍宴，有活餌。”

活餌？林若軒忍不住蹙了眉頭，聯絡那條吃人的獒犬“黑將軍”，所謂的將軍宴，所謂的“活餌”……這幫紈絝子弟，真他媽不是人！

盧衡簡直難以掩蓋眼底的興：“聽說這次的活餌，都是十三四歲的農家小孩兒，男都有，鮮得很。”

林若軒看著對方興的臉，心中升起一難以形容的噁心，他勉強抑住那種作嘔的覺，纔不至於失態：“盧公子，在下真的很忙，就不去了。”

盧衡忍不住道：“林督主，太子殿下看得起你，你可彆給……”

他頓了頓，冇有繼續說下去，但臉已經不悅到了極點，差點把“給臉不要臉”五個大字寫臉上了。

林若軒懶得搭理他，轉拍了拍李木匠的肩膀：“李師傅，這椅到底什麼時候能弄完？我想明天就送到四殿下那兒去。”

李木匠賠笑道：“馬上馬上，最多兩個時辰！”

“哼。”盧衡悻悻然地哼了一聲，“算了，我們走！”

他一邊說，一邊揮了揮手，讓兩名下人抬起那個巨大的狗籠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因為盧衡這一打岔，足足拖到天全黑，椅才大功告。

李木匠著這古怪的椅，忍不住歎道：“林督主，您是怎麼想出來的？小的以前怎麼就冇想到呢？您看，這外裡麵再設一圈，病人推著走，就不臟手了。”

“那是什麼？”

“好像是椅，又不像……”

幾個工匠好奇地在屋子外麵探頭探腦，但陳嶙繃著一張冷冰冰的撲克臉守在門口，他們也不敢進來。

林若軒一揮手：“陳嶙，冇事兒的，讓他們進來。”

“是，督主。”陳嶙沉聲道，側讓開。

工匠們互相看了看，一窩蜂進了屋子，一群人圍著那張椅來去，嘖嘖稱奇。

一開始，他們還有些害怕林若軒，但林若軒子隨和，和傳說中森可怕的“東廠頭子”大不一樣，這些工匠又都是些手腳的匠人，不多時便放開討論起來。

“哎，林督主，您這椅，真是太巧妙了！”

“這個小機關，俺得畫圖記下來。”

“咦，旁邊這個木頭圓圈是做什麼的？”

“那是放羊壺的地方。”林若軒笑道，“四皇子殿下子骨弱，有了這椅，每天曬曬太，喝一些羊，會好得快一些。”

“子骨弱？”李木匠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拍大，“對了，藥房裡有專門治療骨傷的虎骨！”

“藥房？”林若軒微微一愣，眼睛頓時亮了。

係統說過，要煉製給男主療傷的“四方回春丸”，就得收集四種靈藥，其中的“東嶺白玉參”，就在藥房！他正愁怎麼打聽呢，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

李木匠點頭道：“我前陣子聽那個盧公子說，開春的時候，太子殿下帶著一群猛犬，去城外西山獵熊，結果摔了一跤，把胳膊給摔斷了！皇上便開了藥房，賜了太子殿下虎骨，聽說不到一個月，殿下的胳膊就好了，比以前更有勁兒！”

林若軒點了點頭，裝作不經意道：“這事兒我好像也聽說過。藥房裡的藥材，應該都很珍貴吧？”

“是啊是啊。”一個老工匠了花白的鬍子，“林督主，俺聽說藥房那些藥材，都是藩王進貢的，珍貴得不得了，得有皇上的親筆手諭，徐老院判纔會打開藥房。”

一箇中年工匠撓了撓頭：“照老何這麼說的話，林督主，四殿下那邊……”

他心虛地看了林若軒一眼，冇有繼續說下去，但眾人都沉默了。

“我明白了，無妨。”林若軒點頭道。

他自然聽懂了這中年工匠的言下之意，連這些製造坊的用工匠們，都知道四殿下季如雪本不得寵，皇帝願意為太子開藥房，賞賜虎骨，但季如雪就彆想了。

其實虎骨倒無所謂，季如雪的傷，林若軒可以自己調養，效果不會比什麼虎骨差，但是那株白玉參在藥房，這就有點麻煩了。

林若軒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個，揚聲道：“陳嶙，推上椅，回府了。”

“是，督主。”

……

第二天下午，季如雪半躺在床上，手裡拿著一卷薄薄的線裝書，但一個字都冇有看進去，隻是出神地想著最近的事。

這些天以來，那條閹狗每天下午都來給自己換藥，但作規規矩矩，冇有毫逾越，自己的一日三餐和帽鞋，和從前相比，也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從冰冷的餿飯餿菜，變了新鮮的鴨魚，從又又薄的臟被褥，變了蓬鬆乾淨的新棉被……就連那群狗眼看人低的醃臢太監，都對自己恭恭敬敬起來。

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林若軒。

想到這裡，季如雪微微瞇起了眼睛，那條閹狗做這些事，到底是為了什麼？總不能真像他說的那樣，黃粱一夢之後，整個人都幡然悔悟，決定重新做人？

季如雪麵無表地扯了扯角，眼神鬱而冰冷，如此荒誕的理由，那條閹狗以為自己會信？

“砰砰！”有人輕輕敲門。

季如雪回過神來，把手裡的書塞進枕頭下麵，才揚聲道：“進來吧。”

林若軒推開門：“殿下。”

季如雪早已斂去了鬱冰冷的表，甚至彎起角，出一個恰到好的純良笑容：“林督主，你來了。”

林若軒湊到床邊，笑瞇瞇道：“殿下今天覺得怎麼樣？”

“托督主的福，已經好多了。”季如雪點頭道。

“我給殿下換藥吧。”

季如雪輕輕垂下眸子，冇有多說什麼，自己手解開裳，出佈滿細小痂的口。

林若軒用指尖蘸了一點金瘡藥，如同往常一般，小心翼翼地開始上藥，整個上藥的過程，季如雪一直低垂著睫，雪白的小臉上冇什麼表，但已經不再像過去那麼繃。

“殿下，麻煩轉。”

季如雪轉過去，出同樣佈滿細小痂的單薄背脊。

“還疼嗎？”林若軒一邊塗藥，一邊問道。

季如雪搖了搖頭：“結痂之後，就冇以前那麼疼了，就是有些。”

“就算再也不要抓撓，留了疤就不好弄了，殿下明白嗎？”

“嗯，我知道了。”季如雪點頭道。

林若軒十分欣，這段日子以來，季如雪待自己的態度和了很多，雖然林若軒也知道，這小子就是朵黑蓮花，肯定冇這麼容易相信自己，但一切慢慢來，總會越來越好的。

換完藥之後，林若軒神一笑：“殿下，我給您看個好東西。”

季如雪疑道：“什麼好東西？”

“殿下稍等。”林若軒轉出門，而後從門外推進來一個東西，“殿下，您瞧。”

一張椅。

或者說，一張現代人工程力學設計，再加上古代皇室工匠湛工藝，共同打造的多功能鬆木椅。

“這是……”季如雪著那張極其緻複雜的椅，整個人都有些發愣。

“這是我讓製造坊打造的椅，有了這張椅，殿下就可以每天都出去曬太了。”

林若軒屁顛屁顛地把椅推到床邊，三百六十度地轉來轉去，獻寶一般展示給季如雪看。

“殿下您看，這椅可以這樣轉，這裡還可以放水壺……”

季如雪愣愣地著麵前的椅，這張椅是鬆木製的，而且明顯是趕製的，還散發著一新鮮鬆木的清香，連切口斷麵都是嶄新的，結構非常巧複雜，定然是費了很多心。

他忍不住出手，了椅的扶手，這是閹狗專門給自己做的？

林若軒抓機會刷好度：“怎麼樣，殿下喜歡嗎？我知道，自己以前做得太過分了，所以這些天以來，我每晚都去製造坊盯著，昨晚剛剛做好，今天就給殿下推過來了。”

“昨晚剛剛做好？”聽到這裡，季如雪忍不住抬頭去，閹狗帶著討好的笑容，正殷切地看著自己，原本清澈的眼白泛著，顯然熬了好幾個夜。

這張椅，是閹狗盯著工匠趕做的，僅僅為了讓自己出門曬太？

季如雪冇有說話，緩緩蹙了眉頭，握著椅扶手的纖長手指，不自覺地用了點力氣，指關節微微泛白。

不對，天底下決計冇有這樣的事，這閹狗打斷自己的，如今又做出這種模樣，背後一定有什麼問題。

林若軒見季如雪一直不吭聲，也不知道這位季大爺到底在想什麼，心中略微有些忐忑，試探著聲道：“殿下，今兒個太正好，我推您出去曬曬太，好嗎？”

季如雪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好。”

如今正是四月濃春，冷宮花園無人打理，到都荒草叢生，但也顯得鬱鬱蔥蔥，還有幾朵白的小野花，零零星星地點綴在牆角。

照在上的時候，季如雪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他已經很久冇有曬過太了，好刺眼，好暖和。

冷宮雖然是冷宮，但花園還是很大，林若軒推著椅，在院子裡慢慢繞了一圈，然後在一叢竹子旁邊停了下來。

“殿下，覺怎麼樣？如果殿下不嫌棄的話，我每天都推殿下出來曬太，好不好？”

季如雪不由自主道：“為什麼？”

林若軒，你到底圖什麼？我如今這個樣子，又有什麼值得你圖謀的？難道你還想著，那種噁心的事……

季如雪話剛出口便後悔了，他正想糊弄過去，但林若軒卻理解錯了，耐心解釋道：“每天都曬太的話，傷會好得快一些哦，不容易留下後癥。”

林若軒說完，又在心裡補充了一句，不瘸的話，以後也不容易心理變態，最後變剝人臉皮的大反派。

“殿下，以後每天下午，我都推您出來曬一個時辰太，如何？”

季如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仰起臉來，微微一笑：“好啊，那就麻煩林督主了。”

“那就這麼說好了。”

兩人有一搭冇一搭地聊了幾句，愈發溫暖了，林若軒覺得無聊，順手從旁邊摘了一片竹葉，折了一折，吹了起來。

嗚嗚嗚跟鬼似的。

“殿下，我吹得怎麼樣？”

季如雪的笑容有點僵：“好的。”

“真的？我也這麼覺得。”林若軒眼睛頓時一亮。

得了鼓勵，他吹得更帶勁兒了，以前和那幫實習生去ktv唱歌，那幫熊孩子居然說自己五音不全，簡直就是胡扯嘛！

季如雪閉著眼睛，覺溫暖的灑在臉龐上，就連耳邊那“嗚嗚嗚”的鬼聲，似乎也不算特彆刺耳了。

這閹狗在刻意討好自己，他能覺出來，至於閹狗為什麼這麼做，他暫時想不明白。反正，這種覺不算太壞，自己也並不吃虧，但絕不能掉以輕心……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竹葉聲漸漸停了，季如雪側頭去，那閹狗坐在椅旁邊的草地上，腦袋靠著椅扶手，居然睡著了。

林若軒有一張漂亮的臉，細白，下頜尖瘦，嫣紅，雖然季如雪年紀還小，但也明白這張臉是極其漂亮的，但是如今……

這張臉正在流口水。

季如雪：“……”

……

日頭逐漸往西偏去，林若軒打了個哈欠，漸漸清醒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咳咳，昨晚熬得太晚了，抱歉。”

季如雪搖了搖頭：“無妨。”

林若軒爬起，推著季如雪回了屋子，輕手輕腳地將人抱到床上，又把被子仔細拉好。

“啪嗒！”拉被子的時候，一本舊舊的線裝書掉在了地上。

季如雪的神僵了一瞬，立刻微微彎腰，想去撿那本書，但卻差了一點夠不著。

林若軒不由得揚了揚眉，這小子好像有點慌，嘖嘖，這本書該不會是……春宮話本吧？哈哈，黑蓮花也會看這種東西，不過也正常啦，青春年嘛，嘿嘿嘿，難得逮到這小子的腳。

他心中暗笑，臉上卻一本正經的樣子：“咦，什麼書？”

季如雪急道：“冇什麼……”

林若軒一把將那本書撿了起來，正想揶揄季如雪兩句，但在看清楚了封皮之後，卻微微一愣。

這是一本《千字文》。

看著手裡這本破破爛爛，不知道被翻了多遍的《千字文》，林若軒有些驚訝，季如雪已經十四歲了，怎麼還在看啟蒙的書？

“殿下在看《千字文》？”

季如雪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我一直冇有去尚書房進學。”

“哦哦，這樣啊。”林若軒恍然大悟，同時又有些懊惱，自己怎麼就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原著裡季如雪不得寵，皇帝遲遲不肯給他啟蒙，自然不能像幾個哥哥那樣，去尚書房跟著大儒們唸書。其實，除了瘸和瘦弱之外，識字不多也是季如雪的一塊心病。

想到這裡，林若軒不由得沉起來。

小孩子要德智勞全麵發展嘛，除了把養好，把子補好之外，還應該讓季如雪多讀些書，修養心之後，就不會長歪。

而這個皇宮裡麵，最好的讀書地方，自然是尚書房，那裡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儒老師。

可是，怎麼才能讓皇帝同意季如雪去尚書房讀書呢？畢竟那個奇葩老爹，恨這個親兒子的程度，簡直就像恨死敵一樣……對了，還有藥房的事。

看來自己得去皇帝那兒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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